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帝闕韶華>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大殿裏寂然無聲,隻聽吳庸問道:“杜小姐,你昨日可是與誠毅侯小姐同往皇覺寺參拜?寺中正殿不能進入,你們為何會到了那裏?”


  “回陛下,”杜棠梨深深拜了一拜,“臣女前幾日一直在侯府與姚小姐作伴,因她得蒙宮中韓娘娘恩典,到皇覺寺進香,臣女便受邀同去。”她簡略敘述了入寺進香的經過,參拜之後,寺中僧人說因是宮中娘娘囑咐,要帶她們瞻仰佛珠,就這樣被引到了正殿。


  洛文簫聽到此處,已知杜棠梨怕是真的知情,他腦中電轉,頓時醒悟到差錯出在何處:原本預定好除了姚芊兒,其餘人等一概滅口,沒想到百密一疏,姚芊兒殞命,眼前的杜棠梨竟成了漏網之魚。


  此中變故實在太過出乎意料,他再是智計百出,腦中一時間也有些混亂。隻是聽杜棠梨頃刻間已經兩次提起“宮裏娘娘”,如何能容她說下去,他不由看了一眼洛君平。


  安王也已回過味來,正在心中大罵太子,但自己和宜妃都牽扯其中,隻好寒聲道:“杜姑娘,召你來是為了聽聽寺中出了什麽事,宮中娘娘豈是你能這般隨意提起的?杜史官沒教過你禮數麽,說話時還是放小心些,這裏不是小家小戶閑扯的地方,說錯一個字,賠了你全家性命都擔待不起。”


  “謝三殿下指點。”杜棠梨低聲道,“臣女識見淺薄,隻能將看到聽到的如實說出,失禮之處望三殿下恕罪。”


  “安王殿下,”靜王淡淡道,“杜小姐隻是轉述,何必為難打斷她。今日我等聚在此處,不就是為了弄清事實,幫助五皇弟。如今好不容易有人知情,不若先讓杜小姐將話說完,父皇自有聖裁。”


  “繼續問。”天宜帝道,他急於要聽杜棠梨說下去。


  “杜小姐,你們在正殿之中遇到了什麽?”吳庸問道,“你可看到是誰殺了誠毅侯小姐一行和寺中僧人,且詳細說來。”


  “回陛下,臣女與姚小姐被知客僧引到大殿之中,坐在蒲團上等候他將佛珠取來瞻仰,隨行的從人都候在外麵。然而坐等了一刻,並不見那僧人回轉,卻有許多黑衣蒙麵人突然手持利刃,從佛像後衝了出來,”杜棠梨道,她的聲音不由自主有些發顫,“他們見人就砍,臣女親眼看到,一個黑衣人用劍刺穿了姚小姐的胸口,其他人飛快地搶到殿外,去殺侯府的從人。”


  “你與誠毅侯小姐同在殿中,可有人對你下手?”吳庸問道。


  “有的。當時殿外傳來一聲聲慘呼,臣女隻來得及站起身,就有一個黑衣人衝到麵前,”杜棠梨輕聲答道,離她最近的幾人都看到了她眼瞳裏的恐懼,“我想大聲呼救,但被那人不知點中了哪裏,隻覺身體一麻,就昏了過去。”


  恢複意識時,身上衣襟破碎,姚芊兒倒在眼前,鮮血將她青綠色的短襖染成殷紅,方才還一起說話的人已經成了失去生命的屍身,還有一路跟來服侍的丫鬟從人,本來都是能說能笑的鮮活生命,一昏一醒之間,她成了正殿內外唯一還活著的人。


  要將這一切當眾說出來,而且還得清楚詳細,實在很艱難,杜棠梨對當時衣衫不整的處境說不出口,隻能含糊帶過。


  “……後來,寧王殿下就來了,他說有匪徒綁走了他的朋友,囚禁在寺中,還問臣女,可曾看到那些匪徒去了何處。”杜棠梨低聲道,“是五殿下救了臣女,派身邊的護衛送我回家,他仍留在寺裏找人。”


