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店

  不管她願不願意，不管她能不能接受，葉開沒有了家，找不到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小小的她，跟許多比她更小的人一樣，以後孤兒院就是他們的家。


  時間過得很快，完全不會去想，它這麽快的速度別人到底能不能跟得上。一轉眼，六年過去了！當初十二歲的小公主，如今已經是十八歲隻知道努力拚命掙錢的女學生。


  十八歲之前她的生活由孤兒院負擔，現在她已經成年，所以隻能自己負擔自己。其實從十四歲那年開始，她就已經會利用課餘時間打工掙錢了。隻是未成年的她，不管多麽辛苦，能掙到的都是可憐的一點點微薄的薪資。而她還要用這點薪資救濟孤兒院其他的人。


  現在她要努力籌備的就是她大學的學費，還有葉小智的醫藥費。今年她剛剛考上市裏的一所名校，但學費數目不小，她以前也沒剩什麽錢。所以這個暑假，為了醫藥費，為了學費，她隻差沒把自己賣了。


  可是這個暑假眼看就要過完了，而她的學費還遠遠不夠，小智的手術也不能再拖了。其實，她如果能夠自私點，不去管別人的死活，她也不至於連學費都湊不齊，可是她，就是沒辦法那麽自私。


  今天中午跟她一樣在孤兒院長大的黃依依跟她說：“葉開，你看你長得這麽漂亮，其實但憑你這張臉，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沒有？”黃依依跟葉開同年，她高中沒讀完就出來混了，天天晚上泡夜店。不是她不檢點，是她們的生活總得要有人犧牲。


  他們的家是在孤兒院，但不代表孤兒院能保護、照顧他們所有的人，孤兒院的生計也不是那麽好維持的。他們能安好的長到這麽大，已經很不容易了。


  可是孤兒院裏那麽多的人，有一些是因為生下來就患有先天疾病的，有些先天殘障、智障，所以被拋棄了。但這些人總是要有人照顧的，別人不知道他們的辛酸和悲哀，但他們這些被拋棄的人知道，所以他們無法不管。


  “依依，怎麽辦？小智的醫藥費都不夠，手術隻能繼續延遲了。我的學費就更別說了。”葉開此刻的挫敗感，無法形容。


  “葉開，就豁出去這一次好不好？小智的手術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他就危險了。如果我有你這麽好的條件，我一定想都不用想就去做。可是我沒有，十六歲我就稀裏糊塗的把自己給賣了，我都沒來得及哭一頓祭奠我失去的青春、自我和尊嚴，就急忙回來把錢砸在了醫院。你說過人不能隻為自己活著，我們的生活裏需要太多的別人，我們不能讓他們匆匆的離開。我知道你以前是大家閨秀，你是個純潔的好女孩，可是像我們這樣的人，不把自己弄髒一點，是沒辦法活的。”


  兩個同齡的十八歲女孩，抱在一起痛哭，這就是他們的青春。


  晚上，葉開跟著黃依依一起去了夜店。葉開告訴自己，為了那鮮活的生命，什麽都是可以舍得的。


  夜店是她沒去過的地方，有時依依會偶爾跟她提起。她說，去夜店的人大致分兩種，一種是不去考慮明天，隻為享受今天的人；一種是想著明天她還要在世人的眼裏卑賤的活著的人。


  她即將成為第二種。


  安其衡雖然不是夜店的常客，但作為一個成功人士，這種地方來的也不少。人都有要放縱的時候。


  今天是他的生日，二十八歲的生日。沒有人陪他過，因為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記得。他有些傷感，有些孤單，喝得有點多。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到了葉開，那個他六年都沒見過的，現在也不知道蹤影的女孩。


  可是他知道葉開不會來這種地方，她膽子那麽小，她那麽單純，那麽乖巧。如果，她沒有不見就好，那樣，或許還有她會記得他的生日，以前，她那麽小，就一直記得他的生日。小女孩會拉著媽媽教她做蛋糕，然後，送給他，跟他說：“安叔叔，生日快樂！”


  他像著了魔一樣，跟在葉開的身後。葉開和黃依依都發現有人跟著，於是轉身。


  看到安其衡，葉開就像被定格了一樣。她沒想到，再見到他的時候，是在這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