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滿營軍士

  將軍看著緩緩流動的那白色的霧氣，氤氳著一股珍珠般的光芒，汩汩的向著自己的身體流去。身體的每個部位都自動的散發出一種溫柔的吸引力。看著滿地軍士的屍體，將軍緩緩的跪在了地上，頭向前微微傾斜，然後彎下了自己的腰——


  暴雪裏刮著獵獵寒風，這雪原裏沒有一個站著的人，大家似乎睡著了一般都躺在雪地裏，整個範圍內隻有將軍一人跪在地上。老三還躺在一邊沒有醒來，將軍彎下的腰上似乎扛著千斤巨擔，萬千軍士的命。


  劍激昂，劍激昂，征戰沙場。


  無人留，無人留，火染城牆…


  將軍張著嘴巴囁嚅著，哼著行軍途中大家愛哼的歌。激越的風聲蓋過了將軍的聲音，將空氣撕扯的四分五裂。


  將軍直起身子來，他的頭發不知是因為風還是因為湧來的生命力而四處飛舞。將軍的臉慢慢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紅色，太陽穴處的花朵旋轉的飛快。如果有人在這裏，一定會被將軍這駭人的狀態所驚倒。將軍的神智開始漸漸失去清明，他的臉上逐漸呈現出一種駭人的狂亂，接近崩潰邊緣的將軍對著天地大吼，眼角一滴一滴的落下紅色的淚來。


  就在狂暴的前一秒，將軍依然掙紮著想與自己的身體對抗。


  是劍劃過空氣的聲音。


  將軍伸出的手裏已經握住了自己心愛的佩劍。


  我對不起的是你們。


  那就讓我，用命來還！

  佩劍被甩的飛上了高空，定在了那裏。將軍的脖頸因為用力而透出了絲絲紅色的經脈。


  “嗡。”天地間仿佛靜止了。周遭暴風雪突然停下，雪片在半空中停住了動作，原本肆虐的風也停止了肆虐。


  佩劍筆直的下落，破空之聲響起，將軍的頭顱瞬間垂了下去。


  延遲了大概有幾秒的時間，天地像是被撕裂一般，爆炸出一圈又一圈的氣浪。原本流動著的白色霧氣炸裂到了這片天地的每一個角落裏。將軍就這樣跪坐著，絲絲紅霧從劍插進的肩膀處飄散出來，那紅色的霧氣流動著，但卻就是不能徹底脫離開將軍的身體。


  四周彌漫的白色霧氣此刻也圍了過來。


  “將軍…”


  “將軍！”


  霧氣中傳來了各種各樣的聲音，仿佛這軍營又回到了今晚之前的時光。一團一團的霧氣成了型，圍繞著將軍那跪坐在地上的身體，白色霧氣圍繞著紅色霧氣。


  “將軍，都說世間無鬼神，原本我是不太信的…”


  “愛信不信，你現在是個啥玩意兒？逼逼賴賴的。”


  “我看這世界就是有鬼的，諸神大戰當年，也沒打著鬼啊”

  “我也不知道你說啥，你這自己都變成鬼了，在這兒馬後炮，趕緊的吧，既然都決定了形神俱滅了，那就趕緊把事情好好做完”


  那一團一團的霧氣圍著將軍。


  有一些甚至能看到一些小人的形狀。有的霧氣向著將軍的劍，握住了那佩劍的柄，有些臉向天地，仿佛與將軍之間有著深仇大恨。但還是不情不願的圍住了將軍。


  那團紅色的霧氣也慢慢成了人形，仔細看去與將軍有七八分的相似。那些白色的霧氣見了他，也不說話了，就這樣沉默在原地。紅霧看著這一幕，緩緩的在空氣中跪了下來。


  “我寒承蓑，生為人將，受諸位信任，追隨征戰多年，今日犯下過錯。自知罪孽深重。願下十八層地獄，為爾等換次世安寧。”


  白色霧氣沒有了聲音，似乎都在盯著紅霧，有人想要說些什麽，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響。


  “唉…”


  終於有了聲音。像是在極靜的荒原裏傳來了一聲歎息，黃昏般的嗓音讓人心酸不已。


  “劍激昂，劍激昂，征戰沙場。


  無人留，無人留，火染城牆…”


  諸多白霧看著紅霧，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宏大起來。那些鬼魅所唱像是天地間響起的陣陣梵音。白色的霧氣越來越濃，包圍著那把佩劍。歌聲響在周遭，一陣一陣轟向紅霧與劍。


  那劍就這樣一點一點的從將軍的肩膀上被拔了出來。白色霧氣也淡了許多，紅霧被追趕著又重新塞回了將軍的身體。


  “將軍，我們恨你，但你不要跟我們一起走。這世間萬物皆有定數，當年是你救了我，現在，我就當是把這命還了你吧”一團白霧投進了將軍的傷口。


  “我也是我也是”一小團白霧轉了兩圈

  “雖然這世界我還沒待夠，但是將軍，你把我帶到軍營裏來，我已經是非常滿足啦。這麽多年承蒙照顧，以後，我就是你的一部分”


  諸多白色霧氣就這樣一團一團又投進了將軍的身體，像是詛咒一般。將軍又重新動了起來。他知道，以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他與各位，永遠都分不開了。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黑夜已經過去，天空明亮，老三坐在將軍的身旁。好像一夜過去，寒冷的學院就退進了無邊的黑暗，此刻他身處森林，茂密的樹冠縫隙裏透出絲絲陽光，在泥土上投射出一個又一個不斷晃動的光斑。。


  老三回頭看向將軍：


  “大哥，我們躲一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