  事實上,她覺得自己的語言很貧乏。醒來的那一刻,獨自麵對死亡的恐懼無法形容,如果繼續在染血的大雄寶殿中單獨待下去,她或許會發瘋而死。


  將她救出那個地獄,重新感受到陽光,再次見到家人的是寧王。杜棠梨永遠也不會忘記,當時洛憑淵將一塊布幔披在她身上,令她重新得回做人的尊嚴,還有他溫暖的手,那種無言的保護與承擔:“杜小姐,我讓人送你回家。記住,你今日並未來過皇覺寺。”


  那一刻的感受無法用感激、恩情或者任何言詞來形容,甚至也無關於身份,即使她隻是個普通的少女,而寧王是高不可攀的皇子。即使過了今日,她會聲名狼藉,比墜馬後的姚芊兒更加受人指點垢病,杜棠梨也覺得,那片刻的溫暖足以支持她在今後的日子裏無悔無撼地活著。


  這些心緒無法也不需要為外人道,她隻會暗暗藏在心裏。


  “你和姚小姐到了正殿之中,可見到佛像是何模樣,站姿還是坐姿?”一直沒有說話的睿王爺突然問道。


  “臣女看到殿中佛像大約十餘丈高,但是全用黃色布幔遮住,因此無法見到佛祖真容。”杜棠梨道。


  這般開了個頭,其他宗親也紛紛問起細節。他們對皇覺寺都不陌生,寺中的格局、佛像,五皇子當時的衣著,還說過什麽話……


  杜棠梨一一作答,好在她性情細致,幾乎都能回想起來。


  少女清澈又帶幾分柔軟的聲音在偌大空間裏流轉,靜安殿內原本幾近凝滯的緊張氣氛逐漸化開。年輕的五皇子並未發狂濫殺,還在寺中救了一個挺漂亮的小姑娘,眾人投向洛憑淵的目光開始帶了點放鬆後的揶揄。


  天宜帝聽到杜棠梨所述與洛憑淵早前的答話吻合,微微頷首,如此事情就已明朗。洛憑淵既然並非凶手,所謂中邪魘鎮也就不攻自破。他於是問道:“憑淵,杜小姐所言可是屬實?你今早為何隱瞞不說?”他的語氣雖然仍顯嚴厲,但已不若先前冷漠。


  洛憑淵心中湧起難言的滋味,他沒想到、也不希望杜棠梨出現在此處,然而事情弄得一團糟,終究沒能護住這個相貌性情都很像青鸞的少女,讓她不得不當眾講述落入賊匪之手的過程。可是若不能洗清冤屈,太子羅織的罪名勢必會殃及到靜王以及身邊許多人。廟堂不比快意恩仇的江湖,既然身在其中,許多事並不是想獨自承擔就可以的。即使杜棠梨沒有被找到,如果情勢惡化,自己會不會選擇說出她的存在呢?

  他跪下道:“回父皇,兒臣入寺後,確是聽到杜小姐驚叫,故而尋聲趕去了正殿。今晨答話時想著,縱有誤會,總能澄清,不願著落在一個姑娘身上,勉強她現身作證。是兒臣太過輕率自負,請父皇重重責罰。”


  一旁的寂通突然用手指著杜棠梨,尖聲喊道:“這個妖女在說謊,小僧師兄弟昨日根本沒在寺中見過她,她一定是寧王找來脫罪的!”他臉色發白,雙眼赤紅,已經有些聲嘶力竭,“事情早過去了一天一夜,進過皇覺寺的人不知有多少,足可以編造個故事教會她來顛倒黑白。”


  想到一旦皇帝信了杜棠梨的話,他二人就是禍亂皇寺,陷害皇子,再加上當殿欺君,在在都是不赦之罪,當真隻有被淩遲處死的份了。他腿一軟就跪了下來,“了因師傅是為了帝朝安寧才被寧王殺了,他死得冤枉,陛下明鑒啊!”


