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比試
從回憶中回過神，宋依依疲憊地閉上眼睛，之後的事情，就是一張幹淨無瑕的白紙掉入泥土之中，被一點一點的踐踏，直至完全腐爛，化作塵埃。
魔鬼是慢慢露出爪牙的，發薪日宋經理請女孩們吃飯。當宋經理以喝多了的名義讓宋依依送她回家時，宋依依就應該料到的，可惜，無論是同事們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是宋依依內心的不安的情緒，都沒有阻攔住悲劇的發生。
宋經理對她挺照顧的，她從不能不管人家吧，何況宋經理是真的喝多了，她親眼看到的，一杯又一杯的白酒被他灌進肚。
刺鼻的酒氣鑽進宋依依的鼻子裏，宋依依十分難受地皺了皺眉頭，以後，自己找對象絕不會找一個愛喝酒的。不為別的，就為這個難聞的酒氣。
把男人扔在床上，宋依依活動活動自己酸乏的肩膀，四處看看，宋經理的屋子也不過是個出租屋，巴掌大點的地方。等自己有錢了，她一定要買個大房子，房子裏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戶，天氣晴了，她就躺在窗戶前日光浴。
日光浴這詞也是她新學來的，北辰這地方，什麽的稀奇，明明就是曬太陽偏偏要叫日光浴。以後自己回到村裏了，也要悠悠閑閑地躺在搖椅上日光浴。別人問起來了，就說自己是在日光浴。
對未來的美好幻想充斥在十九歲的宋依依心頭，剛發得第一筆工資，工資加全勤獎一共三千塊。真是不一樣啊，小姑每天起早貪黑一個月，也就一千八百塊，自己半天在門口站站，衝人笑笑，一個月就有三千。
宋依依有些累了，正準備要走，偏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男人卻也看了她一眼，目光精明，完全不像一個喝醉的人。恐懼一時間湧上心頭，宋依依手腳都有些發軟了，她結結巴巴地說了句，“宋大哥，我先回去了。”
回應她的是男人粗暴地撕扯，衣服被撕破了，雙手被緊緊地錮著，眼淚無聲地順著脖頸留下來，手腳發軟，完全動彈不得。最後，是刻骨銘心的痛。
接下來的是，無非是男人點上一根事後煙，神情沉重地說自己喝多了，最後，從櫃子裏掏出早已經準備好的錢。
“你不對我負責嗎？”十九歲的宋依依睜著單純的大眼睛說道。
宋經理卻像是受到侮辱一樣咆哮著，不可置信地看著宋依依，“你瘋了，誰和娶一個夜總會的迎賓小姐當老婆，誰那麽喜歡綠帽子？”
一種從未感覺到的侮辱讓宋依依渾身一顫，“可是，我不是妓女。”女孩嘴唇顫抖地反駁道。
宋經理似是聽到什麽可笑的話一樣，看白癡一樣打量了宋依依一眼，“就算你不是，有人信嗎？夜總會裏的迎賓小姐？別做夢了。”
鈔票嘩嘩地撒落，鋪在了宋依依腳邊，如一場癡夢的結尾一般，提醒著宋依依現實的殘酷。
她想起小姑的話，沒有錢，尊嚴不算什麽。她彎下腰，蹲在地上，顫抖地把地上的鈔票一一撿起，然後揣進包裏，頭也不回地離開。
從那一刻，十七歲、十八歲、十九歲的宋依依就已經死了。因為，她們的記憶，二十歲的宋依依再也沒有回憶起過。
小姑和餐館裏的廚子好了，兩個人結婚了。宋依依見過那個廚子，胖乎乎的臉上全是幸福的笑容，眼神裏全是對小姑的愛戀。真好，她和小姑，總算是有一個人是幸福的了。從小姑家出來，宋依依神情冷淡地行走在都市街頭。
之前在地鐵上瞧見過的白裙女孩驚魂一瞥，宋依依冷淡的眸子閃過一絲光亮。這次，女孩的身邊還有一個男孩，男孩書卷氣十足，戴著一個圓圓的黑框眼鏡，高挺的鼻梁，溫柔地替女孩理了理頭發。
兩人相視一笑，青春的美好與愛情的浪漫完美契合。他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我終究沒成為她。”宋依依喃喃道，不辨悲喜。
你看，人各有命，富貴在天吧。有的人生來就是雲端的雪，高高在上，令世人仰望、傾慕，是第一絕色；有的人生來就是泥土裏的草，無人問津，卑賤地一坨牛糞，都能踐踏一番，最後，無聲無息地化作塵埃。
宋依依麵無表情地看著不遠處的那個陌生的女孩，一朵花的傲然綻放，引起了其他花朵的自卑，小心翼翼地收著自己的花瓣，勸自己道，還丟人現眼的幹什麽？有沒有人看。
上班時，那個卑劣的男人刻意地回避著她，她知道，他心虛了。那個畜牲肯定以為她會不知輕重地鬧，然後他在趁機開出她。不，二十歲的宋依依不會那樣，撒在地上的錢，她能彎腰撿回來，那麽，這個夜總會裏的人都能，包括他。
報複一個身處底層的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將他推入更深的地獄。
機會很快來了，出入夜總會的大老板不少，但到底不是法外之地，也沒人看光明正大地幹違法的事情。從前，宋依依隻會客氣疏離地攙扶著客人，從不敢有什麽過激的舉動，可現在，宋依依的眼神裏充滿了炙熱的挑逗，柔軟的手指時不時撓撓客人的手心。
察言觀色、審時度勢，宋依依結交了不少大老板做金主，見過了不少高檔的酒店。圓圓的床上，空氣中淡淡的玫瑰花香，那些多金的大老板們，將懷中的軟香溫玉扔在床上。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反正，自己的美夢已經醒了。
有金主們的錢，宋依依會花更多的時間和心思將自己打扮得更加花枝招展，花枝招展後，宋依依就能在都市的街頭找幾個自己喜歡的二十出頭的小男孩。
一邊是老男人的錢，一邊是少年人熱烈的愛，左右逢源，倒過的十分逍遙。唯獨無人陪伴的晚上，宋依依隻能淡淡地看著窗外牆上走過去的貓細長的影子。
那張單純的白紙，不摻雜一絲雜質的白紙，終究還是掉入了泥土中，逐漸腐爛，最終，化了泥土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