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秋收冬藏,你秋天不肯好好歇著,白白浪費了好時機和本穀主辛苦得來的靈藥,現下若是再錯過冬季,效果就會大打折扣了。”奚穀主寒森森地說道,“我算看出來了,別看就十二天,指望你自覺空出來是不可能的,所以這府中上下我已經全都替你招呼好了,從明日起,誰也不準到你跟前說一句煩心話,且安心休養罷。”
“這……可是穀主,我還有一些事在等回音,蘇閣主近期可能也會傳信來,本來還應當進宮上一次朝,朱晉那邊……”靜王本能地為難,繼而看看夢仙穀主那等了又等誓不再等的神情,十分明智地將後麵的話咽了回去,努力不要流露出心虛。他可以想見包括寧王在內,眾人紛紛點頭保證嚴守醫囑的樣子。如果說府裏有誰說的話比他自己還管用,那必定是奚大夫了。
“朱公子剛來過信不久,雲王殿下方才啟程,你要對付的外夷那幫牛鬼蛇神隻會到得更晚。”奚茗畫顯然已經決心這回不能再心軟通融,依舊氣場迫人,“至於宮裏,倘若你當真病倒了,天塌了也顧不上,還上朝?沒良心的蠢皇帝既然下了狠手,你就該有中毒體弱的樣子,總強撐著沒事人一般做什麽?今日還有半天,把事情都料理一下,乖乖去臥床!”
在醫術精深如奚茗畫的眼中,生死之外再無大事,靜王唯有點頭應允。他想到或許的確是當局者迷,無論有沒有自己,許多事仍然不會改變注定的軌跡,今日所做的,又有誰知道究竟是必要還是徒勞呢?這般一想,也就釋然了。
洛憑淵事先知道奚穀主的安排,當天傍晚歸來,見皇兄已在為接下來十餘日囑咐秦霜和楊越,心下便甚喜。
靜王見他一整晚眉目間都帶了幾分愉悅,便含笑問道:“憑淵今日在外麵可是遇到了什麽開心事?看你好像心情不壞。”
“沒有什麽特別,隻要是與官倉和賦稅有關,樣樣都繁瑣得很,我嫌氣悶,下午就在衛所與尉遲副統領拆了幾招,柴前輩教授的掌法著實高明。”洛憑淵說道,“不過我方才是在想,皇兄,你這次好好調養下來,病勢總該好起來,今後就不至於每到月中就病一場了。”
洛湮華本來在研墨,聽到後麵,手中的動作不由頓了頓。他沒有想到洛憑淵心裏這樣在意自己的病情,而且,寄予了如許希望,會因此發自內心的期盼。可是他一定會失望的。
九月、十月,最近的兩次十五,洛憑淵都看到他去了宮裏,然後回來就發作病倒。盡管每次都準備了適宜的理由,還有奚茗畫幫忙遮掩,他還是能感覺到皇弟漸漸加深的困惑與擔憂;想瞞過起疑的憑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今他到了月中就不肯外出,如此下去,不用多久就會看明白的。
“常言道病去如抽絲,已經拖了這些年,總得慢慢才能好轉。”他斟酌了一下詞句說道,“奚大夫對我說了,如果今次好好聽他的話,雖然一段時間裏還是難免發作,但狀況會緩解,而且過後也不一定再發燒了。”
“是這樣啊。”洛憑淵有些失望,辟水珠加辟塵珠也不能根治嗎?他不止一次地想過再去尋些對症藥材,然而每個人都要他什麽都別做。
皇兄說得也有道理,不可能一蹴而就。他想了想道:“總是前些年折損得太過,想來能不再發燒,就算護住了元氣。如今勞神的事情多,等我們逐件厘清,皇兄就能安心修養了。”他從前曾聽師尊說過,如果見誰常常發燒,決不可掉以輕心,即使不代表身有重疾,也往往會因此日漸虛弱,最終積重難返。
“恩,慢慢來。”靜王對他微笑了一下,旋即提起了另一件事,“憑淵,你可是這兩日要進宮見見雪凝?”
