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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林辰在戰場上墜馬的時候,因為還要躲避四下敵人的進襲,摔得相當重。一條右腿不僅當場折斷,而且據隨軍大夫說,膝蓋處正好撞到硬物,膝骨全碎了。


  那時會戰正激烈,受傷的兵士將官不計其數,軍中的大夫根本忙不過來。林辰被送去治療,他的傷雖重,但並不致命,一名大夫匆匆給他包紮肩傷,來不及細看右腿,隻草草扶正固定,就去忙別人了。


  直到會戰結束,回到韶安城中,次日才有另一位大夫騰出手來,為他重新治療膝蓋,比較細致地將碎裂的部分拚回原位。過程中自然受了一番罪,但林辰生性樂觀,熬過去了也就不當回事。他人緣不錯,每日隻是與前來探病的同僚戰友談論說笑打發時光,等著痊愈。


  洛憑淵接到的戰後第一封信就是在那段時間寫下的。


  當時兩處傷勢仍然不時疼痛,他常常睡不好覺,軍中能找到的安神止痛藥材都作用不大,倒是本地百姓自製的一種藥酒有些靈效。


  有天晚上,兩名同袍來看望,林辰正好多喝了幾口這種藥酒,說了一會兒話就昏昏欲睡。他是個不拘的性子,加上這兩人不久前才在戰場上與自己互為援助,共曆過生死,便將緣故一說,讓他們隻管寬坐,自己徑自倒頭睡了。


  但他睡得並不似以為的那麽沉,迷迷糊糊時斷時續。兩個朋友剛起了談興,也沒急著走,就著帶來的一小壇酒,在榻邊低聲閑談。都是琅環橫刀所部,其中一人年歲長些,親身經曆過九年前北境的連番變故與戰亂,漸漸便憶起過往種種。


  起初隻談到戰敗的慘痛。韶安淪陷後,幽雲十六州隨之陷落,北遼兵馬四出燒殺劫掠,百姓唯有棄了家園,往昭關方向逃難。


  昭關守將林淮泰唯恐被北遼內應乘機混入城中,任憑百姓如何哭求哀告,始終緊閉城門。一連多日饑寒交迫,許多婦儒老弱死在城下,待到遼軍來到,來不及逃離的人便成了他們屠戮取樂的靶子,昭關城下猶如地獄。


  橫刀那時雖然協守昭關,但由於身處嫌疑之地,無力讓林淮泰改變主意,令主曲觀風命屬下從城頭用繩索放下一些籃筐,將十歲以下的孩子縋上來,即使這般無奈之舉,也經過了不知幾次爭執。


  當時琅環的部屬心中都存了一腔悲憤,宗主遭人陷害,含冤莫白而死,皇長子軟禁宮中,眾人不得不選擇吞聲忍讓,以行動證明清白。


  語聲傳入耳中,林辰本來半睡半醒,隻模糊聽進一二,但是林淮泰是他的叔父,當年堅守昭關、力戰殉國,他一直十分敬仰。幾次聽到這個名字被提起,睡意漸漸消散,隻覺得,在不久前一起奮戰過的同伴口中,叔父似乎並不像心目中那麽正直勇毅,反而每到情勢凶險,就派旁人出城應戰,自身連上城督戰的次數都很有限。


  昭關守得十分艱難,後方援軍遲遲不來,城牆破舊,最危急的一次,遼軍已經衝破了北端城門,曲觀風領著三百名橫刀所部和五百守軍,浴血守了八個時辰。林淮泰卻帶了親兵,悄悄下令將南門打開一條縫,想棄城逃走,若不是被人攔下來,韶安城破的一幕險些重演。


  林辰聽得不敢置信,他幾乎要出聲爭辯,如果真是貪生怕死,那麽戰報上為什麽又會說叔父是奮勇殉國而死?


