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霍當家,多虧了你的好酒,要不然整天對著一幫不要命的死人臉,大半夜的那些娘兒又哭哭啼啼,這日子難熬啊。”隔著山壁,有人甕聲甕氣道,聲音不甚清晰,若不是洛憑淵耳力特佳,還真難以捕捉到。
“難兄難弟,彭門主客氣了。”另一個略顯嘶啞的聲音道,“咱們幾個借魏尊主的地方避禍,寄人籬下還能舒坦到哪裏去,且數著日子等風頭過去吧。”
兩個嗓音都有些似曾相識,洛憑淵隨即記起,原來是周贄的哼哈二將,斷門刀的門主彭三虎和鷹爪門的當家霍連生,在試劍大會上見過。
隻聞彭三虎牢騷滿腹,不住口地咒罵周贄無恥負意,不得好死,原來周幫主帶了一撥親信潛逃而去,卻將之前收攏的其他小門派推出去殿後,鷹爪門和斷門刀都倒了黴,手下兄弟抓的抓,跑的跑,剩不下幾個。放著杭州人間天堂,兩個家夥隻能蹲在山洞裏數螞蟻。
“忍得一時,總有平息的時候,等寧王回了京城,咱們再重振旗鼓,慢慢找三江幫算賬。”霍連生勸道,“再說,魏尊主的命令已經到了,用不了兩天就撤出北峰山,你沒見他們正打算處理掉那幾個女子?”
洛憑淵的心猛地提了起來,不由自主地貼近石壁,屏息靜聽。
彭三虎道:“我就不明白,不是說幾個娘兒都是尊主經常擺在身邊的,就算不想要了,幹麽非殺了不可?”言語間,頗有幾分惋惜。
“魏尊主是何等人物,焉能存婦人之仁。”霍連生道,“如今帶著女子行動不便,越是近旁侍奉過的,越是留不得,她們知道得太多,泄露出去難免誤事。尤其是當中有個叫做青鸞的,據說時間最久,已經快十年了。”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曖昧:“說出來管保你嚇一跳,那位青姨娘的來曆可不簡單,是宮裏出身,從前不但做過寧王的貼身侍婢,還是江華為了保命,雙手奉送給魏尊主的一份厚禮!
彭三虎嘖了一聲,似乎也來了興致:“這名字耳熟,我想起來了,寧王在萬劍山莊還對著魏尊主提起,都傳開了,據說就是叫做青鸞。看不出堂堂皇子還是個多情種子,我得去瞅空瞧一眼小娘兒的模樣,是不是國色天香,一刀殺掉未免可惜了。”
霍連生會意,兩人都嘿嘿笑了起來。
那邊廂語帶輕佻,洛憑淵卻聽得勃然大怒,礙於山石阻隔沒法動手,隻得暫時忍耐。不過,終於得知青鸞就在洞裏,而且未遭毒手,他心裏也泛起一絲欣喜。根據交談內容,山腹中至少有一夥幽明道死士,一些女子,彭霍二人連同若幹嘍羅,魏無澤本人應該不在。
他思量須得在最短時間內突入山穀,待要掉頭回去會合下屬,山壁裏的彭三虎忽而嗤笑一聲:“既然是寧王的貼身侍婢,又是看重的心尖子,怎地被江華白白拿去送了禮、原來陸淵空有一身氣派,其實是個窩囊廢!”
寧王的腳步不覺頓在了原地,跟著聽見霍連生道:“五皇子當年才十歲,保不住身邊人也在情理之中。你跟我提起算是找對人了,前兩天,戴二舵主招待我喝酒,聊起早年的事,這裏麵可是有一篇文章。”
他口氣不無炫耀,拖著聲調打開話匣子:“話說十年前,冒牌皇長子洛深華,也就是如今風頭無限的江宗主被當今陛下拘禁在宮中,部屬不是逃亡在外,就是望宮興歎,可說呼天不應,叫地不靈。咱們魏尊主卻成了娘娘和二皇子的親信,生殺予奪操之於手,大皇子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間。江華知道單是搖尾乞憐沒用,遂想到了一個辦法。魏尊主那會兒對小皇子的侍女青鸞有幾分青眼,正打算收到房中,然而那青鸞是琅環皇後帶進宮的,故而忠心耿耿,誓死不從,須知強扭的瓜摘下來也不甜,她這般頑固不化,弄得兩下裏好生沒意思。江華於是和魏尊主交換條件,由他勸青鸞心甘情願從了尊主,換取自家喘息延命之機。據說青鸞姑娘對江華一片慕戀,見少主人處境危殆,果然聽勸,哭了一場就跟著尊主走了。想想江華如今的風光,原是托一個小小侍女之福換來的,你說是不是有點意思?”