  寂空也顧不得自己是出家人,跟著跪下,狠狠瞪著杜棠梨:“陛下,這個妖女巧言令色,胡言捏造,說什麽被五殿下所救,分明是為了攀龍附鳳!妖孽不除,邪祟不平,則天下難安,陛下萬萬不可被她一番做作迷惑啊!”


  吳庸厲聲喝道:“住口!誰敢咆哮金殿,立時拖出去杖斃!”


  太子神色有些遲疑,皺眉說道:“父皇,寂空二僧所言也非全無道理,皇覺已遭塗炭,萬一皇子入魔,其害非小,須得格外慎重。兒臣愚見,不若先為五皇弟擇一安全之地,靜養幾日,再派人查證杜小姐所說是否屬實。”他已無把握今日全功,但隻要拖延些日子,自有辦法讓杜棠梨的證言變得不再可信。


  安王也道:“父皇明鑒,二皇兄所言甚是,匪徒既然殺人不眨眼,為何單單放過了杜姑娘?再則,五皇弟倘若當真在寺中救了她,此乃萍水相逢,即使初時憐香惜玉,顧全杜小姐名節隱瞞不說,何必到了宗室議決的關頭還絕口不提?故兒臣也覺得杜小姐所言仍需詳查,”說著冷笑一聲,“須知我皇室之中人才濟濟,自有那翻雲覆雨手。”


  杜棠梨想不到兩個出家人,再加上兩名皇子,說出話來這般陰損,她從未受過這等侮辱,氣得身體發顫,卻強忍著不肯落淚示弱。


  一眾宗親都沒有想到,這場禦審竟如此涇渭分明,劍拔弩張,兩個做兄長的死咬著寧王,要將他治罪。杜棠梨的陳述聽來樸素可信,也被挑出這許多毛病。


  睿王爺問道:“誠毅侯,杜小姐近日來住在你府中,她昨日可確是隨同姚小姐去了皇覺寺?”


  姚敬仁再怕太子,在這等一查便知的事上也絲毫不敢隱瞞:“回王爺,確如杜小姐所說,她是陪著小女同往。”


  靜王道:“父皇,命案出在昨日下午,杜家小姐當晚就已被李統領接入宮中,倘若當真如太子與安王殿下所疑,是受人指使,隻怕連打探消息編造理由都來不及,倉促間又怎能知曉寺中情形,且與五皇弟所述相合。杜小姐為報恩情,當殿作證,卻被虛言汙蔑,既是混淆聖聽,亦是十分不公。”


  此語一出,眾人都覺甚有道理,無論中間再有花巧,時間上卻是無法作偽。兩位皇子這般難為一個稚齡少女,未免有失風度。


  端王爺最是惜花,便出來打圓場:“這樁案子牽涉甚多,也難怪兩位殿下關心,多想想各種可能,原是應當。不過杜家小姑娘的人品說話,本王覺得還好,兩位殿下莫要嚇壞了她。”


  天宜帝的猜忌之心原較常人為多,但他將兩方的說辭與整件事的時間地點推敲一遍,也感到這番證言不可能出於捏造。不要說杜棠梨隻是個長在閨中的尋常少女,縱然是後宮諳熟勾心鬥角的妃嬪,短時間內要將這麽一篇謊話說圓,也絕無可能。醒來後倉促應答的寧王和臨時進宮的杜棠梨所說一致,已經足以取信。


  而且,如果有人要作假,先就過不了李平瀾這一關。


  隻有一點令他不放心,如果說匪徒殺人是為了布局陷害寧王,何以要留下杜棠梨的性命,有她旁證,豈非弄巧成拙,此中是否另有別情?