  兩個同伴卻以為他已經睡熟了,年長的那個給他掖了掖被角,低聲歎氣道:“這孩子,上陣不含糊,倒半點不像他那卑鄙無恥的叔父,可憐什麽都不知道。也就是林淮泰已經死了,大家都是好漢子,不會計較到他身上。”


  北遼在昭關沒有討到便宜,加上已經洗劫得差不多,攻打數月後終於退兵而去。就在最後一股遼軍拔營撤走的當晚,林淮泰在官衙設宴,邀請駐於城中的橫刀、靈虛所部參加慶功宴,隻說昭關能夠守住,琅環當居首功,足見一片拳拳為國之心。他必定會向朝廷上奏請功。


  眾人其時對他都已頗為反感,但出於大局考慮,還是跟從令主前去赴宴。孰料宴到中途,林淮泰突然變了臉色,他將一隻酒杯擲在地上,說已然接到朝廷昭命清剿逆賊,命琅環下屬一概束手就縛,等候發落。頃刻間,廳中伏兵四起,外麵以勁弩團團圍住,琅環眾人這時才覺察手足軟麻,內力不繼,隻因酒水菜肴裏都暗暗下了藥。


  “姓林的打仗是個懦夫,玩弄詭計卻在行,不僅戲份做得很足,而且準備周密。若是一般下三濫手段,我等本來不懼,可那天遇到的不是尋常迷藥,他背後必定有人指使。”林辰聽見身邊的人說道,“那時的情景,我至今曆曆在目。大家都知道已經凶多吉少,說是要查問,實際上林淮泰根本沒打算留下活口。既是接了上麵的密令,又怕他自己怯戰棄城的行徑傳揚出去。曲令主同他理論了兩句,他便當即喝道,‘還敢拒捕,都給我拿下,反抗者就地格殺!接著,那些親兵家將全部拔出刀來,肆意砍殺。’”


  林辰再也忍不住,一把掀開被子坐起身來:“你騙人,一派胡言!我叔父……我叔父明明是守城時力戰身亡,他人都死了,又不能為自己辯解,你們就這般編排他!今夜是故意串通好了來說給我聽的,是也不是?”他眼睛發紅,心裏卻突然想起叔父戰死的確是在遼軍退兵的當天。


  正在說話的兩人都是一驚,而後年長那人歎息一聲:“林將軍,小兄弟,你可知道那一晚誤中奸計,橫刀多少人慘遭殺害?我們連月苦戰折損的兄弟,加起來還不及當夜一半多,他們死在拚力守衛的昭關城中,所謂自己人的手裏。曲令主也死了,為了讓我們這些殘存的餘部逃生,他與林淮泰同歸於盡。不要說方才並非有意,就是要刻意對你講述,我會在兄弟袍澤的死難上胡言,隻為了欺騙你嗎?既然聽到了,信與不信,全在你心裏,自己想想罷。”


  遭遇暗算清剿後,琅環殘部匆忙撤離昭關城池。十二令中曾與鳴劍並稱最強的橫刀,至此已然死傷大半,與其餘各令失散。


  曲令主身死,副令主鬱澤好不容易將劫後的餘部聚攏,又與左使薑衡遠聯絡,等待琅環與朝廷交涉。可是大家等來的唯有事態的不斷惡化,洛城方向噩耗連連,一項項罪名當頭扣下,此時每個人都已悲憤莫名,切齒痛恨,卻既無法回歸中原,在北境也無處容身。


  小股的遼兵仍不時在幽雲十六州搶掠,殘存的橫刀陸續救下一些流離百姓,聞說在昭關之北百餘裏,蒼山地界,雲堡的堡主雲毓正組織下屬庇護周圍百姓,與遼人相抗。


  蒼山雲堡是北方武林一脈,從幾代前起,就與琅環頗有淵源。鬱澤於是帶領下屬投奔而去,初時隻求暫時棲身,沒有想到的是,此後多年,雲堡成為橫刀休養生息、逐漸恢複元氣的所在。直到三年前雲王靖北,奉宗主洛湮華之命,加上對北遼的仇恨,橫刀才暫時放下對朝廷的芥蒂,相助禹周軍奪回韶安。


  前塵恨事,千山暮雪,正由於離京以來時時身曆其境,這一夕之談對於初出茅廬的少將軍林辰而言,才會如此刻骨銘心。相處時日雖短,但他已見過灑落戰場的鮮血,明白何為生死相托的袍澤情意。可是,如果這一切是真的,叔父林淮泰死守昭關、為國捐軀的英烈之名又是從何而來?


