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滄浪閣是一座軒敞的三層樓宇。晚宴過後,一眾官宦公卿便在主家的盛情招待下,懷著幾分好奇心來探訪這座碧籮園一隅的藏書閣。
夜晚的園林中浮動著一點點若隱若現的燈燭,錢府嫌琉璃燈五彩的光暈會衝亂了園中天然的清幽,一盞盞燭燈都由珠蚌磨成的半透明圓片穿綴而成,隻有拳頭大小,安放在流水側畔,光澤瑩潤柔和,周圍數尺方圓仿佛沉浸在乳白色的珠光裏。
眾人走進滄浪閣,裏麵的擺設古樸而厚重,入目所及是一格格一架架的書本,特製的木架上堆滿卷軸,幾間靜室掛著名家書法字畫,樓中有書頁上經久沉澱的墨香。如果一定要說有何不足,或許就是滄浪閣的年代還不夠久遠,底蘊尚需積累。
來客欣賞品鑒一陣,紛紛登上第三層。此處空間較為寬闊,四麵的窗欞均已打開。滄浪閣的窗紗全用銀紅色,如同緋色的雲煙,碧籮園中微光點點,仿佛月色下的螢火,有種迥異於白天的神秘與夢幻。
靜王與其他人一道來到此間,便看到靖羽衛的副統領沈翎正站在一扇綾窗前向外眺望。洛憑淵不在洛城,靖羽衛的事務都是沈翎在主持,方才在錢府花廳,沈副統領還過來向他問候了一聲。
再轉眼間,看到胖胖的洛城府尹孔尚業正在牆邊一座書架前,專心地欣賞放置其上的一疊疊輿圖。孔尚業喜歡收集各地山川輿圖,這個小嗜好京中許多人都知道,也難怪被這一架收藏吸引了過去。
大多數賓客們的注意力逐漸轉移到了觀賞夜景,低聲讚歎。
就在此刻,一道清越的琴音劃過,似是極遠,又仿佛近在耳際,白若菡不知何時已在古琴前落座。琴聲流轉,先是春光溫婉,曲調明快中帶著喜悅,乃是一支迎賓曲。她在人前偏於清冷,然而聽聞此曲,卻如一位佳人就在身畔迎客,笑意盈盈,妙語如珠,令人心情舒暢。
一曲終了,琴聲暫歇,片刻後,泠泠弦音再起,起初如淅瀝的雨聲,漸轉密集,隨之黑雲卷地,白雨跳珠,終於傾盆而下。
很奇異地,在空靈綿密的琴音裏,仿佛能辨認出簷下水簾的明徹,雨打芭蕉的圓潤,白練般疾風密雨的衝刷,滂沱雨勢在湖麵上激起的萬千瓊花碎玉,期間仿若還伴隨著電閃雷鳴的激越。每一種聲音層次分明,宛若音韻組成的潮汐。
洛湮華站在廳堂一角靜聽,即使在自己麵前,白若菡也不曾展示如此繁複高明的技法,她為他彈奏的曲子總是偏於舒緩輕柔,像是想盡量多帶來一些安適。他總覺得這琴聲最動人之處並非技藝而是其中似水的情懷,相見不如潮有信,相思始知海非深,深遠惆悵的思念,帶著期盼與希冀,在時光中等待。這一刻,內心深處仿佛會控製不住地發出一聲歎息,曾幾何時,他心裏也有過一個娉婷的身影,初時隻是淡淡的,漸漸在守候中變成深邃的印記。即使鉛華粉黛,紅顏麗色終會被歲月消磨而去,記憶裏仍會留存當初的倩影,但這就是全部了。這世上畢竟還有太多重要的東西,必須顧及,難以逾越。
琴聲如雨,在場賓客無不心蕩神馳,屏息靜聽,不願錯過一絲曲中意境。琴曲彈奏到最疾處,曲調倏然上揚,轉為峭拔激昂,宛若紫電劃破長空,難以想象這樣的氣勢能出自白若菡纖細的指端。
