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半昏半醒間,慕少卿聽到細密的簌簌聲,輕微但柔潤,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模糊地意識到,那是雨打芭蕉的聲音。
周圍有腳步來去,同樣很輕,還有人在低聲交談,斷斷續續分辨不清。
“有點低燒,不妨事,應該快要醒了……神誌清醒無礙,頭痛不適是肯定的,慢慢靜養一段時日即可……他身體底子好,盡可放心……”
周圍的人是誰,在說什麽?他分不清,隻感到異常地疲累,還有種說不出的空虛,就像被什麽東西追逐驅趕著,不辯方向地奔跑了很久,卻驟然一腳踏空,自萬丈懸崖邊緣墜下,如同永無止境般一直墜落。
一隻手覆在額上,帶來幾許清涼,他迷迷蒙蒙又陷入昏沉。稍感安心的同時,那種憑空跌落的空虛依舊如影隨形,就像遺落了非常重要的東西,留下一片無法彌補的空蕩。
慕少卿艱難地張開眼睛,發覺身下是一張竹榻,不大的房間內陳設素淨,很是眼熟。天色依舊明亮,窗欞半啟,外麵果然有幾葉芭蕉,在斜風細雨中輕輕搖曳。
這裏不是劍池旁側的花廳麽,自己正躺在一間內室中,與不久前品劍的廳堂隻有一牆之隔。腦海中一片混亂,他想坐起身,然而腦袋就像被千萬隻馬蹄重重碾壓過,稍微一動就眼前發黑,痛得□□一聲。
“你醒了?”正在床側出神的白衣少女聽到動靜,滿是愁緒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喜,起身說道,“先不要動,你身上有傷,再躺一會兒吧。”
“晚璃……”慕少卿滿心迷茫,猶如重墮夢中,他已經很久不曾與江晚璃單獨相處了,但是隻說了兩個字,就發覺自己的聲音完全啞了。左肩上隱隱傳來疼痛,他想不起何時受了傷,但密實的繃帶下透出藥膏的氣味,顯然已經妥善地上藥處理過。
失去知覺前的記憶緩慢但持續地回歸,湖上比劍,笛音清揚,突如其來的聲聲琴韻,莫名動蕩上湧的真氣……影像紛至遝來,亦幻亦真,漸漸拚湊完整,結束在那一招龍遨九天。他心念微動,內息卻已歸於平靜,運行順暢如常,就像之前的異狀從未發生過。
自己不僅輸了比劍,而且,就在天下劍門同道眼前,毫無麵子地倒地不省人事了。慕少卿默默閉上眼睛,他發覺內心似乎沒有想象中那樣在乎。或許是因為,和其他事情帶來的震動相比,這點丟臉難堪隻能算毛毛雨了。更多的回憶就像風中的羽毛,渺遠的歌聲,一層層浮現,那片曾經阻隔一切,令他無從思考的厚重白霧已經不複存在,時時燒灼心底的火苗也無影無蹤,它們被清心訣滌蕩衝刷,消失無跡。這種感覺難以形容,就像掙脫束縛後的虛脫,闖過生死關後的驚魂未定,他從未感覺如此神誌清明,同時疲憊欲死。
數月來的無數記憶連貫而清晰,一言一行都印象深刻,同時,又如隔岸觀火一樣陌生遙遠、難以置信,那是自己嗎?他的確桀驁睥睨,但不等於輕重不分,方寸全無。
慕少卿猛地張開眼睛,忍著劇烈的頭痛暈眩,勉強坐起。
“少卿,你怎麽了?”江晚璃從暖套裏倒出一碗藥,回身見到他搖搖晃晃就要下床,麵色像死人一樣白,驚得匆忙上前扶住,“是哪裏不舒服麽,我讓人去請唐公子!”
自從兩個人上次吵架不歡而散,這一聲“少卿”已經四五個月不曾聽到。隨著距離靠近,是她身上幽微如蘭的清香,慕少卿感到心裏一陣撕扯般的痛苦,他不明白,什麽也想不清楚,昨日、今日,每一天的每個片段裏的自己,都迷離恍惚,麵目全非,頭也不回地走向眾叛親離。
“現在是什麽時辰?”他低聲問道,“試劍大會怎樣了?”
“未時將盡,你睡了兩個多時辰。”江晚璃見他平靜了一些,稍感放心,又禁不住心情複雜,“上午比劍結束後,已有賓客陸續告辭,但大部分還聚在莊裏,準備待到傍晚才離開。”
慕少卿默然,多數人選擇留下而不是散去,是因為還有一件事仍懸在半空。那場瘋傳多日的賭約,由聚仙樓而始,定在今日終了,確實應當有個說法。
“朱副莊主他們也都還在?”想到這段日子基本上割袍斷義,隻差反目成仇的同伴、朋友們,那一張張失望、氣憤到極點的臉,他突然心悸氣短,幾乎沒有力量說出那個最重要的名字,“還有,江……宗主他,在哪裏?”