  他想到鼎劍侯府這些年來得到的恩寵榮耀,一如自己順風順水的成長,將門之子、忠良之後,這一切原來是靠出賣琅環換來的嗎?所以提到叔父之死,父親林淮安會表現出那種不自覺的閃爍曖昧,還有對北境戰事避之不及的態度。盡管他從未言及,但林辰早已隱約察覺到,父親暗中聽命於東宮,一直在為太子效力。一旦醒悟,這其中,隻怕遠不止出自純臣的衷心。


  隨後幾天,林辰一直渾渾噩噩,在前來探病關照的戰友麵前,無論是不是琅環中人,他都覺得無地自容。從韶安到昭關,六百裏土地不僅浸透了悲愴的苦難,還飄蕩著無數蒙冤罹難的忠魂。沒人再提起這件事,待他一如往日,可是他再也不可能回到得知真相之前了。


  那時心緒紛亂如麻,不知如何麵對與抉擇,但林辰仍然會不時思念雪凝,他想著回到洛城後,這件事要告訴洛憑淵,也要當麵對雪凝說。琅環不曾放棄,倘若有朝一日真相大白於天下,事實回歸本來麵目,鼎劍侯府或許也會隨之崩塌。但他仍然相信自己,隻要好好堅持,隻要雪凝仍然願意與他在一起,總能通過努力彌補、洗刷前人的罪孽。


  當時遼人已經求和,韶安軍正在等待洛城方向傳旨班師,他稍微回過神,才想起查看右腿複原的狀況。膝蓋部位嚴嚴實實打著夾板,不能伸曲,大夫叮囑要滿兩個月才能拆除。但林辰自己總覺得有點異樣,於是自己偷偷將夾板除去,一看之下就怔住了。有另一條完好的左腿作對比,無論看還是摸,右膝都明顯不對勁。


  洛憑淵聽得心情沉重,與來時預想的一樣,就如自己回到洛城,得知了昔年過往,林辰也在邊關撞見了謊言背後的真實。


  他理解那種痛苦彷徨的心情,如果隻出了這一件事,林辰必定能想過去,可是怎麽也沒料到,腿傷竟然會落下殘疾。


  林辰說,發現不對之後,他起初還沒有看得太嚴重,隻以為是之前拚好的骨頭不慎移位了,想著即使再受一番苦楚,隻要能重新接好就行。


  蘇閣主聞聽此事,命軍中大夫都來為他診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幾位醫術高明的大夫詳細查看之後,都是搖頭。


  膝蓋部位本就複雜脆弱,更有許多筋脈相連,這處傷勢的麻煩在於最初受創太重,不僅膝骨碎得厲害,筋脈也跟著損傷。由於受傷之初就沒能精心處理,之後再正骨接續時,筋脈已經錯位,沒能正過來。


  到了現在,傷勢逐漸長好,再要重新正過來就意味著硬生生將拚好的膝骨再拉扯開,誰也不敢保證過程中筋脈關節會受到什麽樣的損傷。一個不慎,或許輪不到接筋續脈,後果已然不堪設想。


  軍旅之中,比跛腳更重的傷殘比比皆是,眾人都勸林辰還是看開一些,無論如何他還能走路,日後即便行軍打仗也是騎馬,不會有過多妨礙。


  可是洛憑淵明白,以天宜帝的性格,絕不會答應將丹陽公主嫁給跛腳的人,即使林辰受傷是由於為國征戰,皇帝也不能容忍未來的駙馬有這樣明顯的瑕疵。


  北遼和夷金的來使尚可以盡力趕走,然而之後呢?雪凝難道仍然隻能被命運擺布,嫁給她根本不喜歡的人?

