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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漆黑的夜晚沒有月色星光,窗外小雨瀝瀝地下到半夜。林辰躺在床上蒙著被子,看似睡得安穩,實則幾乎一夜無眠。


  父親已經生出了疑心,不過應該還不能確定,否則會采取更加直接嚴酷的手段。自己連走路都要扶拐,毫無反抗之力,決不能被看出端倪。


  府門緊閉,又有那名親信在外間寸步不離地守著,想找人送信出去難比登天。林辰不敢翻來覆去,還要時而裝作鼻息沉沉,忍得好不辛苦。


  他聽著外麵隱約傳來的更漏聲,想到滿載泉水的車列正從半開的西華門魚貫進入洛城,轆轆地穿過街道,如平日一般不急不緩地朝重華宮城行去。不同的是,今夜其中一架騾車裏除了擺滿盛水的木桶,還會塞進一名被點住穴道或綁起來的少年,那是靜王殿下身邊的小綾。水車每日都來,把守宮城角門的軍士放行前不會詳查,再之後,會引發什麽樣的災難?

  直到東方發白,林辰才抵不過疲倦,短暫地睡去,他的手在被子下麵攥成了拳。即使心急如焚也必須忍著,他阻止不了,父親已經又一次犯下了大罪,就如過去這些年裏所做的一樣。可自己總得做些什麽,今天,林淮安還會按原定計劃請寧王過府嗎?等到憑淵來了,隻要見到麵,機會還是有的。


  隻是想也知道,父親一定會有所防備,不會容許自己開口示警,要怎麽辦才好?

  二月十五黎明,敲過五更,正是防衛最容易鬆懈的時刻。守備森嚴的重華宮再遭外客侵襲。仍舊是翻籠倒櫃、穿宮入室,但在禦林衛的防衛與攔截下,之前來無影去無蹤的夜盜這一次現了行跡,居然不止一人。


  大內統領李平瀾恰好有事不在宮中,副統領袁旭升帶領值夜的侍衛四處搜尋,先是看到一條身法奇快、迅疾無倫的黑衣人影,繼而全力追擊,跟到一處偏僻宮室。那人忽而伸手一拍,喝道:“關綾,找不到解藥就下次再來,快走,先脫身回稟了主上再做計較!”跟著施展輕功,穿窗而去。


  追到偏殿中的侍衛們都聽到了這句話,再定睛看去,一隻打開的漆木櫃邊倚坐著一名少年,正扶著櫃門慢慢站起身來,動作有些遲鈍。


  禦林衛已經追紅了眼,見此情景如何肯放過,當即兵分兩路,幾名侍衛上前圍住擒拿這少年,袁旭升帶著其餘屬下去追先前那輕功高明的黑衣賊。


  此時天色微明,宮中警聲大作,各處匆忙點起的燈籠火把還亮著,更多禦林衛聞聲趕來圍追堵截,可惜終是晚了一步。那飛賊似是頗為熟悉宮中地形,專撿冷僻無人把守的所在,但見黑影在重重殿脊上連閃數次,失了蹤跡。


  相比之下,那名被圍住的纖秀少年出奇地好捉,神情迷惘,反應也跟不上,幾乎沒來得及抵抗就被一擁而上的眾侍衛牢牢製住,繼而五花大綁。


  天宜帝晚上宿在蘭亭宮,天不亮就被外麵的嘈雜驚醒,聞說又是進了夜盜,怒得將手中茶盞擲在地上:“這幫無法無天的賊子將朕的重華宮當成了什麽,他自家的後院,隻要想來就來逛一圈麽!李統領人呢,怎麽不來見朕?”