孔尚業這時也與其他賓客一樣在全神貫注地聽琴,他見了珍貴輿圖就挪不開步子,故此一直站在木架旁。就在聽得入神之際,他突然感到腰側像被小蟲咬了一口,一陣酸癢,不由得伸手去按撓,為了不被旁人留意,他略微側身。可腳下剛略微一動,右腿又是一麻,像是哪條筋突然被扭到了,整條腿瞬間發軟使不上力,他胖胖的身軀頓時一個踉蹌,眼看就要重重跌坐在地,於是他本能地撐住身邊的輿圖木架,想借力重新站穩。
沒想到的是,這看似堅固厚實的架子竟然全不受力,一靠之下,立刻搖晃著向後滑去,孔府尹便如靠了個空,頓時失去平衡,忙亂中另一條腿雪上加霜,也跟著一麻,他再也撐不住身體,終於重重跌倒,耳邊隻聽到木架被帶倒的一聲轟隆巨響,以及身邊牆壁中軋軋的響動,仿佛內有機簧。
正屏息沉浸在琴曲中的滿堂賓客都嚇了一跳。白若菡手下的古琴發出一聲裂帛般的低響,斷了一根弦,琴聲戛然而止。
這一切發生不過是數息的工夫,所有人都朝這個方向看來,隻見木架倒塌,滿地散落的輿圖中,坐著幾番掙紮仍狼狽坐倒的府尹大人。縱然眾人都為琴曲未能奏完大感惋惜,但眼前這一幕實在有些好笑,特別是孔府尹臉上羞窘交加的表情,便有人忍不住露出笑容。
孔尚業心中簡直欲哭無淚,實在無從解釋自己所丟的這個大醜,他也弄不明白為何突然會腰酸腿麻,是腿肚轉了筋還是別的什麽緣故。心中一時隻是後悔今日出門前怎地沒看看黃曆,又暗罵錢府連個藏書用的架子都做工不牢,這般不禁碰。
他的腿腳這會兒倒沒事了,趕緊站起身來,想著該如何化解眼下的窘境,卻見眾人目光灼灼,都看向自己身後。
孔尚業回身望去,隻見自己身後的牆壁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打開的暗櫥,看得出設計精巧,平時在書架的遮擋下不見痕跡,此刻大約是方才一番折騰觸動了機關,已然洞開,裏麵的東西全都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幾疊碼放整齊的藏書,最外麵卻端正地擺了一個鼓囊囊的青布包袱,包得不怎麽嚴實,一眼望去便可看到裏麵寶光閃動,都是些珍玩,有些索性就露在外麵。
不少賓客都有些尷尬,家室內舍藏有暗格暗門也不算稀罕,但用途都是收藏不願為外人見到之物,這般展示出來,主人家的麵子上有些不好看,有人就假裝視而不見,轉去關心孔府尹有沒有跌壞了哪裏。
錢崇益心中的驚訝比他人卻要更甚,他這閣中的暗櫥十分隱蔽,觸動打開的機關明明隱藏在牆角一座銅鼎後麵,不經大力搬動不會開啟,怎麽會突然倒了座書架就打開?而且他隻用來存放珍本書籍,從未沒見過這個包袱。
他一時也顧不上多想,趕忙上前打圓場,一邊暗示兩個兒子趕緊去叫人收拾。
端王爺過來得比較晚,他還在為難得的琴曲被打斷而不悅,等到朝那道暗櫥看了一眼,便是一愣,搶上前去,失聲道:“這不是本王的八寶紫金冠,怎會在此?”