  兩個人一時間相對無言,彼此心裏都是迷茫。林辰黯然道:“我該早些在信裏告訴你的,可是不知道怎麽說。路上聽到求親的消息,我卻連上台比武的資格都沒有了。雪凝她,會很失望、很傷心吧。”


  “如果你就這樣放棄,躲起來不露麵,與自己過不去,她才會真的失望傷心。”洛憑淵心裏隱隱作痛,林辰的武功底子他是很清楚的,本來至少還有與同輩好手一爭高下的實力。


  他定了定神方才說道:“你要相信雪凝,她不會在意這件事,而且既然平安回來,一切都有希望。”


  這麽說的時候,他隻覺言辭的安慰蒼白無力,甚至更像一種傷害。雪凝不會因為林辰跛腳而放棄,可是她的意願能決定什麽呢?


  林辰果然苦笑了一下,沒有答言。洛憑淵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很深的絕望。


  之所以心灰意冷,幾乎寧願留在邊關,是因為無論再怎樣努力,除了憂愁傷痛,已經給不了心愛的人任何東西了。


  “四皇兄和蘇閣主說得對,總須麵對的。”他想了想說道,“你還未痊愈,一直呆在軍營裏不是辦法,而且侯府也很快會派人來接。不如跟我回去皇兄府裏住上幾日,還可以一道計議。”說到此處,他心念忽地一動,林辰的腿傷其他大夫治不了,可是靜王府中卻放著一個當世神醫奚茗畫,這等機緣可遇而不可求,隻要還存了一絲可能,夢仙穀主定然有辦法的。


  林辰哪裏知道他在想什麽,搖頭說道:“這裏很好,暫時不想去別處。憑淵,你說我怯懦也好,如今委實有些怕見到靜王殿下,我……我準備好了一定去找你,暫時就別管我了。”


  “你能躲到幾時!用不了兩天,這營地都要撤了,你再跟著住到京郊大營去麽?”洛憑淵見他如此之慫,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但是想到自己找過玉帛之後,也曾經連著好幾天不敢麵對皇兄,而林辰還加上了近鄉情怯,也就發不出脾氣,“最多給你三天,到時有重要的事情找你,且好好待著,等我派人來接。”


  他想到一時三刻將林辰硬拖到府裏去也非上策,總需先與皇兄商議過,再花些心思去拜托了奚大夫,方為穩妥。


  營帳外麵,軍士們早已三五成群地開懷暢飲,親兵送進酒菜,洛憑淵於是與林辰一道用飯,兩個人都盡量說些不那麽沉重的話題,隻是各自心裏都仍舊壓著一塊大石。


  洛憑淵終究覺得難受不忍,又不好現在就提起延醫的事,便想還是快些回府去設法安排。


  飯後他起身告辭,林辰說道:“這些時日不見,我也聽說了不少京裏發生的變故,不過看得出憑淵你過得很好,而且總覺得說話比過去更有分量了。”林辰的飛揚也不見了,隻不知還有沒有可能找回來。


  “我現下在靜王府中,已經住得習慣。”洛憑淵唯有叮囑道,“你不要多想,安心來養些日子,皇兄不會吃了你的。”


  寧王今日出城,直耽了好幾個時辰,初會雲王,又與林辰相談半日,已是滿懷心事。但他記起戶部還有幾件公務等著處理,隻好又匆匆過去一趟,回府比平日還要晚些。


  靜王卻沒在房中,洛憑淵聽楊越殿下說去了後園,就知道皇兄該是去賞雪了。


  夏日長滿睡蓮的池塘早已冰封,雪積得很厚,放眼所及,園中林木花草都披上銀白,那塊小小的菜地幾乎辨不出邊界。小徑邊,洛湮華披了件雪青色披風,像是正低頭看著什麽。


  洛憑淵不欲打破這份靜謐,放輕了腳步緩緩走近,才發覺皇兄腳邊不遠處,小狐狸正在與一隻鬆鼠嬉戲。本來就一身雪白的珍時就像會滾動的雪球,不到近前根本無從辨認,那隻小鬆鼠也是長得圓嘟嘟的,抱著幾顆不知哪裏來的花生,像是有點怕珍時,又舍不得放下食物逃走,隻好任憑小狐狸一會兒用鼻子嗅,一時又拿前腳撥,看上去相當苦惱。