彭三虎道:“好一個有情有義的女子,可惜十年下來就落得這麽個下場,魏尊主不是憐香惜玉的主,也就罷了,琅環竟也沒人相救,反是寧王還惦記幾分。”
“琅環要是肯救,早就救了,豈會等到今天。”霍連生笑道,聞說江華慣會籠絡人心,往往一句話就能令得他人舍生忘死,多少豪傑衝鋒陷陣,兩個弟弟也是俯首帖耳,犧牲一個小小侍女算得什麽?況且,如此不光彩的往事,遮掩還來不及,別說不會主動揭開,就是旁人要設法營救,琅環隻怕也要從旁阻撓!”
他似是對自己的高論很滿意,又繼續道:“魏尊主正是考慮周全,才讓哥幾個安心在這山中暫駐。且看著罷,寧王空自惦念一場,定會被江華絆住腳步來不了,五皇子可是他目前最大的助力,當然要牢牢掌握,說什麽也不能因為一個侍女生了嫌隙。再過得兩天,咱們也就安全撤離了。來,幹一杯!”
石壁內傳來酒杯互撞的輕微聲響,霍連生顯然有幾分醉意,又調笑道:“彭門主對那青鸞感興趣,要不要找戴二求個情,說不定你老兄有福氣,魏尊主將人留下賞給你呢。”
“免了,免了。”膨三虎大著舌頭,連聲道,“又是魏尊主,又是江華,又是五皇子,這女人身上的幹係比天還大,就算是個仙女老子也不敢沾!”
兩個幫會頭目不知是喝醉了還是什麽緣故,越說嗓音越大,毫無顧忌地談論秘辛。洛憑淵腦中嗡嗡作響,再聽不清他們還說了些什麽,他眼前一時是山溪中形相淒慘的女屍,一時是記憶裏最後見到青鸞的樣子,十六歲的少女穿著淡綠色宮裝,就像細雨中初綻的柳枝,淚水從烏黑的眼瞳裏滾落,“我也不知在怕什麽,隻是很害怕。五殿下,青鸞好想等到你再長大些,出宮建府,可是我太沒用了,你才十歲,在宮裏連個倚靠都沒有。青鸞要是保護不了你,可怎麽辦?”分明怕得發抖,為了安慰自己還在強顏歡笑,“奴婢不怕了,五殿下說的對,會有辦法的。”
那天夜裏,青鸞就去了長寧宮,獨自走近守衛森嚴的宮門,三天後,她又獨自出來,沒有任何掙紮反抗,被交到魏無澤手裏,從此離開自己的世界。
洛憑淵不會忘記那道猶如天塹的宮門,沒有皇帝或韓貴妃點頭,連皇親國戚都無法進入,青鸞卻順利地進去了,她為什麽要去長寧宮,三天裏又發生了什麽,皇兄為何從不提起?
靜王沉靜的神情浮現在眼前,讓他灼燒般的情緒略微平息了一些,但霍連聲的言語卻像楔子般插進心裏,連靖羽衛都能追蹤到北峰山,何以久在江南的琅環卻始終找不到,魏無澤就那麽厲害?
東方既白,天色已然破曉,洛憑淵說隻去片刻,卻一晃過了大半個時辰,等在下方的眾人都焦急起來。觀禪正欲帶人沿溪尋找,聶寂巒忽然道:“陸公子回來了!”
但見寧王身形迅捷,踏著被晨霧打濕的山石草叢飛掠而歸,十餘人都鬆了口氣,連忙迎上去。
“大家有什麽發現?”一行人聚在樹下,洛憑淵直接問道。
為首的玄霜暗衛率先說道,“兩側山壁未見埋伏,然而怪石嶙峋,其中部分已經鬆動,有一定危險。”
“穀口已經檢查過,雖然不像埋設有機關,但地形狹隘,一旦遭遇堵截勢必難以突圍。”觀禪接著道,“而且作為魏無澤的巢穴,沒理由連守夜望風的嘍羅都不見半個,事有反常即為妖,在下懷疑玄虛都藏在山腹之中。咱們畢竟是人生地疏,主上就快到了,不知陸公子……”言下之意,是建議寧王暫且收手,先與靜王會和在做商量。
“無功折返倒是輕鬆,溪水中轉眼又要多出幾具女屍!”洛憑淵神色淡淡,語氣卻十分冷峻,“我得到一些消息,目前能確定,山腹中藏有一幫死士,為首名叫戴二舵主,有斷門刀和鷹爪門的門主,以及幾名即將被滅口的女眷,青鸞也在其中。”他約略講述了自己探查的見聞,唯獨隱去霍連聲關於青鸞與皇兄的議論,末了說道:“石壁一帶想來有通向山腹的途徑,請關令主帶人尋找,抄他們的後路。我要即刻進穀,直接從正麵攻入,也可吸引敵人的注意力。”
此行本是為了探查,他突然要發起攻擊,而且斬釘截鐵,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殿下身份貴重,焉能輕履險地。”聶寂巒性格直爽,第一個出言反對,“山腹中究竟有多少死士,是否機關重重,咱們尚不清楚,委實不宜草率行事,再說人手也不夠啊,依屬下淺見,還是派幾個弟兄先進去探看,其餘人在穀外也好隨時照應。”
大家都覺得有道理,紛紛出言規勸。
白清遠也道:“魏無澤狡詐多端,主上再三囑咐,要陸公子千萬莫要貿然入穀,以免中了陷阱,請公子三思啊!”