  他沉聲問道:“杜棠梨,朕有一問,你方才所述可還有未盡之處?黑衣人留你不殺必有原故,在你被製住之後,他們撤離之前,還有什麽事發生?”他頓了頓又道,“事關重大,即使難以啟齒也不得諱言。落入匪手並非你的過錯,朕自會以寬仁待之。”


  天子親口發問,靜安殿內頓時落針可聞,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杜棠梨身上。十五六歲的少女落入匪手,會遭遇什麽?更為貌美的姚芊兒都被一劍穿心,杜棠梨為何能保住性命?


  “回陛下,”杜棠梨秀麗的臉龐先是泛起薄暈,隨即褪去了血色,“臣女當時先是被製住不省人事,等到意識回複時,聽到那黑衣人在耳邊說話,他們似是將我認作了誠毅侯小姐。”


  “好好記住,姚小姐,”那個刺耳無情的聲音說道,“今日你昏過去之前親眼所見,是寧王洛憑淵突然拿著劍衝進這正殿,殺了和你同來的所有人。隻消好好將這句話說了,你日後必會富貴順遂。”


  杜棠梨當時沒有回應,盡管聲音離得很近,但她不是姚芊兒,這隻是幻覺。


  然而那個黑衣人的手像鉗子一樣捏緊了她的肩膀,火辣辣地疼,迫使她睜開了眼睛。同樣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對方問道:“你可聽清了?”


  杜棠梨看到了一雙毫無溫度的眼睛,她即使在昏沉中,也直覺如果不順著這個人的話,怕是立刻就會被殺死,於是低低“嗯”了一聲。


  肩上的鉗製鬆了一些,那人道:“如果被問到為何在這正殿之中,你怎麽回答?”


  杜棠梨努力想著他要聽什麽,低聲道:“不小心誤走到此處的。”她半坐在地上,本能地向後移動,想離開那人遠一些,餘光瞥見其他黑衣人這時都站在殿角,像在等待指令。


  “可以,你就這麽說。”眼前的人道,他蒙著臉,隻露出那雙冷酷的眼睛,“宮裏娘娘讚過姚小姐是個聰明人,不會虧待。好好記住什麽該說,什麽不該。隻要慶恩伯好了,你自然妻憑夫貴。誠毅侯府日後還得指靠你幫襯。”


  杜棠梨低頭應了一聲,她心底一半是冰涼的恐懼,另一半卻是混沌的迷惑,這一切不像真的,更像一場怪異的噩夢,為什麽她會被當做姚芊兒?

  那黑衣人眼神淡漠地瞅著她,像是在判斷她是否真的聽進去了,跟著便讓杜棠梨將那句話重複了一遍,最後道:“你運氣不壞。記住了,不管誰問都是這句話,別起歪心思,後果你承擔不起,今日之事自有貴人為你做主。”


  眾人聽著杜棠梨的回憶,她講得有些吃力,說不上連貫,但內容卻如石破天驚一般。杜棠梨感到眾人投向自己的視線包含著各種情緒,有驚訝、恍然、不可思議,還有的帶著深深的惱怒與惡意,那該是太子殿下罷。


  她很想看一眼靜王,但還是忍住了。昨晚在馬車裏,她不知不覺將這段與賊人的對話說了出來,仿佛心裏的不安恐懼能夠因此得以釋懷。


  靜王隻是安靜地聽著,末了說道:“麵聖時,不要急著提到這一段,要等到陛下問時再講,他才會真的相信。”


  太子盯著杜棠梨,無論自己還是安王,眼下都不能再阻攔她說下去,將原本該永遠秘而不宣的內幕揭露人前。這種滋味實在不好受。


  天宜帝的手指不自覺地扣著禦座的扶手,皇覺命案,竟是一場宮裏宮外、裏應外合的陷害嗎?

