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4章 月靈的記憶(七)
當他們好不容易抓了兩袋大概三十隻左右的沙蟹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島嶼上,走夜路是十分危險的,所以他們在海邊找了一處背風處等了一晚上,清晨才開始返程。
我們像迎接打了勝仗的遠征軍一般熱烈歡慶林海他們的歸隊,我們靠著溪流用岩石堆砌了一個簡易的「池子」,將還活著的螃蟹通通放進去,準備開始清洗那些死去的螃蟹。
要知道,所有的甲殼類動物都是很容易腐爛的,腐爛之後便會生出許多有害的寄生蟲,所以我們要儘快將這些已經死去的沙蟹轉化為我們身體內的能量……
清洗這些沙蟹也是一件繁瑣的工作,我們得先把它們的雙爪和腿扭斷,然後掀開腹蓋(這時還得盡量避免螃蟹胃中的東西感染蟹肉),將沙蟹的口郃以及內臟器官一併拖出,當然這麼繁瑣的工作我是無法勝任的,好在那對新婚夫妻對此頗有研究(這兩人極其精通「吃」……),清洗工作就交給他們兩位了。
林海給我看了他新繪製的地圖,他說在這島嶼東部的沙灘比西邊要「富饒」得多,海灘上可以食用的甲殼類動物很多,他打算每隔兩天便帶一隊人去那裡一趟,下次爭取再帶一些龍蝦、對蝦之類的東西。
此外,我們也開始研究如何捕魚,這裡的「魚」不單單指魚類,還包括章魚、烏賊、以及海星、海膽之類的棘皮動物。
我們在行李箱中一共發現了六七張網,其中有兩張似乎是專業的捕魚網,攤開後面積能達到四五十平米,應該可以勝任捕魚的任務。
我們「美美得」吃了一頓沙蟹餐,其實味道真的不怎麼樣……我們沒有任何佐料,只能將這些螃蟹放在沸水中煮熟,吃的時候感覺像是在咀嚼沒有味道的軟粉條,而且隱隱有一股海腥氣,即便如此,我們依舊對這頓午飯十分滿意。
下午的時候,我們將一些之前選好的木頭試著在岩地上打了兩個樁,雖然有些費勁,但還算牢靠。
這柵欄只是用來防一些諸如野牛之類的哺乳動物,因此高度在一米五左右就差不多了,加上打入地底的部分,每根大柱的長度基本在兩米左右就可以,大柱之間相隔四五十公分的距離,在這之間填充一些低矮的灌木、樹榦之類的東西,然後用泥沙糊牢,便可做成一個簡易的柵欄單元格。不過正如我之前所講,這是一個漫長的工程,我們只能每天完成一小部分。
這裡要說說那位「女作家」的事,她昨天晚上把我嚇得不輕,下午搭建柵欄的時候,我一直在留心她的舉動,她一直在一個角落裡寫東西,時不時抬起頭看看遠方,似乎在尋找靈感。
我猶豫再三,終於硬著頭皮朝她走了過去。
「嗨」,我盡量使自己的語氣正常一些。
她抬頭看了看我,對我莞爾一笑。
我被他的笑容魅惑了,她真的很漂亮。
「有事嗎?」她的聲音清脆可人,如珠落玉盤般悅耳。
「在寫什麼呢?」我將自己的語氣盡量放的隨和一些。
「女作家」放下了手中的筆,她似乎沒有邊寫作邊交談的習慣,當她說話的時候,手中的筆必然會停下。
不得不說,這倒是一個很好的習慣……
「我在寫一部小說。」她看著我,依然保持那種微笑。
「哦?」我裝作饒有興趣的樣子:「寫了多少了?不如我來幫你看看,提提意見?」
我本以為她會拒絕,誰知她直接將本子遞給了我。
我沒想到這麼輕鬆就要到了她的「真跡」,趕忙將本子翻開。
她的字體如她本人一般娟秀,這本子是按「日記本」的格式印製的,每一頁的右上角都有一個寫日期、天氣的地方。我大致翻了下,發現她每一頁都註明了日期。
這本子大概有兩百張紙,她幾乎已經用完了本子的一半,每一頁上都是密密麻麻但十分整齊的字。
粗略翻了一遍后,我開始從第一頁看起。
第一行是她小說的名字——《一個人》
接下來是正文,她的小說似乎沒有分章節,就這樣囫圇個往下寫。
開頭的第一句話是:
我叫肖辰,是一個孤獨的人,但是我喜歡這種孤獨的感覺。
我眉頭一下皺了起來,但是好奇心使我接著朝下看去:
我厭倦自己的工作,我討厭自己部門的經理,我討厭那個拒絕我的女孩兒!
這是什麼情況?她怎麼會對我這麼了解?
這「女作家」的頭兩行字,完全就是我的真實經歷,連小說主人公的名字都和我一模一樣!
突然之間,我眼睛瞟到了這頁右上角記錄日期的地方,我看到那裡寫著8月7日。
而我們墜機的那一天是8月10日,也就是說,這些內容是在我和「女作家」還沒有遇到之前,她就已經寫好了的!
我猛地抬起頭朝她看去,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中所想,只見她輕聲說道:「我說過了,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就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你以前認識我?」我問道。
「女作家」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我皺著眉說道:「那你寫的這些東西……」
「和你的經歷很像是嗎?」她微笑著說道。
我點了點頭,這已經不是「巧合」能解釋的了。
「我覺得我和你很有緣分。」「女作家」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如果在平時,一個漂亮的女孩兒對我說這句話,我肯定會受寵若驚,但是目前這種狀況,再加上這「女作家」行為過於詭異,她的話反而使我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難道我之前一直在被她暗中監視,她寫作的靈感竟然是我?她靠我的真實經歷來作為她寫作的素材?