挽音令主看著慕少莊主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終歸免不了心軟,歎了口氣:“大家自然都在,隻是目前誰也不想理你。顧堂主本來守在外麵,但莊裏需要操持的事情太多,我勸他先去忙了。”她停頓一下,“表哥在隔壁廳堂,要向大家說明一些情況。他吩咐過,如果你沒有醒轉或者支持不住,就先靜養幾日,莫要勉強。”
“晚璃,我現在就過去。”慕少卿咬了咬牙,即使摔落地麵意味著粉身碎骨,他必須得到那個約定的、曾以為毫無意義的答案。除去充塞內心的迷惑與惶恐,他有一種隱隱的預感:如果由於恐懼或者難堪錯過了今日,放棄親自踐約,自己將會悔恨終生。
高挑的屋簷下,雨珠如線,相比清晨數百賓朋濟濟一堂的盛況,此刻花廳中或坐或站,隻聚集了幾十位客人。琅環宗主要講述的事由涉及一些內情,承諾給予說明,並不代表會直接攤開在上千名同道麵前。因此,留在莊內的群雄大多被請到演武場的涼棚中吃茶看雨,消磨時間,隻有身份人品能夠服眾的貴客受邀見證,進入花廳,而且窗門緊閉,不準偷聽窺視。
慕少卿左肩隻是輕傷,但每走一步都頭痛欲裂,他又逞強不肯要人攙扶,好不容易挪到廳堂時已是滿頭冷汗。
“莊主!”顧笛也是剛剛進來,連忙上前去扶。
廳中非常安靜,每個人都麵色嚴肅。慕少卿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客位上的洛湮華,而後是朱晉、鬱嵐、謝瀟……才與自己打得天昏地暗的洛憑淵也赫然在座,十分低調地坐在兩位師兄下手。主位上放著一把供人半坐半躺的靠椅,顯然是為他預備的。
慕少卿推開顧笛的手,一聲不吭走過去,就像想不通今日之前的自己為什麽會盛氣淩人,目空一切,他也不能理解現在的心虛情怯,仿佛不再是此間的主人,而是等待審問的罪魁禍首。事實上他覺得再不弄清原委,自己就快要瘋了,看到靜王的瞬間,無數情緒湧上心頭,完全是憑著一股習慣性的傲氣支撐,才不至失態。
幸而洛湮華神情淡然,毫無變化,仿佛他的出現理所應當,根本用不著在意。慕少卿稍許放鬆了一些,他定了定神,才發覺廳內保持著安靜,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鏡明大師手中一張帛書上。
帛書寬而薄,寫滿字跡,鏡明大師看畢,轉手遞給了寧則非,緩緩說道:“誠如江宗主所言,若這份供述內容不虛,昆侖府前任陰使魏無澤應是在萬劍山莊安插有一名精心培養的符衛,此人曾得梵音僧魔傳授,通曉梵音術。慕少莊主執意與江宗主為敵,種種情狀不乏錯亂顛倒,老僧也深覺不解,如今看來,確有可能是遭遇暗算,神誌為奸人操控所致。”
梵音術作為納蘭玉的獨門絕技,據說如清心訣一般,對天資極其挑剔,由於罕見,愈發傳得玄之又玄。在座賓客中,琅環眾位令主和一些關係密切的朋友事先已經獲知,其餘尊長則見聞廣博,雖則動容,並不以為怪。崆峒派賀長老拈須說道:“如梵音術之流蠱惑心智的邪術,施行者往往專揀對方身邊親近之人下手,為害甚是隱蔽。二十餘年前,百煉門的門主田萬鈞就是因此喪命,田門主武功高強,一身橫練功夫刀槍不入,誰想罩門所在卻不知怎麽被自己的愛子泄露給了仇家,結果門主橫遭慘死,百煉門上下傷亡慘重,少主眼見自己害死了父親與同門,痛悔莫及又百口莫辯,也橫刀自刎。事隔數年,那仇家酒後洋洋得意,才失口吐露實情,原來是請了左道中人,以奪取心神的邪術偷襲,趁著少年人神誌迷亂問出了機密。”
說著連連搖頭:“老夫那時還年輕,真相未明時,聽到多少人指責田門主之子以賊為友,縱死莫贖,也曾抱著同樣想法。此等邪門功法一旦為奸惡之輩掌握,每每害人家破人亡、身敗名裂。本以為陸公子除去了梵音僧魔,梵音術將絕跡江湖,想不到納蘭玉還有傳人。”
眾人都有些感慨,胡鏡月沉吟說道:“如此看來,琴師裴姑娘言行詭異,多半與魏無澤脫不了幹係。若是她確然受命潛伏萬劍山莊,在身份被當場撞破後,拚卻性命將汙名加諸於江宗主頭上,施以離間之計,那麽憑著梵音術,也就無怪慕少莊主會心結深種、誤會難消了。”她感謝玄霜在刀下救了自家弟子,故而有意將見解說得透徹,方便靜王進一步說明。