“是啊,她差了人送信來,抱怨我怎麽總是沒消息,不去看她。”洛憑淵道,“其實哪裏是為了想我這個皇兄,公主殿下思念的另有其人。”
他這麽說著時,眼前仿佛仍然是靜王適才的微笑,柔和清雅一如平常,但總覺得,裏麵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不是倦意,而像一絲說不清的惆悵。
因為短暫的恍神,他幾乎漏掉洛湮華後麵的話:“我這兩日本來也想去看望容妃娘娘和皇妹,你見了雪凝,代我對她說,若是最近遇到不順遂的事,不要心急慌亂,總會好起來。”
“好的,我會告訴她。”洛憑淵應道,林辰在會戰中受了傷,一直瞞著沒對雪凝說。加上回來之後該設法議親了,皇兄所指的就是這件事吧。如此思緒一岔,他沒來得及再捕捉洛湮華一閃而逝的細微情緒。
在後來的許多歲月裏,那抹沉靜的微笑常不由自主地在他腦海中浮現,其中的淡淡惆悵化作無以名狀的憂傷,幾乎令洛憑淵心魂俱碎。
“還有件事,說來不大。”靜王道,“再過幾日便是翰林院顧長史家中太夫人壽辰,你可準備去道賀?”
“前些天是收到了請帖,不過最近事情多,我讓人備了壽禮,想著到時送去也就是了。”洛憑淵想了起來,長史顧洪生是已故雲王妃的父親,顧氏一門世代書香,由於雲王妃留下了一子,與宮中也還保持著姻親往來,“皇兄可是想要我到場?”
“顧太夫人是七十整壽,畢竟算是四皇弟家裏的人,他在途中,我也不能去,憑淵走一趟盡個禮數吧。”洛湮華道,“鶴齡與繁昔應該也會受邀,而且聽說顧府的後園修得雅致,權當去放鬆一下。”
宗室外戚每年總有若幹這類宴請,寧王通常都是禮到人不到。這一次皇兄特地囑咐,他自然不會推辭。以四皇子而今的盛名,料想前來祝壽的文臣武將乃至宗室眷屬都少不了,便去錦上添花地應個景好了。
於是從次日起,靜王便對外稱病,閉門謝客。無論對外界還是他自身而言,這都已是習以為常、輕車熟路。
過了兩日,皇長子小恙的消息傳進宮裏,天宜帝本來破例動了讓禦醫去看診的心思,近來琅環下屬自北境送來的情報與靖羽衛陸續查探到的一些訊息對照起來,令他確信,戰場慘敗的北遼正在密謀並調集江湖人手,很可能將有異動,因此他對洛湮華的身體狀況也連帶變得關心。
但剛在動念詢問,跟前來問安的五皇子就語氣平淡地說道:“大皇兄隔段日子就不輕不重地生場病,一躺十天半月。待要問是什麽病,又說不上來,隻說是體弱。父皇派幾個禦醫為他診診也好。”
皇帝聞言,立時又打消了派醫的念頭,他差點疏忽了,如果禦醫奉旨悉心醫治,診出大皇子身上毒性,豈非生出不必要的枝節。
他看了一眼五皇子,唇邊的笑意於溫和中多了一絲意味深長,轉而交代起其他事項。
一切都清晰而明顯:洛憑淵從不掩飾對洛湮華的淡漠,同府而居了這許久,始終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想來靜王不怎麽好過。他當初下旨命寧王住進靜王府時,就已經預料到這般局麵,無論洛湮華再如何示好,他二人之間都橫亙著殺母之仇,那是無法逾越的溝壑。
