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阮家的房子很大,不過卻不是紅磚瓦房,而是普通的泥瓦房,屋頂吊著橫木,在往上的吊頂則用的破牛氈,呈到倒角形,這種屋子住著冬暖夏涼。


  這是阮綿綿頭一次仔細的打量著目前居住第一個環境,隻能說,和後世的屋子比起來,這房子的環境真的是差到了極點,但是在她印象中,整個七埡村可是家家戶戶都這樣,哦!也不對!還有一棟房子是例外。


  “喲!我們老阮家的千金大小姐起床了??”,劉愛枝端著一大盆子的酸菜炒豬大腸,砰的一下子擱在了桌子上,淬了一口,“吃吃吃!讓長輩伺候你吃飯,也不怕吃嗆著了!”


  劉愛枝做飯難吃,是整個老阮家都有目共睹的,再好吃的食材,到她手裏都能做出豬食的味道出來,而李秋菊的手藝倒不錯,但是扣的不像話,隻要她做飯的時候,家裏十多口人,沒一個能吃飽的。


  所以晚上通常隻要方秀蘭有空的時候,都是她來做的,方秀蘭在娘家的時候,也做慣了飯菜,更是縣城有名的巧手,不管是針線活還是廚房的飯菜,經過她手一做出來,格外的不一樣。


  所以在老阮家,孩子們最愛的就是方秀蘭做飯,因為同樣的飯菜,她做出來格外好吃一些。


  方秀蘭端著最後一個蘿卜菜出來的時候,剛好聽到自家大嫂罵罵咧咧的指桑罵槐,她頓時惱了,“大嫂,這飯是我做的,火是二嫂燒的,豬下水是國華從縣城帶過來的,讓你端個菜,就成了伺候千金小姐的了,我還不知道哪家傭人這般不中用,端個菜都要唧唧歪歪的。”


  方秀蘭向來是個軟和的性子,但是在對待阮綿綿的時候有例外,誰敢動她閨女,她就能變成母老虎,還會咬人的那種。


  阮綿綿顛顛的跑到了自家老母親旁邊,笑眯眯的,眼睛裏麵閃著星星,方秀蘭從廚房裏麵端了一個小碗出來,裏麵盛了一碗乳白色的魚湯,她柔聲,“這魚湯豆腐你先墊下肚子,等你爸和你奶回來後,咱們就開飯。”


  劉愛枝自給討了個沒趣,再加上之前才被周秀英揍了一頓,這會喘氣兒都是痛的,她咕噥,“哪家十六歲的大姑娘了,還跟地主家的小姐一樣!”,天天雞蛋,頓頓魚湯的,到了飯點才從屋內出來,還要人喊的那種,如今瞧著,就差一個貼身的小丫鬟了。


  這話說的可有些誅心,若是擱在往日兒被民兵隊兒聽到了,那可是要抓出去批..鬥的。


  “大嫂,慎言!”方秀蘭秀氣的臉上帶著微怒,“再說了,我們家綿綿天生就是享福的命,別人羨慕不來!”


  聽到這話的趙小玲抱著孩子,輕輕的哼了一聲,小姐身子,丫鬟命,也不怕被嗆死。


  不過她離的遠,方秀蘭沒聽到,阮綿綿卻是聽到了的,她回頭看了一眼趙小玲,對於自家這個大嫂的性子也有了些了解,看來是個綿裏藏針的貨,什麽都拾掇著劉愛枝這個婆婆在前麵出頭。


  趙小玲沒有想到傻子的耳朵竟然這麽靈,她一抬頭,就對上了阮綿綿的目光,臉上的嫉恨還來不及收起來,僵了一下,彌補的笑了笑,帶著說不出的溫柔,“三嬸,咱們大夥兒可又托了三房的福氣,晚上又有好吃的了。”