  他已經很久沒有發這麽大火,顯然是被連連襲擾的賊匪徹底激怒了,在旁服侍的吳庸和前來稟報的袁旭升都是暗暗叫苦,袁副統領低聲稟道:“回陛下,李統領昨日外出,現下還未回轉。不過適才擒住了一名賊人,待屬下審問於他,或可知曉來龍去脈。”


  前幾日,李平瀾接連數次接到北遼函穀上人的約戰帖子,由於對方算得武學宗師身份,總避而不戰不合適,因此昨日答應出宮應戰。以他的修為程度,世上罕逢敵手,但一旦對上了就不是一時三刻能分出勝負的。定下的時辰本是黃昏,結果這一去卻是徹夜未歸。


  天宜帝這才想起,此事李平瀾預先是稟過的。他聽說已擒獲逆賊,怒氣平息不少,便問起是何等樣人,具體過程如何。


  袁旭升處事幹練,是李平瀾的得力副手,自從遼金使節來到洛城滋事,禦林衛與靜王府隱隱建立了互通有無的合作,琅環幫了不少忙。他從前未見過關綾,但對於這個靜王身邊的少年暗衛,已然不止一次有所耳聞。今日追盜匪卻意外地捉住了關綾,還有黑衣蒙麵人逃走前那句大喝,他總覺得透著蹊蹺。潛入重華宮行竊本是鬼祟舉動,再狂妄的人也要隱藏身份目的,同夥之間更恨不能使用暗語,哪有這般自動叫破的,聲音還放得極大,像是生恐旁人聽不清。如果當真是為了取得什麽要緊物事,今後還指望能找得到嗎?


  隻是他也難以下判斷,關綾被製住後的表現同樣奇怪,隻問了一句,這是什麽地方,而後就一言不發,但他頭上束發用的,卻分明是前些日子宮裏唯一失竊的那枚白玉環。


  天子見問,唯有實言回答,他將當時情景扼要述說一遍,正想提到自己的分析,倏然發覺皇帝的表情已在短短一刻變得異常難看。


  “解藥,”這兩個字,天宜帝幾乎是從牙縫裏迸出來的,“你可聽清了確實是這麽說的?”


  “確是如此,在場除了屬下還有不少人,大家都是親耳聽聞。”袁旭升瞬間有種極度危險的感覺,背後的汗毛片片直豎,再不敢多言。皇帝的反應就如被觸到了逆鱗,來人提到的解藥看來不僅真有其事,弄不好還是皇室的陰私忌諱。


  “你說抓到的刺客名叫關綾?” 天宜帝陰沉著臉又問道,“可查到他是什麽身份,受到何人指使?”


  “屬下趕著向陛下回報,未及審問,尚不知他的來曆。”袁旭升小心地答道。皇帝神色不善,他不想從自己口中說出靜王,索性先拖延時間,等李平瀾回來再說,“請陛下稍待,屬下這便去查。”


  “不必,你不知道,朕心裏卻如同明鏡般,一清二楚。”天宜帝連聲冷笑,心火止不住地上升,越燒越熾。


  自從服下碧海澄心,洛湮華近一年來都信守承諾,表現得安分又盡心,幫助禹周扭轉了長期不利的局麵。然而此刻看來,其心畢竟可誅,北境大捷之後,自己已經給參戰的琅環舊部論功行賞,即使沒在名義上承認,也算是默認了這一幹嫌疑未清的江湖武人於國有功。在他而言,當年琅環罪過如此之重,這般待遇已是極寬宏的恩典。


  近段時間遼金武者大量湧到洛城,朝廷和談與皇室比武同時進行,過程中難免要倚重靜王,多幾分禮待。


  本以為這許多年下來,洛湮華就算不為自己的讓步感恩,至少還是個規矩的聰明人,沒料想,方得了幾分顏色就耐不住了,仗著能指使幾個高手,就想肆無忌憚甚至撕毀與朝廷的約定不成?


  比武以來,目睹了武林子弟的身手之後,天宜帝既感驚喜,又暗暗添了忌憚:琅環能邀來這許多出類拔萃的人才,如果洛湮華有謀逆之心,局麵該如何控製?眼下發生的一連串宮中盜藥事件,就正正戳在他這塊心病上。


  擇日不如撞日,洛湮華解藥沒能到手,反而落下把柄,今天可是月中了。


  念及此處,他隱約感到有什麽地方不合常理,以靜王的性情,何至行事這般囂張急迫,連退路都不留?他的性命還捏在自己手中呢。


  但這個念頭隻是一掠而過,他沒有也不想深思。一切都對得上。這些日子也曾懷疑是北遼或夷金的武人潛入重華宮作亂,但外夷焉能熟知宮中內情,又怎會說得出要找解藥,如果是大皇子利用城中駁雜為掩護謀取解藥,一切就說得通了。況且關綾這個名字好像最近在哪裏聽人提到過,不是靜王的親隨就是暗衛,總之必定關聯匪淺。