洛憑淵向天宜帝回稟過公務之後,就出了清涼殿,朝後宮走去。
這次前去蘭亭宮,他的心情不若平日輕鬆。雪凝想得到林辰的消息,但自己勢必要瞞著她一些事。
歸雁峰大戰結束後,他一共收到過兩封來自林少將軍的信。林辰於會戰中領兵三千,先是在兩儀四象陣左翼,而後又在旗號指揮下參與陰陽交替的太極陣;到了最後兩日,九宮玄機陣合圍,他就主動請纓,率所部聽從淩虛令主關禪的號令,跟隨琅環部屬殺敵。在戰陣中,琅環所在之處往往最為危險,林辰也數次遇困,好在與同袍互為接應,每每能化險為夷。但是會戰即將結束時,他還是受了傷,肩上中了遼人一刀,墜馬時右腿也折斷了。
洛憑淵接到他的第一封信很長,描述戰場上激烈的廝殺進退,刀槍如林,山河變色,字裏行間可見激越豪情;講到裂穀圍困以及一係列計謀時又逸興盎然,全然看不出是一個躺在床上的傷號所寫。直到末尾,才寥寥幾筆寫到自己受了傷,傷在何處,無礙,養幾天就好雲雲,讓他不要告訴洛雪凝,以免影響了日後在公主心目中的英武形象。
洛憑淵起初看得神往,盡管林辰的敘述一如他本人般神采飛揚,他還是感到了戰場的殘酷凶險,還有經曆過生死搏殺後的沉重。不過讀到最後,他就唯有好氣又好笑了,這信要怎麽給皇妹看,隻好暫時先收起來。
他有些擔心林辰的傷勢,一貫開朗灑脫的林少將軍,內裏其實很有點逞強,這麽雲淡風輕地說不要緊,弄不好是在隱瞞嚴重性。
鼎劍侯府在軍中有若幹親信,了解到的狀況更具體,洛憑淵輾轉得知,林辰肩上的刀傷不深,腿傷似乎比較重,但將養下來總是能痊愈的,才放下了心。
他明白好友說是為了形象,實則主要是不願雪凝聞訊擔憂,於是每次見麵也絕口不提負傷的事,隻說林辰立了功,信也準備等時過境遷再拿出來讓公主回味。
然而邊境戰報與消息陸續不斷,有心人留意之下,總能在這裏那裏聽到一二,丹陽公主漸漸也就有所耳聞。她等不到林辰的親筆信,又不好去問外人,心裏豈能不加倍掛念。料想定然是五皇兄合謀瞞著她一個,寧王就被皇妹抱怨並且追著不放了。
洛憑淵躲著推脫了兩日,心道反正也瞞不住,比起日後林辰回來怨他不講義氣,還是眼前的雪凝更得罪不起。他摸了摸佩在身上的香囊,就答應盡快入宮去陪公主說話寬心。
然而就在昨日,他又接到了林辰的第二封信,內容不長,語意卻是從未見過的沉鬱。
字啟五殿下;
連日來在韶安城中養傷,探望我的人很多。四殿下與蘇閣主都來過一次,還有歸雁峰下一同浴血殺敵的同袍。
聞說昔年琅環十二令中,橫刀主戰陣,為我禹周軍臂助,立下不盡功勳。回想日前並肩作戰,短短數日已覺不枉此生。
九年前戰事不利,固然遼人奸詐,實在也是我方出了內奸,終致韶安失陷,不得已棄幽雲十六州,退守昭關。
其時千鈞一發,橫刀處身嫌疑之地,含冤忍辱,全力協守,保得城池不失。然而待到遼人退去,卻遭遇肘腋之變,昭關城中,曾染碧血。近日意外驚悉內情,不知何以自處。
想起臨別時你問我之事,身曆其境才明白個中苦楚。
憑淵,我不該在信裏說這許多,但是又想到你所部靖羽衛而今與琅環多有策應,若是彼此還存著心結誤會,早日解開豈不是好?