  方秀蘭以前是在家帶孩子的伺弄自留地的,因為阮國華的工資養活三房一家子是夠夠的了。


  隻是後來三房出了事,阮綿綿成了傻子,方秀蘭就也去縣城找了一個工作,是在裁縫鋪子裏麵幫工,她的針線活兒是打小跟著隔壁家的老繡娘學過的,做出來的東西甚至比機器上做出來的還要精細幾分,裁縫鋪子的老師傅也喜歡,所以在縣城裁縫鋪子一做就是三年,從之前的幫工,到現在成了大師傅了。

  方秀蘭對這個大房見人三分笑的大兒媳婦印象不錯,她點了點頭,輕聲,“都是一家人,什麽托福不托福的!”


  “不知道這魚湯還有沒有多的?”,趙小玲佯裝不經意的問道,“我們家小磊白天餓了一天了,哭的當媽的心裏難受。”


  方秀蘭怔了一下,立馬就明白了趙小玲的意思,她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家裏又不吃獨食,自然是有的!”


  阮綿綿在旁邊,作壁上觀,慢悠悠的端著一個小木碗,喝著乳白色的魚湯,魚湯很鮮,魚肉越嚼越甜,她吃的滿足的眯了眯眼睛。


  趙小玲麵上笑的僵硬,心裏卻不以為然,不吃獨食,那白天的紅糖雞蛋水,難道都喂狗了??


  隻是這話她卻不能說的,不然一會魚湯都沒得喝,畢竟三房手裏的好東西可不少,家裏的夥食隻要有改善的時候,基本都是三房從外麵帶回來的。


  隻是她卻忘了,阮綿綿今兒的是生病發燒了,而他們家小磊上個月身子不好的時候,周秀英可是天天給小磊整雞蛋羹的,這一吃就是一個月。


  隻是有些人啊!吃到嘴裏麵,拉~泡~屎~就忘記的幹幹淨淨的。


  阮綿綿看著趙小玲的臉色變幻不定,她拽了拽方秀蘭的手,有些害怕的樣子,“媽,你看大嫂的這會好可怕呀!”


  方秀蘭抬眼望了過去,自然沒錯過趙小玲臉上閃過的那一絲嫉恨和不以為然,她若有所思,看來這趙小玲也是個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貨,隻是以前她一顆心都撲在傻閨女身上,自然沒有注意到這趙小玲。


  可惜!她之前還覺得這大房就屬趙小玲是個好的。


  “快點喝,喝完了媽在給你盛一碗!”,她憐愛的摸了摸阮綿綿的臉,“綿綿可要記住,有些人看著像人,其實內裏是個鬼,有些人看著像個鬼,實際內裏卻是個人!”


  “我懂!”,阮綿綿笑眯眯道,“這就是陰險的小人!”,趙小玲臉上有些繃不住了,她抱著孩子去了廚房。


  方秀蘭,“……”,我的傻閨女怎麽懂的這麽多了??明明還是個傻寶寶呢!

  都怪趙小玲這陰險貨,把自家好好的閨女都帶壞了,她仔細叮囑,“往後少和你大嫂一塊玩,別被帶壞了。”


  剛走到門口的趙小玲步子一踉蹌!!

  她還能把傻子帶壞了,莫非她也是個傻子??


  太看的起來她了!!!

  阮綿綿乖巧的點了點頭,一副我聽媽媽話的樣子,還是閨女貼心呀!方秀蘭心裏美滋滋的,這才想起來杵在一旁的兩個兒子,她看著阮誌文和阮誌武,“誌文,誌武你你們也去廚房盛碗魚湯墊一墊!”,

  阮誌武點了點頭,他是那種喝涼水都長個子的,整個老阮家看起來,就屬阮誌武的個子最高,也最壯,出去的話,村裏麵的人都以為老阮家的好吃的都進了阮誌武嘴裏,實際卻不然,好吃的大多都進到了小妹的嘴裏麵。