放在其他時候,提起靜王,洛憑淵至少會有所遲疑,但這會兒他心裏正亂成一團,複雜的情緒匯成一股邪火,恨不能立時向青鸞當麵問個明白,聞言不啻於火上澆油。他當下神色轉寒,冷冷說道:“人死不能複生,此事刻不容緩,擔心人手不夠,就發信號讓沈副統領增援!”
跟著嗆啷一聲寶劍出鞘,將一根兒臂粗細的樹枝削為兩段:“我意已決,誰也不必多言!”
他在武林同道麵前一向平易,莫要說琅環的下屬們,就是靖羽衛也沒見過五殿下發這麽大脾氣,頓時都不再做聲。
分工很簡單,由淩虛帶幾個人溯山溪而上,勘測石壁,楚桓和曹默林負責發出聯絡訊號,守在原地等待沈翎抵達,餘下都隨寧王一道入穀。
關禪的心思比較縝密,洛憑淵獨自探查一趟,回來後就臉色難看,態度異常執著激烈,令人直覺哪裏不對勁。但那名向導早已蹤影不見,任他在如何猜測,也想不到霍彭二人用過往舊事編排自家主上,唯有認為是青鸞麵臨危險的消息刺激了寧王。他很是不放心,向白清遠和幾名暗衛低低交代一番,留下一名淩虛下屬幫忙,才轉身而去。
彌雲穀草木竦峙,兩仞直立陡峭,上方巨石凹凸,有的甚至半懸空在頭頂,確然不似善地。四下荒疏無人,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了山中私語,大概連洛憑淵也會懷疑來錯了地方。太陽漸漸升高,但陽光為樹木山石遮蔽,穀內依舊光線幽暗,□□個人一路步行,沿著車轍、足跡和馬蹄印開始搜尋。
留在外麵的楚桓和曹默林從懷裏掏出傳訊煙花,用火折點燃。靖羽衛的聯絡煙花是紅色的,若是夜晚施放必定十分耀目,白日裏雖然不夠顯眼,但飛上半空的尖嘯哨音也足以響徹方圓數裏了。
沈副統領點了四十名靖羽衛,早已駐守在北峰山外圍等待接應,聽到哨音當即一聲令下,率部急急向彌雲穀方向進發。
山穀中,大約半個時辰功夫,一名靖羽衛忽而叫道:“快看,此處有古怪!”
眾人定睛看時,隻見幾行足印通向山壁,有進去的,也有出來的,在一塊大石前戛然而止,倒似腳印的主人足不停步,直接走進了石頭中一般。
那塊大石外表粗糙,還生了一層青苔,一眼瞧去並無異狀,同行的淩虛子弟取出隨身攜帶的小錘小鑿,上下敲打查看,用了片刻功夫,喜道:“有機關,在這裏了!”伸手在山石上摸索,不知如何三按兩押,但聞“喳喳”聲響,山壁上竟現出一處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黑幽幽地朝外冒著涼氣,裏麵隱隱傳來幾聲驚呼。
即使明知山腹中必有玄機,當真呈現在麵前時,仍不免心中震撼。洛憑淵讚道:“淩虛的機關之學果然名不虛傳!”