  “將那少年人壓起來,誰也不準接近,派人去找李統領回宮親自審問,盡速回報。”碧海澄心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傳揚開去,難免遭人詬病,他將心中的怒氣按了按,厲聲說道,“封鎖消息,誰敢將此事對宮外提及半個字,立斬無赦!朕今日要好生問問洛湮華,看他還有什麽話說!”


  靜王府中,洛憑淵仍按平日時辰起身練功,而後同小師弟一起吃早飯。嚴蔭的眼睛下麵掛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四師兄,今天我可不可以和秦二哥他們一同去找尋小綾,隻要能幫上忙,讓我做什麽都行。”


  “不用了,你不熟悉他們行動的方式,還是在府裏陪著二師兄。”洛憑淵怎能答應,立即阻止。他見小師弟沮喪的垂下頭,又將語氣調整得溫和些,“這幾天情勢緊迫,頭緒也多,如果小蔭再走失了,我和二師兄都會急死。所以你隻要好好待著,讓大家隨時找得到,就是最大的幫忙,能做到嗎?”


  嚴蔭點了點頭,他的沮喪有增無減。關綾已經失蹤了一天多,看得出府裏的人都很焦急,盡管沒人責怪自己,但他已經難過得坐立不安。四師兄這麽忙,對著養傷的二師兄又一句都不敢說,如果躲起來哭有用的話,他真想找個角落一直哭到小綾回來。


  洛憑淵心裏也不好受,時間拖得越久,平安找回關綾的希望也跟著渺茫。皇兄說昆侖府一兩日間當有所動作,琅環也察覺縮在鴻臚寺驛館中的姬無涯正在加緊調集手下,但到處都不見小綾的蹤跡。待到圖窮匕見,或許那個安靜而充滿靈氣的少年再也回不來了。


  昨晚與靜王一番商議,他今日有不少事情要安排,本來收拾停當應該直接前去靖羽衛所,但不知怎的,出了含笑齋,又不覺先走去瀾滄居。


  或許是因為昨晚他感到洛湮華的臉色比平日蒼白,像是有些疲憊。


  靜王還沒用早餐,他有晨起寫字的習慣,正在書案前提筆懸腕。洛憑淵放輕腳步進了書房,就感到裏麵靜謐的氣氛,他看到皇兄沒有臨帖,而是在寫一封信,抬頭似乎是“字啟宜初”。


  既是信函也不好多看,洛憑淵自然不知道,宜初是慕少卿的字,而且還是許多年前相識之初,洛湮華為他戲取的。


  靜王聽到腳步聲,將手下的字據寫完,才放下筆:“憑淵不是要去衛所,可是臨時有什麽事?”


  “沒什麽,這就出門了。”洛憑淵有點不好意思,他總不能說是因為莫名地覺得不放心,才下意識過來一趟吧,“我辦完事就回來,昨晚忘記說了,皇兄今日還是盡量少費些心思,多休息幾個時辰,身體才撐得住。”


  洛湮華一怔,突然有些不知該如何回應,他唯有淺淺微笑了一下,連自己都覺得十分掩飾:“沒事,我會注意。倒是憑淵這幾日正是非常之時,凡事提些小心、多幾分戒備總沒有壞處。”


  他看著洛憑淵出了書房,身影消失在院門處,再回身繼續寫信時,卻有些神思不屬。


  朱晉回到江南主持局麵已經三個多月,音訊陸續傳來,漕邦幾經周折終於有了進展,但萬劍山莊的情形不大穩定,慕少卿從前雖不認自己這個宗主,至少還是明理的,可近期他的態度行事日漸偏激,當其他琅環部屬好言相勸或提出幫忙尋找內奸時,他就勃然變色,動輒大罵不休,甚而拔劍相向。


