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5

  “殿下問了個蠢問題,容得您說,還不容民婦笑嗎?”


  “你——”


  “殿下別拿著指頭來指民婦,民婦一笑,不為其他,而是民婦看不,也聽不下了。”


  分明被無數支長槍架在了脖子上,可曹江氏笑嘻嘻地摸了一把晃眼的長槍,分毫不懼。


  “殿下迎娶王妃,可謂是青城一大奇事。青城的百姓直至如今,依舊對這事兒議論紛紛。其實按理說,皇族娶親和咱們屁民沒什麽關係,可您娶親真是別出心裁,任性之極。”


  “不憑著門當戶對,不看身家富貴。僅憑著一副畫像,您便娶了門好了親。”


  “娶親當日,十裏紅妝,迎親的隊伍從安定街一直鋪到了安西門。看上去好排場,好威風。可青城百姓們都清楚,王妃不過是東夏那位死去將女大人的代替品。”


  曹江氏有一把極柔順的好聽嗓音,糯甜如蜜,聽得人心裏都像是被一隻小手抓了抓。


  又軟又綿,舒服極了。


  這些話,從沒人敢在劉繭的麵前講出來。


  就算當今的和王妃是將女劉繭的代替品,屁民們也隻敢在私下裏想想,誰敢當麵去找茬兒。


  便是風陵和的幾位皇兄皇弟,也隻在背後嘲諷兩句,不願多言。


  都知道風陵和是狼性,當真是喜怒不定,難纏極了。


  可今兒個……


  在淬玉樓,甚至就在當今和王妃的麵前,曹江氏居然敢言人不敢言的話兒。


  風陵和麵無表情,隻眼神濃烈如墨。


  周圍的氣壓驟然似降了許多,不知打哪兒來的寒風,無端端吹得人心裏都在打顫額。


  侍衛們聽得膽戰心驚,唯恐風陵和大怒,連忙大嗬,“膽大刁婦,竟敢和殿下這麽說話!找死呢!”剛要伸手扭住曹江氏,劉繭卻歪著頭,從容不迫地阻了一下:“讓她說完。”


  “這……”


  腦門上的汗都淌了下來。王妃啊,您倒是不怕……這婦人頂撞的是殿下啊。


  侍衛們戰戰兢兢,還偷著拿眼去瞧風陵和,生恐風陵和生氣。


  “照王妃說的做。”


  抿唇,風陵和竟順著劉繭的話說了一句。


  “……”


  侍衛們無可奈何,隻能收手。


  這下,曹江氏脖子上那幾杆危及小命的兵器終於是撤開了。她不請自來地進了屋子。


  淬玉樓空空蕩蕩,曹江氏揉了揉脖子,也不知她心裏做了什麽打算,眼神又黑又亮,危險極了。


  從前的劉繭對她真的沒什麽印象,可今兒個……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曹江氏有些眼熟。


  真是奇怪。


  眼前不知不覺浮現出一道光風霽月溫潤如玉的白衣青年。


  真是奇怪。


  曹江氏明明是個脾性古怪的小女子,笑容嬌媚卻又透著一股跳脫之氣,活潑極了……而記憶中的那個白衣青年,卻是天底下最溫雅的男子。


  就這麽毫不相幹的兩人,劉繭居然覺得相似。


  揉揉眼,劉繭以為自己錯離譜了。


  不可能的。


  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一人和大師兄如此相似。


  那邊,曹江氏害怕勾不起和王殿下的怒意,她撇撇嘴,忽然說道:“殿下,民婦不蠢。青城有千萬女子,隻看見十裏紅妝,隻知王妃是東夏將女的替身,隻道王妃一個活人,比如爭得過逝去的死人……我看,不然。”


  她還真的敢說!


  “那你看是怎樣的呢?”順著她的話,劉繭問。


  “我曹江氏不是青城目不識丁的普通女子,也不是處於深閨頭腦發熱的閨秀小姐。這些蠢貨隻顧著羨慕白發的王妃得了天大的好處,我看見的,卻隻是一個替罪羊似的王妃。您替的,不是東夏將女,而是和王殿下那位千嬌百媚的側妃娘娘--林聽嵐。”


  “你胡說些什麽!”


  猛地拍桌而立,風陵和眼中煞氣凜然。


  “揭了您的短,您生氣了嗎?”


  曹江氏同情的看了一眼風陵和,水光盈盈的美眸中立刻又浮現出那種類似於譏誚的目光。


  “王爺問我為何要笑。我笑的,自然是可笑之人,可笑之事。我笑殿下居然也會好奇王妃口中的‘蘇青’是誰,我笑你明明將王妃視做草木,卻還裝情聖。您呐,可真是‘情聖’……”


  這女子笑得極其肆意妖嬈,無視於風陵和瞳眸中凜冽的寒光,也無視劉繭探究的目光。


  她就像任性的孩子似的,性起而至,覺得這件事似乎有趣,於是就這麽不管不顧地打碎了一個粉飾太平的琉璃盒。


  她說:“和王殿下,你根本不在乎王妃。你才不管她叫什麽,字什麽,今年多大了,有一些什麽家人,又認識一些什麽樣子的人……您對她一無所知,可還是不管不顧地娶了她,這本身就是奇怪極了的事兒。”


  “我聽說西蒙皇族的規矩丁點兒不遜於東夏。我猜,您扯了王妃做擋箭牌……應該是想守護您的那位側妃娘娘吧。”


  “既是從一開始,您就拿了王妃當棄子……”


  “如今,您假惺惺地問‘蘇青’是誰,不是個蠢透了的問題。既然做了蠢事兒,還要怪民婦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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