那名弟子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公子過獎了,這蟠龍括是門戶機括中最淺顯的一種,解開也算不得本事,就不知山腹中還有沒有其他機關。”
白清遠卻更增警惕,沉聲說道:“陸公子,您覺不覺得,我們找到入口的過程太容易了些,敵人到現在還不露麵,恐怕山裏危機四伏。”
話音未落,洞口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十幾名黑衣人魚貫湧出,手持長刀撲了過來。洛憑淵立時拔劍在手,靖羽衛和幾名暗衛都抽出兵刃,雙方纏鬥在一處,一時間刀劍撞擊聲不絕於耳。
黑衣死士人數占優,功夫卻甚是稀鬆平常,遠非靖羽衛精銳的對手,全憑一股悍不畏死的凶狠支撐。洛憑淵心情煩躁,隻想速戰速決,出劍之際毫不留情,純鈞寶劍所到之處長刀斷裂,血花四濺。不過一刻功夫,已有七八名敵手死於非命,剩下的也步步敗退,被眾人截住了後路。
洛憑淵正欲下令捉兩個活口來盤問,遠處突然傳來轟隆巨響,穀口附近山石滾落,泥沙紛飛,填塞在狹窄的入穀通路上,轉眼堵住大半。抬眼望去,但見山壁上方,幾道黑衣人影隱隱晃動,來回縱躍,不住將一塊塊大石往下推。跟著一聲悶雷般的炸響,半山處數丈高的巨石竟而轟然墜落,煙塵蔽日,砸得地麵都抖了兩抖。
“是霹靂堂的火器,他們一定早就在峰頂埋設好了!”白清遠變色道。一眾護衛本能地聚到寧王身邊,生怕出現意外,但幽明道手下並無進一步動作,折騰了一陣就隱沒不見,留下堆疊如小山的亂石。處於劣勢的黑衣死士也趁機撤退,遁入山洞失去蹤影,彌雲穀中重又陷入寂靜。
一名靖羽衛前去查看狀況,出口果然被封住了。洛憑淵有些猶疑:幾丈高的亂石用來阻擋兵馬綽綽有餘,卻不足以困死身懷武功的高手,四下裏也不見伏兵殺出,敵人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白清遠再次勸道:“陸公子,這穀中處處透著詭異,我們還是先設法撤出去再做道理,縱然急著救人,也須以自身安全為上。”
“我卻覺得,幽明道處處虛張聲勢,是在聲東擊西、以進為退。”洛憑淵心念轉動,忽而想到一種可能性,“山腹出口不止一處,封堵住穀口,讓我們心有忌憚不敢冒進,而沈副統領到了,也必定集中所有部屬入穀增朝,無暇顧及其他,賊匪就可趁機從另一側遁逃。”而在逃走之前,他們多半不會放過還活著的無辜女子,要將她們滅口,包括青鸞,絕不能再等下去了!”
仿佛為了驗證他心中不祥的預感,一聲女子的慘呼突然從山腹中傳出,像是隔了很遠距離,帶著隱隱回音,說不出的驚恐淒厲,緊接著一聲沉悶轟響,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想不到這夥亡命死士連自家藏身的巢穴都不放過,同樣埋了□□,聽著沉悶的聲響,還不知裏麵崩塌成什麽樣子。
洛憑淵但覺一股熱血直衝頭頂,來不及思考,徑直朝洞穴奔去,卻被白清遠從後麵一把拖住:“危險,陸公子萬萬不可!”
他手上貫注內勁,洛憑淵冷不防被扣住了脈門,用力掙了兩下居然掙之不脫,不由大怒:“給我放開,我要去救青鸞!”
白清遠咬了咬牙,朝旁邊使個眼色,四名玄霜暗衛立時上前,將兩人圍在中間,與不知所措的靖羽衛隔開。
“五殿下,裏麵實在進去不得,唯有得罪了!”白公子表情嚴肅,一字一頓,“主上有命,倘若殿下執意前往北峰山,無論遇到何種情形,我等都必須阻止您衝動之下以身犯險,即使為了青鸞姑娘也不行!”
“你們……”山腹中又傳來轟響,伴隨著女子的慘呼悲泣,洛憑淵萬萬沒想到靜王除了告誡自己,還向關禪和白清遠下了密令,眼睜睜看著近在咫尺的山洞,一時間臉色鐵青,幾乎要血灌瞳仁。
正午時分,一艘客船停靠在杭州城外的河灣,洛湮華整晚都在發燒,經過奚茗畫施針,天明時熱度還退了些許。所以說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即使一路上不是坐著就是躺著,他仍然感到疲憊。
不過,就算再不適,總不能躺著被抬下船,洛湮華由秦肅扶著走過浮橋、踏上岸邊,隻覺身體虛軟、頭重腳輕,碧綠的煙波在腳下蕩漾,更增幾分昏眩。
早有一幹下屬在碼頭迎候,簇擁著宗主坐進備好的馬車,白家的二公子白清悠上前低聲稟告,洛湮華隻聽了幾句就蹙緊眉頭:“怎麽不攔住他?”
“主上不在,我們做下屬的實在攔不住五殿下。”白二公子苦笑道,“兄長和關令主已經跟去了,想來陸公子雖然心急,畢竟不是孩子,處處小心提醒,應是不會有事。”
自己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洛湮華閉了閉眼睛,下屬們不知道,隻要牽扯到青鸞,穩重淡定的寧王殿下或許就是個孩子,一如當年那個隻有十歲,滿懷傷心、挫敗和憤怒的小皇子。
“去北峰山,”他低聲道,“但願情況還沒到最糟。”
也但願,多年下來,魏無澤對青鸞能保留一絲顧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