洛城中的官員都聽聞過獨行飛賊近月來出沒公卿府中盜寶之事,失竊的都是各家府中的珍藏,其中端王爺丟失的就是一頂八寶紫金冠,聞言都是大為吃驚,紛紛聚攏上前。
孔尚業掌管京兆尹,連日來已被此案攪得焦頭爛額,失主都來催促緝拿盜賊,他一個也惹不起,聽到失寶出現,連跌跤丟臉都忘了,立刻走過去,問道:“王爺可看準了就是府中丟失之物?”和他一起上前的還有沈翎。
端王爺此時已經將寶光玲瓏的紫金冠拿在手中,鏤刻剔透的頂冠上鑲嵌著龍眼大的寶石珠玉,顆顆光華璀璨,說道:“就是它,這是先帝禦賜,我萬不會認錯。”
在場還有幾家府中丟失了珍寶,見此情景哪裏還忍得住,都擠到最前麵。
沈翎近來也在京兆尹求助下協查此案,他將青布包袱解開,隻見羊脂玉壁、珊瑚瓔珞蓮花燈、子母珠,件件都是失竊之物。
在場眾人大都見多識廣,但也難得一次同時見到這麽多珍品。不僅失主歡喜,孔府尹也是大喜,他的壓力主要來自於必須追回失寶,既然找回,責任就大大減輕,隻是這過程未免古怪,方才這一跤莫不是上天護佑?想到這裏,他不免朝招待眾人來此的錢侍郎看去。
錢崇益隻覺此事莫名其妙,何以今日夏宴會出現當前的場景,還發生在自家的滄浪閣中,錢府豈非被扯上了幹係,他求援般地望了一眼太子。
太子見他臉色不好,寬慰道:“錢侍郎無需憂慮,洛城誰人不知你府上尊貴清白。若有人想陷害,可也沒那麽容易,這包袱出現得蹊蹺,此事定會查得明白。”
錢崇益忙拱手說道:“謝太子殿下信任,下官實在不明原委。”他倒不怕他人蓄意栽贓,但若是自家府邸因此被京兆尹和靖羽衛盯住,總是麻煩。
沈翎將包袱裏的東西逐一拿出來檢視,俱都完好無損,看到最底下壓了一本賬冊,因其普通,放在這堆珍玩中反而不易忽略。
“這盜寶之人倒也有些意思,難道得手後還想造冊記賬不成。”沈翎笑道,拿起來翻看了兩頁,臉上的笑意便不見了。旁人隻見他神色轉為凝重,隱隱還有幾分不可置信,翻動間一張內頁飄落下來,他也沒有去拾。
孔尚業心下好奇,俯身將掉落的紙頁撿起來,隻見上麵工整地一行行記著:
壬戌年三月初九,漕運糧船三艘,至津州渡口,太倉虛數二萬石。淨得銀兩萬三千兩。
三月二十三,漕運糧船四艘,臨清碼頭交割,陳倉虛數二萬六千石,淨得銀兩萬九千兩。
四月初九,海運糧船二艘,登州港碼頭,桐倉虛數一萬八千石,淨得銀兩萬零五百兩。
…………
一行行記載的全是洛城乃至附近州縣糧倉的虧空,孔尚業的臉色也變了,他與錢崇益多年同朝為官,辨得出他的筆跡,這張賬頁上所寫的如果並不是一個玩笑,便是茲事體大。
李平瀾上前,從他手中把這張散頁拿過來看了一遍,臉上仍是沒有表情。
這時,他看到靜王走近,就默不作聲地將賬頁遞給他看。洛湮華掃了一眼,又轉給了還不明狀況的端王爺。
沈翎仍在翻閱賬冊,裏麵類似的記錄還有不少,此外就是一筆筆明細與經手官員的分潤。他看見了不少戶部官員的名字。