  誌武委屈,誌武不說。


  阮誌文已經習慣了隻要有小妹在的時候,他媽眼裏就隻有小妹了,他搖了搖頭,“等爸和奶回來吧!”,剛說完,院子內就傳來腳步聲,不止周秀英和阮國華回來了,老大阮國年,還有大房三個兒子阮誌剛,阮誌明和阮誌亮也跟在後麵一塊回來了。

  老大阮誌剛已經結婚,趙小玲就是他媳婦,現在連兒子都生了。


  老二阮誌明今年剛二十出頭,原本按照他的年紀,早該結婚了的,但是他有一顆上進的學習心,留級了兩年,仍然在讀高中,而阮誌亮是大房最小的,天天在外頭混日子,是個遠近聞名的二流子,什麽最新款的□□鏡,自行車,都玩的溜耍的很,當然沒錢了就去縣城浪一圈,或者問他娘老子要,反正潑皮耍賴的功夫他是一流的。


  在大房身後,跟著扛著鋤頭耷拉著腦袋的阮國成,他的婆娘就是李秋菊,二房人丁單薄,原本有一個兒子的,叫阮誌遠,和阮綿綿同歲,卻比阮綿綿大一個月。


  奈何三年前,去河邊玩的時候,掉到了河裏麵,而阮綿綿為了救阮誌遠,也一塊跳了下去,沒成想,最後隻把阮誌遠的屍體給撈了上來,人卻是沒救回來,而阮綿綿也正因為三年前的那次落水,成了傻子。


  自打那以後,二房的兩口子更加沉默了,外麵發生在大的事情,仿佛都跟他們無關一樣,隻管悶頭做活,回來以後也是半天都不會說一句話的那種。


  大房的阮國年帶著三個兒子,走哪都是風風光光的,不管在哪個村子,沒有不羨慕他的,兒子多,意味著腰板就直。


  他們走在最前麵,最後是周秀英和阮國華,兩人的神情都蠻沉重,而走在中間的則是老二阮國成,仿佛跟前麵格格不入,他木木的把鋤頭擱到了柴房。


  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了一個煙袋子,就坐在屋簷下,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煙來,如果光看麵容的話,老二瞧著模樣,要比老大大不少呢!


  一進院子,就能聞到一股子辣子味,酸菜炒豬大腸用了窗戶上掛著的幹辣椒,幹辣椒放在鍋裏麵輕輕的一炕,香的人直咽口水。


  阮國華身上的沉重在看到自家老婆孩子的時候,頓時煙消雲散,尤其是小閨女對著他甜甜的笑,他覺得這會就算是上山去打頭老虎也是打的動的。


  “綿綿身體可好了一些了?”,阮國華兩鬢的白發隨著風吹起微微顫動,臉上卻帶著真心實意的笑容,阮綿綿乖巧的點了點頭,舉起了手上的木碗,“媽做的魚湯可好喝了!”


  顯然,這小木碗是單獨給阮綿綿做的,她去廚房看了下,大夥兒都用的粗瓷碗,唯獨她是小木碗,耐摔!給傻綿綿用,剛剛好。


  “你身子骨弱,要多喝一些!”,阮國華三兩步就走到了方秀蘭麵前,趴在方秀蘭耳畔,輕聲,“媳婦,你辛苦了!”,這明顯是媳婦孩子兩不誤呢!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阮國華這般親熱的樣子,讓方秀蘭的臉頓時有些發燙,紅了一片,她嗔怪瞪了一眼阮國華,“孩子還在呢!”,方秀蘭的生的好,五官秀麗,身姿窈窕,有著江南女子的溫婉,哪怕是嗔怪的罵人,也是那種吳儂軟語,這般嗔怪的樣子,讓阮國華心裏一動,眼神也熱切了幾分。


  阮綿綿聽了以後,耳朵有些發麻,她嘖嘖稱奇,自家老父親和老母親這狗糧吃的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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