座中各人早已聽聞裴素雪事件前後始末,聯想封景儀的敘述,琅環搜集到的證據,大多深以為然,如果裴素雪隻是一名普通女子,魏無澤沒有理由委以重任,但若是她身懷梵音術,情形立時不同,循著這條思路想下去,處處情況皆能吻合,種種疑點豁然而解,慕少卿的一意孤行、不可理喻也就找到了原因。不少人都頷首表示讚同,隻是這位裴姑娘為了針對琅環宗主,竟而不惜以死相欺,可說執著激烈到了極點,思及幕後魏無澤的詭譎手法,令人不免心中發寒。
廳堂中最迷惘的,當屬剛剛得知自己遭遇梵音術暗害的慕少卿,其次是他家顧堂主。寧則非已經看完邵青全的供狀,善解人意地遞給了顧笛。顧笛猶豫了一下,但架不住莊主不容分說的眼神示意,還是將帛書送到他麵前。
慕少卿一言不發,他的頭痛還在持續,一行行墨跡就像在眼前跳動,好一會兒才漸漸看清了意思。如果是在昨天,他會嗤之以鼻,冷笑不信,乃至反唇相譏,但換做眼下,內息異動在幾個時辰前實實在在地發生過,腦海中的白霧也不是假的,別人擺在麵前的證據可以拒絕相信,真實的感覺卻否認不了,他沒法欺騙自己。多日來的所作所為一幕幕掠過,言行無狀、肆意而為,多少人苦心規勸,回應的唯有冷言冷語、橫衝直撞。如果不是中邪喪失理智,如果當真理直氣壯,為什麽自己一覺醒來,心裏全是惶然不安?
曾有誰在麵前悲憤質問:“宗主哪裏對不起你,要受你這般欺侮?”
他忽而不敢抬頭,怕遇到洛湮華沉靜的目光。那些親口說出的指責、辱罵、嘲諷在耳邊回響,每一個字都像化作了鞭子,掉頭抽在自己臉上。
是中了梵音術,無法自控的緣故嗎,他手中的寒水劍還沒有飽飲仇敵的鮮血,自身卻成了魏無澤借來的一柄利刃,對準了宗主洛湮華?
可是怎麽可能,裴素雪不過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自己卻是不折不扣的一流劍客。他迷茫地想著,作為鳴劍令主,萬劍山莊的主人,倒行逆施意味著什麽?難以想象,無法承受,難道說一句梵音術,就算對大家和自己的交代?
慕少莊主自傲平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落到這般境地,對著眼前帛書,非但沒有底氣質疑,簡直萬念俱灰,一死了之的心都有了。
一名侍女腳步輕盈地走近,放下一盞清茶,是雁晴。慕少卿機械地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將飛散的三魂七魄往回收一收,才低聲說道:“裴姑娘臨死前的樣子,不像在說謊……”當晚的記憶有些混亂,但那雙淒婉悲傷的眼睛留在腦海裏,一個惡意欺騙的人為什麽會有這樣哀傷的眼神?一直到氣絕,她的眼睛都沒有合上。
方蒼鬆這時正好也開口說道:“上午石台比劍,江宗主請南宮二公子吹奏玉笛,又親自以琴聲相合,若有深意,不知是否與慕少莊主身中梵音術有關?方某不通音律,可是看不太明白,還望江宗主解惑一二。”他的年齡輩分比靜王高出一大截,但洛湮華是琅環宗主,行事氣度又令他頗為敬重,因而全然是對等論交的語氣。
慕少卿乍然失去意識,經過診治,沒受內傷也不似走火,甚是蹊蹺,大家都存著相同的疑問,立時集中精神等待靜王回答。有些人又不免暗暗腹誹:誰知道那位裴素雪死前是個什麽情形,慕少莊主自家山窮水盡,居然還記掛著替元凶辯白,果真是心智迷失,被妖女禍害得不輕。
“我先來答複一下方門主。”洛湮華望一眼神情慘淡的慕少卿,心中歎息,徐徐說道,“梵音術以聲音蠱惑心神,動搖情誌,在得知慕令主出事後,琅環一直在想辦法挽回,希望通過適當的樂曲音韻緩解梵音術的影響。挽音令主多日不眠不休,包括瑾公子在內,幾位通曉音律的朋友也全力相助,隻可惜,沒能起到多少作用。”
三日劍會下來,眾人對慕少莊主油鹽不進的風格都已充分領略,點頭會意,隻有慕少卿聽到“不眠不休”,想到晚璃相贈的清澗蘭舟曲,又是一陣揪心的難受。他知道江晚璃沒有跟進來,但還是下意識地四下望了一眼,忽然發覺南宮瑾也不在場,隻有南宮琛坐在下首沉思傾聽,不由微覺奇怪。
“這便有意思了,”賀長老笑道,“既然不見收效,為何臨到比武時還要巴巴地奏樂,難道二公子的一曲笛音中另有玄機,能出奇製勝不成?”