錢崇益已經覺察到氣氛異常,他一開始沒注意沈翎從包袱裏拿出的是什麽,待到看清了賬簿的模樣,整個人頓時像被雷劈了一下,臉色變成青白。
戶部經管天下人丁錢糧,過手的賦稅銀兩數額何止千萬,本身薪奉所得卻有限,雖有地方官員送來的炭敬和冰敬,但每年數千兩銀子的數目無論是對於他偌大的家業還是內心的冀望而言,都遠遠不能滿足。權利在手熟稔公務後,漸漸總能發掘出生財之道。湖廣與江南的稻米一年兩熟,每年夏秋之際,運糧的漕船與海船便源源不斷地沿內陸的運河或東南海路北上,將一船船糧米送往北方。洛城及周邊州府幾座較大的糧倉中,常年積儲數百萬石糧食,以備供給。在正常的年景裏,堆積如山的新糧兩年後便成了陳米,會以極低的價格拋售,由大大小小的糧商接手處理。這其中自然有不少油水,無論是差價還是損耗,但是由於戶部上下都看得見這塊利益,並且都想伸手,能分到的也就有限。
而後當他在戶部接替前任,開始負責考評各地糧倉之後,逐漸收到來自屬官的厚禮與暗示,如果將原本運往太倉與陳倉的新糧直接交給糧商售賣而隻報個理應入庫的虛數,待到一兩年後,再將這些實際上從未入庫的糧食,報為需要低價處理出去的陳米,隻要經手的各個關節暢通,那麽無需任何本錢投入,就能坐享其中的差價,得到一份豐厚的分潤了。
錢崇益很快就從戰戰兢兢發展到深諳此道,無論災年還是豐年,作為京畿之地,洛城一帶的糧倉必須保證倉廩充實,負責出入庫和定期清點的官員都是他的下屬,如此便當的生意如果不做,簡直是堵了大家的財路。所需要的隻是縝密小心,將賬目記清楚,不要被外人發現端倪。
他一向都做得非常謹慎,不僅保證倉庫中留有應付不時之需的儲備,與相熟的糧商也都打好招呼,遇到緊急情況便可臨時調來一些糧米充數,自覺方方麵麵都已安置穩妥。
他開始與彰州的幾家大糧商合作,是在最近三年。彰州在洛城東北六百裏,將糧米運到那邊路途的確比較遙遠,故此南方來的槽船都是在渡口碼頭卸下糧食,交接後由對方自行運走。賣給這幾家糧商所得淨利比別處要高出五成,因為出彰州城外再向北,繞過邊境的群山,便可進入夷金的地界,那一帶距離北遼亦是不遠。遼金兩國氣候苦寒,農耕都不甚發達,每年隻能收成一次,因此到了春夏之際都會缺糧,除了搶掠,便隻有設法在邊境上向禹周這邊購買。
錢崇益當然明白賣到彰州的糧食都去了哪裏,為何利潤大大高於其他地方,但他想到的是,自己不去賺,也會有他人為了牟利將糧食賣給遼金,那麽又何必放過這條財路呢?
他隻是操作得加倍謹小慎微,所有的相關賬目都親自計算,賬本不讓任何人瞧見,藏在書房裏一處隱秘的暗格中,連為他磨墨端茶的親信都不知曉它的存在。他三天前還獨自取出來看過,可是現在怎麽會當眾出現在滄浪閣,被靖羽衛的副統領從一個從沒見過的包袱裏拿出來翻看?