  “姚芊兒就在殿中,為何賊人會認錯你二人的身份?”他突然打斷了杜棠梨的敘述。


  “陛下,臣女也不確定。隻是昨日出門前,誠毅侯小姐見臣女衣著素簡,故送了一套衣衫讓我穿著,以示鄭重。”杜棠梨道,“臣女當日因覺新鮮,在額間點了一顆朱砂痣,與姚小姐平日相似,或許匪徒便是因此錯認。”她沒有說出那顆痣是怎麽點上的,姚芊兒已經很可憐了。


  太子和安王力持鎮定,不至顯出神色有異。他們都留意過姚芊兒額間那一點殷紅,洛文簫恨得幾乎要吐血,千算萬算,竟是輸在了一顆小小的朱砂痣上,難道真是天意?他心中升起一股戾氣:如此費盡心機全力以赴,憑什麽天不佑他?

  天宜帝此時卻轉為深思,杜棠梨所說若是真話,意味著這件事牽涉到了後宮乃至朝廷。


  一件命案至此已越查越深,滿是他常年來已經熟知的陰謀味道。他看著眼前的杜棠梨,少女的臉上有回憶帶來的不安恐懼,但神情是幹淨單純的,對這些話的意義並不真的了解。她的轉述解開了一部分疑問,但同時又帶來新的陰影。


  “這番話,方才為何不講?”皇帝的聲音冷了下來,“可還聽到別的?”


  “陛下恕罪,”杜棠梨有些惶然,“隻因後來那人見臣女點頭,便說道,‘你最好別亂動。’不知他用了什麽法子,臣女又昏睡過去,再醒來時,所有的黑衣人都不見了。臣女隻怕聽到的這一切是在做夢,擔心會擾了聖聽,不敢貿然說出。”


  她極力回憶著:“陛下相問,臣女還記得,在最後昏沉的時候似乎聽到有人同那黑衣人說話,聲音很清亮,所以醒來後還有印象。”除了安王,在場的三位皇子同時想到,定是納蘭玉。


  “聽到了什麽,說吧,朕赦你無罪。”天宜帝道。


  洛文簫死死盯著跪在禦階下的杜棠梨,他不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孩還會說出什麽,如果目光能夠殺人,在適才短短一刻,杜棠梨早已死去不知多少次。


  隻聽杜棠梨顫聲道:“那個聲音說,‘戴世發,你怎麽還在磨蹭,該怎麽做無需我說了吧。’然後那黑衣人就哼了一聲,‘我的事辦完了,這就帶人出城,重頭戲還要看護法大人的。’接著他們的聲音就遠了。臣女隻記得這些。”


  天宜帝的瞳孔瞬間收縮,當聽到“護法”二字時,他心中已然確定。洛憑淵是今晨醒轉後才說出了因的真實身份,由傅見琛轉述給自己,連這殿內的人也是剛剛聽到,杜棠梨除非親身經曆,又怎麽可能編得出來。


  他從禦座上站了起來,緩緩踱了幾步,才重又坐了回去:“憑淵,杜小姐所說的戴世發,你可知是什麽人?”


  洛憑淵當然知道,但他不能直接說出此人與東宮的關聯,於是躬身答道:“回父皇,兒臣約略查到過,上月夜襲兒臣居所的刺客首領名叫戴世傑,與戴世發似是兄弟。”


  他沒有想到,這個太子親信的名字會從一無所知的杜棠梨口中說出。在這一瞬間,仿佛能看到,最後一環終於扣上,一條線將先前與目下的許多事情貫穿在一起,呈現在皇帝眼前。指使紀庭輝、截殺靖羽衛、夜襲靜王府、血濺皇覺寺,一連串事件的一端連著昆侖府,而另一頭則指向宮中,那隻一直隱在幕後扯線操控的手,已經若隱若現。


  ※※※※※※※※※※※※※※※※※※※※


  謝謝回帖的gn們,悲催的作者正在奮力填坑。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