但我實在是一個稀鬆平常到有些無聊的人,我不認為以我的經歷為基礎寫出的小說會有人願意看。
我問道:「你為什麼會寫我?」
「女作家」做了個一個很奇怪的表情:「為什麼不能寫你?」
我撓撓頭說道:「如果你之前真的認識我的話,那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有點不好意思往下說了,畢竟我的人生實在太過失敗和無趣。
「那你認為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女作家」始終保持她那迷人的笑容。
我嘆了口氣說道:「我是一個失敗者。」
「女作家」點了點頭說道:「這倒是沒錯。」
我心說你可真夠誠實的!
「我的人生平凡無趣,你寫我是沒有人願意看的!」我說道。
「女作家」揚了一下眉毛,接著說道:「哦?你怎麼知道你的人生平凡無趣呢?你才多大?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這句話是目前為止我聽到她講話中最長的句子,我不由得抬頭看了看她,她接著說道:「每個人都是平凡的人,但每個人的經歷都是不平凡的。」
她又開始說那種晦澀難懂的話了。
我苦笑了一聲說道:「我除外,我的人生只是一杯沒有味道的白開水。」我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不對,我連白開水都算不上,我頂多是一杯餿水……」
「女作家」哈哈笑了起來,我詫異得看著她,她的笑容真的很天真,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一般。她笑了好久,等她的笑勁兒終於過去后,她說道:「你怎麼能這樣說自己呢?」
我聳了聳肩說道:「事實便是如此,你不是之前認識我嗎?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我這句話一方面是陳述實情,另一方面是想套她的話,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認識我。
但是她完全無視了我的問題……
「難道你從萬里高空墜落到這座孤島上的經歷,也算是你口中的稀鬆平常?」她非常認真的說道,同時她臉上的笑容也褪去了。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她。
「相信我。」我之前和她並肩坐著,這時她站起身子蹲在了我面前:「每個人都是不平凡的,你也不會例外!」她說著話時,眼睛一直死死盯著我。
我依然沒有說話。
她把她的日記本從我手中抽了出來,在我面前晃了晃,說道:「我希望在小說中把你塑造成一個堅毅果敢的人,你要加油哦。」
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是她的話似乎給了我很大的鼓舞。
說實話,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人這樣鼓勵過我,我認識的所有人都認為我是一個無可救藥的人,是一個患有自閉症的怪胎。
我看著她清秀的面龐,突然感覺我和她的距離拉近了許多,我不再害怕她了,我才不管她以前是不是認識我,總之她是一個認可我的人,這就足夠了!我一定不能讓她失望!
她似乎能讀懂我內心所想,只見她重重點了點頭說道:「這樣想就對了!」
我第一次沖她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看來我之前錯怪她了,她並不是神經病,相反,她是我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麼至少也得知道名字吧?我再次問道:「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她點了點頭說道:「可以啊,我叫肖辰。」
……
……
……
好吧,她還是神經病!
……
我和她的對話在這裡便中斷了,因為有一個突發情況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我們看到遠處升起了一團黑煙,看方向,感覺是在我們墜機登岸的地點。這煙呈柱狀性,而且十分濃厚,很像是有人在點火發信號。
我們的第一反應是,還有倖存者,這些倖存者可能看到了我們在沙灘上的生活痕迹,也有可能發現了我們藏在林子邊的行李箱,他們便點火試圖聯繫我們。
我們決定迅速去那邊看看情況。
現在的我們一下子來了精神,如果真的是有人在點火發信號的話,那麼這些人也許是另外的倖存者,更有可能是前來救援我們的人。
林海本來打算就他和賈叔兩個人前去探查一下,因為這次與以往不同,首先到我們之前登陸地點的路已經走得很熟了,不存在迷路的問題,其次這回也不是外出搜集食物,去的人多了反而會拖慢行進速度。
論身手,林海和賈叔是最好的,他倆去的效率最高。
但是正當他倆要出發的時候,我們聽到那個叫顧芸芸的孕婦大叫起來,我嚇了一跳,以為她要生了,跑過去才聽見她是在喊那個西裝男暈倒了。
這顧芸芸和西裝男一直靠在石山腳下的陰涼處,相隔不遠,西裝男一出狀況,顧芸芸就發現了。
林海等人也隨後趕了過來,我看到那西裝男直挺挺躺在地上,面色死灰,林海上前把食指放在他鼻前探了探,接著說道:「他還有呼吸,這樣,肖辰!你和賈叔,還有古月、王新一起去看看海邊是什麼情況,我留下來看看能不能把他救活。」
我點點頭,我、賈叔、王新、古月四人一人拿了一把刀,離開「營地」朝島嶼西岸濃煙冒出的位置跑去。
之前我還擔心這煙如果散去,我們豈不是失去參照物了,但這煙持續時間很長,一點沒有消散的意思,看來火勢不小。
即便如此,我們還是盡量加快了腳步。沒有了行李,外加我們是「急行軍」,前後大概只用了半個來鐘頭,我們便趕到了濃煙發出的位置,正是我們之前墜機登陸的地點。
著火的地方正是我們登陸小島后,第一個休息的地方,這裡背靠樹林,地上有許多枯草爛葉,此時已經被大火燒成了灰燼,火勢甚至蔓延到了樹林中我們之前藏匿行李箱的地方,那些行李箱已經全部化為灰燼了。
這火是在林地外圍燃燒的,那裡沙地居多,樹木稀疏,因此並沒有波及到整個森林,我們趕快把剩餘的火撲滅,接著四下里找了一圈,也沒發現一個人影。
賈叔說有可能是我們之前丟棄在沙灘上的易燃物自燃引發的大火,所幸沒有波及到太大的區域,否則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