受傷後行動不便,竟有些想留守北境,從此不再回京。但是蘇閣主責備說怎能這般怯懦,四殿下也嚴命我必須隨軍返程。
心裏很亂,憑淵,我已經不配向公主求親了。這封信不知所雲,你看過後就燒掉吧。
信封得嚴密,但紙上字跡有些塗抹零落,足見林辰書寫時的確心亂如麻。寧王展信後,怔了好一會兒。他本想昨日就入宮。不得不多拖了一天整理思緒。
猶記在林辰隨同糧隊前往北境前夕,兩人在靜王府中漫步。自己那時才得知皇後被害的真相,正在為如嬪的背叛心痛無已。那時問道,如果家中長輩害得他人家破人亡,該如何麵對?
九年前,昭關的守將是林辰的叔父林淮泰,聞說他為守住城關力戰身亡,天宜帝因而佳恩林府,林淮安當時恰好在閩南立下功勞,於是破格獲封為鼎劍侯。
洛憑淵還記得十歲時在宮裏聽到的那些傳聞,北遼從昭關退兵之後,朝廷命協助守城的琅環部署返京接受問訊,琅環拒不奉命,就此分散逃亡。此後,雙方再無信任,對立衝突不斷,十七歲的皇兄被禁閉於長寧宮,處境有多艱難不言而喻。直至今日,付出這麽多,仍不見天宜帝有半點為琅環正名的意思。
昭關城內,曾染碧血。被認為力戰殉國的守將林淮泰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令林辰知情後如此痛苦,卻還想著寫信緩和自己與皇兄的關係。他想到了鼎劍侯對靜王的避忌;作為將門,卻總是激烈地反對林辰到北境參戰;更不必說對太子的暗中支持。
四皇兄與蘇閣主該是早已之情吧,或許因為他們希望林辰知曉這一切,才會讓他留下參戰,就如柴明讓自己單獨詢問玉帛一般。
洛憑淵按下澎湃起伏的思緒,他已經給林辰寫了回信,但謹慎起見,隻是安慰好友先養好傷,來日方長,一切待回到洛城再談;又讓他不要菲薄自身,辜負了親人的思念。
信裏不宜直接提到雪凝,這般說法,相信林辰能看懂。待到他歸來,或許真的可以好好長談一番,不必避諱內心真實的想法。犯下無可寬恕罪過的長輩都已不在人世,他們兩人同樣在負疚中煎熬。
思索間已到了蘭亭宮,而今容妃主理後宮,這裏來往的妃嬪也多了起來。洛憑淵便不進去,而是讓宮門處的內侍通報。
不多時眼前一亮,丹陽公主腳步輕盈地從宮門出來,湖色衣裙上繡了點點隨水的桃花瓣,一見寧王就佯怒道:“稀客到訪,蓬蓽生輝,五殿下百忙中竟然還記得撥冗來看望小妹,雪凝真是不勝感動。”
若是平日,洛憑淵見到她的衣衫,定然會笑著回一句:“數日不見,皇妹這邊仍是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麽?”立時就能將雪凝堵得麵上飛紅,再顧不上感動了。可是昨日收到的信仍然沉沉地壓在他心裏,林辰竟然會說想留下鎮守邊關,不回京了,還說已經配不上雪凝。短短數語透著心灰意冷,竟有種訣別之意。林淮泰再是罪無可恕,林辰當時也與自己一樣不過十歲,何以這般消沉?還是說,他有其他難解的心事?
