第十三章3

  燈火通亮，銀色的月光從簷角耀下，都像是融在了燭光裏。 夜風涼涼的。 吹不散女子清秀眉梢的一絲兒冷鬱。 劉繭抿著略顯蒼白的唇，目不斜視，隨著走動，絲絲垂落的白發透著純粹的雪色，比月下的精靈還要輕盈，卻也襯得她膚色越發蒼白——瘦骨伶仃，竟蒼白到令人心疼的地步。 曾幾何時，那女子鋒銳如拔劍出鞘的寶劍，清華絕世，明銳不可方物。 即便斂盡風華—— 一眉一眼，卻依稀可辨出曾經的崢嶸。 可如今……她清淡地仿佛一滴墨汁，化入了混沌的海洋，竟模糊地像是涓涓群鬆下的漪流。 清透，委曲。 ——不值得。 不知道多少人，心中默默一聲歎息，就掠過了這樣個念頭。 ——我們的王妃啊！ 就連洗墨這樣頑劣的性子，心頭最柔軟的角落，都像是被人冷不丁刺了下，湧出了淡淡的刺痛。 …… 對，這是他們的和王妃。這是他們的正王妃，是清冷、淡漠的和王正妃，一個蕭蕭落葉，漏雨蒼苔的清淡女子。 她不言不語，竟也亮得像一把小刀，輕易能窺照出所有人心底最隱秘的黑暗和齷蹉。 …… 林聽嵐從來是不敬鬼神，沒有信仰的狠戾性子。 林聽嵐也許不懂大宅爭鬥，在性格上有許多缺陷。然而，她到底是烏衣白梅的林家子嗣，身上流淌著尊貴卻純粹的謀士的血統…… 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敏銳感知力。 讓林聽嵐心口倏然一冷。她看見劉繭的眼瞳是黑的，晶瑩得仿佛薄雪融化的暗夜中，那滴滴答答從幽冷溶洞裏砸落下的清透山澗。 在黑夜裏，那是無邊無際的漆黑。 可當朝陽灑落的光芒，照耀下來時，她折射出的萬丈光焰是驚心動魄的瑰美，令人打從心底生出了一種敬畏。 從前的林聽嵐根本不會注意到劉繭。 林聽嵐從未將劉繭當做對手，自然察覺不出劉繭身上透著層層疊疊迷霧似的薄紗。 可現在，她的危機意識出來了。 她第一次意識到，倘若再讓風陵和與這位和王妃相處下去，自己恐怕會喪失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那個女人將會成為自己的阻力、絆腳石。 這個念頭閃電般竄入心口。 如一顆翠綠色的種子，在她心底裏迅速地生根發芽甚至長成了參天大樹，讓林聽嵐戰栗不已。 ——有些意識是林、顧兩家的謀士們在學堂念書的時候，在夫子一遍遍的監督下，如吃飯喝水般印入骨髓的行為法則。 有時候，這些年輕的謀士未必明白心底那絲危機感意味著什麽，可是，他們的夫子是西蒙的開國皇帝唯一的皇後，那位皇後驚才絕豔，思緒極是敏銳。幾百年來，大家都是從那位皇後留下“手書”來熟悉如何去做一位成功的謀士。 而手書中的所有記載，都是最精準有效的行為反應。 眸光一閃，幾乎是下意識的，林聽嵐冷不丁伸出了皓白的雪臂，竟然大膽地捧住了風陵和的臉，迫使他不得不認真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