“雲台普安咒確實起到助益,但真正能使慕令主擺脫梵音術的,是清心訣。”洛湮華說道,見多數人麵露不解,於是言簡意賅地加以說明。慕少莊主自年少起修習清心訣,盡管限於較淺層次的心法,但多年下來已十分紮實。功法修到一定程度,能夠守護靈台,令心境清明。而今慕少卿受到梵音術侵擾,若能同時具備外在條件,激發清心訣就像捅破一層窗紙,真氣先是如決堤之水,繼而經過從旁引導,足以自行衝破心障,使心神歸於清靜。
座中誰也沒煉過清心訣,但無一不是修習上乘內功的高手,待到靜王講完,已然大致明了。鏡空大師合十說道:“江宗主宅心仁厚,慕少莊主雖然一時執迷,但也是由於遭受迫害,身不由己,而今能夠解脫心魔,實是不幸中的大幸。這雲台普安咒乃我佛門之曲,不知為何卻能引動清心訣氣機,老僧孤陋寡聞,還要請江宗主指點迷津。”
“大師言重了。說來慚愧,在下於樂理不過略懂皮毛,心裏明白原委,卻未必說得清楚。”洛湮華停頓一下,淡淡一笑,“南宮公子妙解音律,不如由他代為回答,想必更為合適。”廳堂中隻有一位南宮公子,他突然將話題拋了過去,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轉向南宮琛,連處於恍惚狀態的慕少卿都回過神來。
“在下對清心訣知之甚少,江宗主可是出了一道難題給我。”南宮琛也是一怔,隨即微笑說道,“想來是佛門音韻和道門心法之間存在衝撞,正逢少卿於比鬥中全力催動內力與陸少俠相抗,真氣鼓蕩下,促使清心訣產生了反應。”他略略思索,又補充道,“再者,納蘭玉早年出家為僧,梵音術與佛門多少存在關聯。盡管雲台普安咒為正而梵音術為邪,但兩者畢竟出於同源,故此在下冒昧猜想,江宗主是以前者為引,清心訣受到激發後,自然連同裴姑娘施加的梵音術一並破去,少卿也就得脫劫難。”
他神態溫雅,娓娓而談,令人不自覺心生信服和好感,鏡名、鏡空都麵現思索。梵音術確為納蘭玉由佛入魔而創,佛門廣大,僧眾無數,這等情況不乏前例。
“南宮公子才學出眾,所言雖未全中,亦是相去不遠。”洛湮華微微頷首,卻沒有繼續說明下去的意思,而是望向慕少卿,“無論梵音術還是清心訣,慕令主身有所感,想來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少卿,事到如今,你仍不相信裴姑娘就是魏無澤的手下麽?”
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很柔和。慕少卿黯然無言,自己身中梵音術是事實,連南宮琛都認同了是裴素雪所為,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已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洛湮華問得合情合理:你慕令主比劍落敗,講理詞窮,難道不應當認賭服輸麽?但是他仍然沉默著,久久不語。內心深處,總像殘留著難以索解的疑問,使他躊躇不決,一個聲音在說,還不到最後,這並不是那個答案。
原本鬆弛了一些的氣氛,又在靜默中逐漸緊繃。不了解慕少莊主為人的,覺得他未免不識好歹、錯過機會,而在了解他的朋友看來,分明是下不來台在死要麵子,琅環部屬中脾氣急一些的,已經開始冒火。
“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既然少卿不願相信裴素雪至死仍要欺瞞陷害,我們又何妨放下先入為主,暫時不去考慮這位姑娘身上的種種疑點。”洛湮華卻沒有不悅之意,示意大家稍安,悠悠說道,“但事情畢竟是發生了。回想年初,萬劍山莊變故陡起,衛澄和裴姑娘身亡,慕令主也因而心神大亂。時至今日,我琅環仍未完全度過危局。前情萬千,終有一處源頭。如果說這場變亂的幕後主使是當年背叛的幽明令主魏無澤,那麽暗中執行魏陰使的命令,為他實現陰謀的符衛又會是誰呢,竟能將鳴劍令主一步步逼向絕境,讓琅環幾近分崩離析?”
他的神色依然沉靜,淡淡環視廳堂,目光最後停留在左側下首:“南宮公子,依你之見,設若那個人不是裴姑娘,最有可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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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洛憑淵:不高興ing,皇兄最關心的人應該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