他懷疑自己心虛看錯了,抱著萬一的希望朝沈翎湊過去仔細端詳了一下,臉色便由青白變成了徹底的灰敗。
滄浪閣的廳堂裏出現了一陣詭異的寂靜,那張散落的賬頁已經轉到大理寺常卿俞恪手中。太子拿過來看了看,一時也說不出話來。戶部有些暗中手腳他並非全不知情,但他著意要將六部攏在手中,故此一向隻作不知。可是眼下單從這一張賬頁上看來,錢侍郎的胃口未免大了些,當場被京兆尹、大理寺的主官看到,隻差個刑部,就能湊成個三堂會審,旁邊還加上一個大內統領李平瀾。他想幫錢崇益分說也無從開口,心中隻是大罵錢家連本賬冊都收不好,又附庸風雅搞什麽夏宴。
如今韶安稅正在緊要關頭,提請加賦的戶部居然給他來了這麽一出,直接將見不得人的貪腐展示人前。
雖不知這一包失寶怎麽會出現在此,但賬本是錢崇益的筆跡,又是在他府中發現,難以辯駁。要查證也不難,隻需封了太倉和陳倉核對數目,什麽都一清二楚。
端王爺的性格較為直爽,他心裏還有些不願相信,問道:“老錢,這賬冊可是你府中之物,如果不是就直說,也沒人能冤了你去。”
錢崇益平素也算是有急智,但此時頭腦中卻一片混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為官多年,從未想到有朝一日會麵對這樣的困境,若說是,等於直接承認;若說不是,真相也瞞不過去。
他喃喃道:“下官實是不明,不知這包東西是怎麽回事。”心裏卻明白,此事過了今夜必定轟傳京師,直達天聽,縱然去求太子回護,再想調糧補足官倉虛數而不被覺察,也是決計不可能的,這遭自己的官途算是完了,還不知能不能留下性命。
他這般態度遲疑,看在眾人眼中,與直語承認無異。
掉落的賬頁已回到沈翎手中,重新夾進那本要命的賬簿。漸漸反應過來的賓客開始竊竊私語,低聲議論。
孔尚業作為洛城府尹,不得不出來結束這難以收拾的場麵。他幹咳了一聲,說道:“下官職責在身,今晚須得將這包裹中的物件帶回京兆尹作為證物,過幾日才能物歸原主,不知各位大人可能容許?”其實以他的本意,巴不得立時交還,擺在府衙,還得提心吊膽好幾天。
端王爺擺了擺手,不甚在意:“既是為了公務,孔府尹自帶回去不妨。”
沈翎道:“下官也不好袖手,今夜便派些人手給孔府尹幫忙,定會護得周全,諸位大人盡管放心。”
孔尚業便要來紙筆,讓自己的跟從當場清點記錄作為憑據。
這晚意外疊出,一波高過一波,無關的賓客至此紛紛告辭離去,他們都清楚過了今夜,大概很長時間裏,是不可能再接到請帖來到碧籮園了,縱然再有機會踏入此間,隻怕也是物是人非。
端王爺雖找回了八寶紫金冠,但心中委實是意興闌珊,歎了口氣說道:“錢侍郎好自為之,本王也幫不了你什麽。”說著轉身也向外走去,對始終安靜地坐在琴邊調弦的白若菡道:“若菡也同走罷,我用車馬送你回去。”
錢崇益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滄浪閣中曲終人散,這或許是他今生最後一場盛宴,沒想到會落得這般收場。
靜王站在一側,一直沒有說話,隻是在接到白若菡離開前的匆匆一瞥時,不易覺察地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錢崇益,這位戶部侍郎保養得宜的白淨麵皮上唯剩頹敗,他淡淡說道:“今晚見了府上珠燈夜景,的確別致新巧,聞說珠光燈一盞價值九錢,卻不知錢侍郎這一夕風雅靡費幾何。大人身在戶部主理民生,所思所行卻是取利於民,空負了這一樓書香。”他環顧四周架上堆疊的書本,“縱然引滄浪之水,何以洗心,實是可惜了。”
錢崇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靜王已轉過身,下樓而去。
太子看著靜王離去的身影,神態雖還保持平和,但臉色已隱隱發青。他已經可以想到天宜帝看見那本私賬會是什麽反應,這般被當眾揭出來,連回旋的餘地都沒有,錢府已經完了,跟著會被被鎖拿問罪的還有一串參與其中的戶部官員,戶部尚書不知還能不能保住這個位置,自己在戶部的多年經營隻怕要付諸流水。還有他籌謀多日的韶安稅,也將難以為繼。
他心中又是惱怒,又是紛亂,由幾位官員和隨從簇擁著離開。他沒再理會錢府的人,包括常到東宮行走的錢謙。什麽碧籮園、滄浪閣,這裏壞了他的大事,真是晦氣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