  現在這封信,是表妹江晚璃請自己寫的,她想與朱晉一道帶著信到萬劍山莊去,再與慕少卿好好談一次,但願能化解僵局。


  他盡力收斂心神將信寫完。或許是由於晚些時候須得進宮求解藥,感到心思格外淩亂。兩日來一直在反複思索昆侖府擒走關綾的目的,究竟隻是想抓一名琅環中人,還是克意針對關綾?由此引出的行動與後果是截然不同的。


  姬無涯所做的事情必定有內在關聯,循著玄霜與淇碧提供的情報,他推測過幾種可能,但是每一種都有不易索解的破綻,令他感到仍然身處迷霧,無法定下結論。


  洛憑淵說要盡早回府,如果按前兩個月的做法,自己也該早些進宮。靜王思忖著起身,慢慢走出書房,看了看天色。


  “殿下,要吩咐備上馬車嗎?”楊越於這時過來,輕聲請示。穀雨也跟在一旁,這個月輪到他陪著宗主前去重華宮了。


  “楊總管,今日不急,我先等一等,或許會有人送信來。”洛湮華微微搖頭,走到還未萌發新緑的梧桐樹下,在桌旁坐了下來。與房梁上的阿肅不同,關綾總是喜歡藏身在這顆大樹的枝丫之間,他閉了閉眼睛,如果什麽也沒等到,同樣是一種訊息。


  話音甫落,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一道嘯聲,聲音清越,連綿不絕,然而忽遠忽近飄忽無定,一時似在東邊,倏忽又從西方傳來。


  楊越不禁色變,疾忙擋在靜王身前,這嘯聲若來自同一個人,此人的身法實在快得駭人聽聞,難以想象世間竟有如此輕功。


  一道黑影衝天而起,手中長索縱橫來去,頃刻間將數丈之內盡數封住,正是秦肅。楊越還是頭一次見到秦肅對敵時使用武器,隻見重重索影似乎追趕這一條白衣人影,清嘯一頓,轉為語聲,於清越中帶一絲飄忽:“琅環宗主果然有些意思。”


  “想不到梧桐樹下少坐,等來了吉光片羽蒞臨。”洛湮華淡淡說道,“檀護法在九重宮闕進出尚能不為人所察,今日現身,可願唔談片刻?”


  “甚好。”那人說道,語氣略顯倨傲,“方看罷李平瀾力挫函穀老怪,再來府上踏訪,江宗主到也配得上我坐下喝一杯茶。”


  “穀雨斟兩杯茶來。”靜王說道,秦肅攻勢停頓,將長索收回懷中,白衣人於是飄飄落下,如一片輕羽般在對麵落座。他左臉帶著半邊銀白色金屬麵具,右臉輪廓不似西域人,竟頗為俊秀,看上去不過三十餘歲。神色默然,兩片嘴唇極薄。


  楊越侍立在旁,終於見到昆侖九護法中最為神秘的吉光片羽,隻覺此人目光猶如冷電,被盯一眼就似有形有質的利器刺中一般,極不舒服。


  他朝靜王打量片刻,忽而說道:“久聞琅環宗主武功盡失,卻能料事如神,後發而先至。今日見到,覺得也不過如是。就如我一時起意前來,你事先又從何料起?總不會現下才說,適才是在等候本座吧?”聲音抑揚,隱有譏誚之意。


  “這般謬讚,在下確不敢當。”靜王並不為所動,接過穀雨遞過的茶盞啜了一口,方徐徐說道,“譬如檀護法的詞鋒,就令在下頗出意料。不過想來若是拙於言語不通世務之人,縱然受命下了玉鼎峰,也不過是令師兄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如何能完成身負的重托?我今日等待的本不是你,可尊駕會坐在這裏,卻也不是心血來潮,一時興起,不知檀護法可同意在下之言?”


