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7

  喝!

  這話說得囂張極了。


  本來那樵夫形容看似恭敬,卻根本打從心底鄙視著風陵和。直到風陵和說這麽一句話,他目中掠過一抹訝然,這才驚愕地打量過這位放蕩皇子。


  關於風陵和的傳聞,青城大街小巷紛紛揚揚。


  坊間的戲台子裏,要是沒有幾出關於“和王選妃”的折子戲,都撐不起台麵。


  沒見著風陵和之前,曹驚弦覺得小十九閱曆太淺,大好的韶華隻顧著在沙場上拚殺——沒見過幾個好兒郎,才會把烏鴉當鳳凰--竟然會教風陵和這樣的白眼狼傷了筋骨。


  在他眼裏,風陵和必定是梟視狼顧、言語無味的俗人一個。見也不如不見,見了徒增厭惡。


  可真到見著了風陵和,曹驚弦立馬推翻了腦海中有關風陵和的所有印象。


  這人不蠢不癡,反而頭角崢嶸,風華絕代。


  就因為風陵和不蠢,這才是大問題。


  曹驚弦皺著眉頭,把南宮聿靈罵了個狗血淋頭,要不是小十八,小十九怎麽會一人趕赴青城。


  出了丹穴山,這外麵的世界果然處處濁氣,竟把小十九的眼光養得這般糟糕。


  你瞧瞧,這風陵和能是個良人嗎?


  此人唇紅齒白,極其美貌。隻可惜薄唇者多薄情——

  此人鳳眸藏精,顧盼神飛。隻可惜目細長則性乖戾--

  此人烏眉濃密斜插入鬢,顏若舜華。然而濃眉者,往往個性剛強傲慢--

  從上而下打量過一遍,曹驚弦唉聲歎氣,也不知在心裏罵了多少句娘。


  就在曹驚弦扼腕三分、滿腹牢騷的時候,劉繭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她終於認出喬裝打扮的“二師兄”。


  “二……”她張口正要喊人,手指忽然被曹江氏握住了。


  扭頭,杏黃羅裙的小婦人拉住她,可憐兮兮地說:“王妃,我夫婦二人唐突了殿下,您宅心仁厚,幫我等求個情吧。”


  “我……”


  話音未落,曹江氏又撒了手,撇嘴,自言自語道:“算了,殿下從來把王妃視為草芥空氣。小婦人衝撞了殿下,求也隻能求上側妃娘娘,和王妃求這些又有什麽用?”


  曹驚弦撇了一眼劉繭。


  “惹惱了和王殿下,看來我夫婦二人隻能束手就擒,引頸就戮,可憐頭頂這顆腦袋跟著我四十多年,一朝竟要人頭落地,哀哉哀哉……”


  曹氏夫婦一唱一和,像是天塌地坍,口口聲聲說著腦袋落地,實在可憐之極。


  單看這兩人唉聲歎氣的模樣,你絕對想不到就在一盞茶之前,那杏黃羅裙的小婦人是怎樣指著風陵和的鼻子破口大罵,而滿臉古拙味兒的樵夫又是怎樣在門外長嘯複長歌。


  都是清華絕世的世外隱者,如今竟好像和風陵和杠上了——

  什麽話糟心,他們選什麽說。


  怎麽做討厭,他們就怎麽做。


  便是風陵和身邊的貼身小廝洗硯都看出這兩人是故意來給和王殿下添堵了。


  真特麽老壽星上吊--活膩了!洗硯眼都綠了。他是風陵和身邊的老人,跟著和王殿下走南闖北作威作福,可沒少見著故意來找茬兒的主。對這種情況,他輕車熟路,根本不必想,猙獰著臉,張口就罵:“都傻了不成,還不把這對蠢物給慎刑司送過去!”


  剛才曹驚弦的那一手絕學,顯然就不是吃素的主兒。過去拿人?那是送腦袋給人家吧。


  侍衛們心裏嘀咕著,看見曹驚弦心裏都發悚。


  去拿人,顯然是打不過。不去拿人,和王殿下這邊又沒法兒交代。大夥兒眼一閉,牙一咬,“咿咿呀呀”的吼著,硬著頭皮衝了上去。


  原以為是個不討好的差事。


  可令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銀晃晃的兵器一水兒發射著三寸日光,照耀得人眼眸兒發澀——虎口處並沒有酸麻的痛楚--兵器好端端還拿在手上——而那對古怪的夫婦,竟三下五除二的被弟兄們輕輕鬆鬆拿下了!


  侍衛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能耐,瞠目結舌去看曹氏夫婦。


  曹驚弦眸中精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


  曹江氏被人用兵器架在了脖子上,竟不懼也不惱,隻弱不勝衣地抬起濃密如扇的睫毛,溫柔一笑。


  劉繭錯愕當場。


  二師兄的武功有多高,自己很清楚。


  別說這隻是十個二十個侍衛,便是大師兄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


  師父曾說,“驚弦這孩子粗枝大葉,性格雖躁,卻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習武奇才。”


  連師父都誇耀過的天才,怎麽會被人輕易拿住!

  就在劉繭心念起伏,滿眼不可置信的時候,淬玉樓外忽然傳來一陣急急忙忙的腳步聲--隨淩亂腳步聲響起的,還有樓外侍衛山呼海喚的跪安聲:“九殿下金安!”


  “曹先生何在?”根本不答侍衛們的問安聲,那腳步過來,急急隻問“曹先生”。


  大家說:“我們家五殿下與王妃在裏麵喝茶。我等一直守候在外,並沒見過什麽先生……”


  話音未落,一個透著威嚴的老嗓立馬斬釘截鐵打斷他的話,“一盞茶前,廣安街有清歌長嘯——無論是東夏還是西蒙的隱者,向來是無樂不歌;無友不嘯——既然是交朋識友,必然是相見甚歡。如此,曹先生必不會匆匆離去。”


  那人絕對是九皇子的親信,他這話才說完,一開始急急問“曹先生何在”的年輕男嗓立馬信服,扭頭一疊聲追問:“樓裏都有誰進去過?”


  有人答:“有一個粗鄙無知的樵夫進去不久。那樵夫得罪了我們家殿下,殿下正要拿他去慎刑司呢!哎……九皇子,您要見我們殿下,請容我等通報一聲……九皇子……”也不知那人說的哪一句話,惹急了九皇子--

  門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咚咚咚的往裏而來。


  劉繭一抬頭,就看見門口步入器宇軒昂的三個男子。


  為首那個青年公子,金冠束發,穿一身鬆綠色錦衣玉袍,眉眼水光清波,情義融融,看容貌和風陵和有六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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