  寧王即使心事重重,也不禁笑了,俯身說道:“珍時,皇兄天天喂你,偶爾給別人一點吃的,不可以欺負人家,知道麽?”說著,便伸手要將小狐狸抱起來。


  珍時聞聲偏過小腦袋,神態是十足的鬧別扭,鬆鼠得了這個空隙,立時一溜煙抱著花生跑走了。小狐狸頓時不高興,居然用毛茸茸的尾巴拍了一下主人的手,跟著小小的白影一閃,在雪地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洛憑淵抬頭見到靜王隻是莞爾,不免沒麵子,鬱悶道:“都是皇兄最近太寵著它了,越來越嬌慣,居然敢不聽話了。”


  洛湮華忍不住微笑,珍時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居多,可是他常吃的魚幹、果子都是洛憑淵惦記著讓人買回來的,很難說誰寵得多一些。他說道:“今日出城可還順利,見到臨翩了?”


  “見到了,四皇兄說,過兩日,他要來府裏看望皇兄。”洛憑淵的心思回到正事上,將今日郊迎的情形說了一遍,隻略過自己與洛臨翩在禮棚中關於琅環那段對話。


  兩個人在雪地裏信步而行,洛湮華沉吟說道:“宮中今日傳出消息,父皇已準了臨翩交回兵權,好生歇一段時間。如此我就放心了,以臨翩的功勞,隻要不掌兵,即使行事任性一些,也無人能與他計較。”想想又悠悠道,“隻是接下來,宮裏難免要擺幾席接風宴、慶功宴,我能不去就不去,你卻避不開。”


  洛憑淵想到自己剛回來洛城時,各色飲宴的確不少,如今以雲王的功勳身份,隻怕場麵要盛大好幾倍,若然是平日,看看洛君平不甘不忿的表情也就權作消遣,可眼下哪裏有這份閑心。


  “皇兄,林辰出了一些事。”他說道。林辰之前的來信沒有對靜王提到過,此刻從頭說起,橫刀的昔年遭遇,還有未能及時醫治落下殘疾的腿。


  洛湮華聽著,臉上的神色漸漸凝重,蹙眉說道:“難怪蘇閣主前次信裏對我說,林小將軍接下來,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他沒細說,我本以為是為了外夷求親。阿肅早回來了幾天,可是他的話實在太少了。”


  洛憑淵舉目看去,雪地上了無痕跡,也不知秦肅此刻隱在何處。他回來後,靜王不再讓關綾夜間值守,其他人也需重新習慣屋梁上時時有人,同樣無影無蹤,秦副令主的壓迫感實在強大太多,絕非武功走輕靈一路的關綾可比。北境征戰一遭,阿肅仍是那麽沉默寡言,想來即使他有許多話要同靜王講述,重點也都放在琅環內部。


  “皇兄,林辰不願回侯府,我想讓他過來住些日子可好?”他輕聲說道,想著該如何開口請奚茗畫出手,“他和雪凝兩個,如今真的很需要幫助。”


  今日,他察覺了林辰的情緒,許是因為腿跛的緣故,除了傷心負疚,還多了一絲從未有過的自卑,特別是在提到琅環時,弄得自己想對皇兄開口也不由小心翼翼。


  洛湮華卻沒有注意到他微妙的情緒,而是同樣想到了奚茗畫的醫術,沉思著說道:“住進來也好,奚穀主極擅接續筋脈,說不定尚有轉機。多年前,蘇閣主曾經也出過類似的事,受傷後沒能及時醫治,左腳差點跛了,那時就是奚穀主為他治好的。”


  “蘇閣主有過這種經曆?我從未聽人說起。”洛憑淵既驚且喜,若不是此時城門已經關了,他幾乎想立即將林辰押過來。


  “說來話長,大約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蘇閣主也不過二十餘歲,因為腳跛,還遇到不少波折。”靜王微微一笑,以蘇淩雪的含蓄,能在信裏特地提到一句已是相助之意,奚茗畫應該不會拒絕,“既然已經和林辰約定了三天後,屆時再將他接來好了。倒是臨翩既然說了過兩天來,那就真是兩天,我們正好先與他唔上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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