  檀化羽的瞳孔不易覺察的收縮,盯著靜王,聲音越發清唳:“我若不是來相助姬無涯的,又會受誰人之托?你不妨說個清楚。”


  洛湮華微微一笑,檀化羽的確是心高氣傲之人,說到姬無涯時直呼其名,連師兄也不稱,怎會由於姬無涯之請就來到洛城?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有意無意地等待吉光片羽現身,隻除了今日,本想著如果宮中發生變故,李平瀾會派人送信來,想不到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卻是檀化羽。不過交換了隻言片語,已然印證了他心中原有的想法。


  此人選擇現下當口來唔麵,說明情勢已到了凶險關頭。


  “一山一閣一洞府,半壁江山半琅環。自從魏無澤叛出琅環,成為貴府的陰使,昆侖府與琅環便勢不兩立,爭鬥不止。起初昆侖府還占到上風,勢逼中原,確曾肆意風光了一陣子。可是近幾年,不僅府內分裂日漸嚴重,陰陽雙使各據山頭招攬手下,而且,魏無澤的陰戾手段已引來了中原門派的反擊,數月前更是為朝廷清剿,從此不能見容於禹周。”洛湮華說道,“接下來,姬無涯憑著陽使和陰使的支持,將府中精銳盡數調集,縱然冒著大不韙,也要與琅環拚個你死我活甚至同歸於盡。倘若我是昆侖府之主,即使身體欠安,已多年不問府中事務,見到這般情況也難以坐視了吧。聞說檀護法秉性孤高,不願為巫朝煥或魏無澤驅使,想來更不是姬無涯所能差遣,能令你從昆侖玉鼎峰不遠萬裏而來的人,想來隻有貴府的老府主了。”


  楊越已經聽得呆了。檀化羽抿緊了薄如刀鋒的嘴唇,半晌後方自開言,卻斂去了幾分傲慢:“琅環與我昆侖府已然結下多年宿仇,我到洛城之後,旁觀姬護法籌劃周全,此番未始不能一戰而勝。待到挫敗琅環,扶持禹周太子,則未來仍是昆侖府的天下。若退而與你合作,以此談和,所需風險與代價良多,並非本座唯一的選擇。”


  “不錯,十年宿仇並非頃刻可解,但也非定要兩敗俱傷。檀護法身負重責,昆侖府是否改弦易轍,端看你如何選擇。”洛湮華淡淡道,“若要琅環放下對立,你們勢必要做出讓步。魏無澤對琅環犯下大罪,又將昆侖府當成發泄私怨的工具,你們可願放任包庇繼續承受損失?若傾闔府之力扶保太子,以求日後重返禹周,那麽以洛文簫的品性與能力,又是否值得下此重注?”


  如果對這些都有把握,吉光片羽大概也就不會來見自己了。靜王知道檀化羽既然領命,必定有所倚仗,但目前要從姬無涯手中接管局麵,也須費一番周折,是以話到此處不再多說。


  果然,檀化羽沉默良久,端起一直未碰的茶盞飲了一口,起身說道:“江宗主誠然驚才絕豔,無怪能將我昆侖府逼到如此地步。但倘若你自身難保,立下約定也是枉然。姬護法籌劃已久,信誓旦旦必能對付得了你。倘若你能破去他的計謀,保全性命,在下當踏月前來,再做拜會,自有一番道理。”


  “今日的機緣歸於今日,他朝再會,情勢已非。”洛湮華亦起身說道,“屆時我未必還願給予同樣承諾。檀護法為了成全姬無涯的計謀,似乎已經出了不少力,空喝了我一杯茶,卻不見誠意。如何為你留下餘地?”


  “我是昆侖府中人,既然局勢未明,自然相助於他。”檀化羽怫然到。


  “關綾現在何處?”靜王突然問道,他沉靜的聲音裏多了玄冰般的含義,“倘若他有萬一,昆侖府必要血償,我連你也不會放過。”


  檀化羽本欲離去,聞言身形一頓,片刻後說道:“我昨夜觀戰抽不開身,隻知你那少年護衛應是五更被送進了重華宮,進去的時候完好無損,至於後來如何,便是宮裏那群禦林衛的事了。”


  一言終了,人已站在梧桐樹梢,隨著枝條微微起伏,跟著足尖再點,瞬息間人影杳然,但聞語聲遠遠傳來:“琅環宗主,記住了,你欠我一次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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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和上一章的內容,原本在心目中應該六千字左右搞定,誰想到,寫起來不是這麽回事,默默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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