此刻不宜多想,雪凝的感覺敏銳得很,他胡亂笑道:“皇妹別惱,最近實在事多,你看為兄不是賠罪來了?走吧,我給你看那家夥的信,就知道錯不在我了。”
此語同樣奏效,一提到看信,丹陽公主臉上梨渦隱現,嗔怪消去七分:“五皇兄,你真是的,怎能幫著旁人來欺負我,到底向著誰啊!”說著挽住了他的手臂笑道,“看在你認錯態度好,本公主這廂暫且記下,不同你計較。我正閑得氣悶,一起去走走。”
雪凝到底才十六歲,有時真是嬌憨得緊。洛憑淵微笑著點頭,說是走走,兩人想到的都是禦花園中的楓晚亭。
楓晚亭中清幽依舊,五殿下與公主要來,亭中已經放置了小巧的銅爐,裏麵燃著銀霜炭。
昨日的信自然不能拿出來,洛憑淵取出的是林辰第一封長信。他想女孩兒對打仗的過程應該不會有多在意,但雪凝一頁頁看得極是專注,看到戰場廝殺的激烈處就不住蹙眉,仿佛身臨其境。
他心裏不禁升起一絲笑意,又有些憐惜。四五個月了,唯有等待這許久才來一次的音訊,因此每個字都很珍惜,舍不得讀完,要細細地多看一會兒。
等林辰回到洛城,得好生勸解,不行就打一架,總之須得讓他振作精神,別再灰心喪氣下去。
丹陽公主不知道自家淡定端方的皇兄正在琢磨要將她的意中人揍一頓,她已讀到信末,心思全放在受傷墜馬的敘述上。
“果然,肩傷了,腿斷了,還要死撐著逞英雄不讓我知道,這個傻子。”她低聲說道,“五皇兄,我怎麽這麽生氣啊?”
如果不是有心事,洛憑淵差點忍俊不禁:“這個,他應該是怕你心疼牽掛,哪裏會想到反而惹了公主氣惱。看來即使在途中養好傷,完好無損地回來,林辰也得大禍臨頭了,真是命苦啊。”
“誰說我會心疼、牽掛,天天想得這麽美。”洛雪凝臉上一紅,“我最多擔心他從馬上跌下來,不小心將腦袋摔得更笨了。一共才交代這麽兩句,五皇兄,你可知他究竟傷勢重不重,還有哪裏傷到不曾?”
“我向鼎劍侯府和北境來的信使都問過了,該是隻這兩處。肩傷已經好多了,腿上因為是傷筋動骨,需要養三個月,隻能一路躺著回來。不過我想以林辰的身體底子,待抵達洛城時,該是快能活蹦亂跳了。”洛憑淵道,他知道洛雪凝其實關心,沒有再逗她。
“三個月。”洛雪凝低聲自語,又問道,“聽說四皇兄前幾日已經傳令班師了,你說他們路上要走多久才能到京城?我也不知是怎麽了,還以為有了音訊就會安心,可是這會兒心裏還是亂紛紛的。”
“軍隊帶著不少糧草輜重,想來需走上一個月。不過別擔心,林辰是平安的,你想他隨著大軍能有什麽事?沿路都會有人照應他。”洛憑淵輕聲寬慰,“而且,林少將軍這回還立下了不小的戰功,父皇一定會擢拔他,你且安心等著水到渠成,不要胡思亂想了。”
他突然想起了靜王讓他代傳的話:“大皇兄也要我對你說,若是最近遇到不順遂的事,不要心急慌亂,總會好起來。”
此刻再想這句話,含意似乎又有所不同,皇兄所指的會是哪件事?還是說關於林辰,他得知了自己尚未了解的情報。想到這裏,洛憑淵心中的憂慮又深了些,但神色間絲毫不露,隻是微笑。
洛雪凝聽到水到渠成,還是有些羞澀,隻輕輕點了點頭。楓晚亭外竹影婆娑,他們身周暖意融融,她看著手中的信紙,似乎想再讀一遍,又似在回味兩位皇兄的安慰。洛憑淵看到她明麗的眼瞳裏還有淡淡愁緒,頰邊卻已現出了甜美笑意:“是啊,原是我想得太多。五皇兄,我現下真的不惱你了,你和大皇兄待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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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強調一下,這篇是HE不是BE。另外,咳,馬上春節了,因為要過節,下一章估計要晚二三天。姑娘們春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