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公主公主
都說一切的壞事都應該留在夜晚,畢竟夜色朦朧,能夠掩藏一切的故事,恩恩怨怨情情愛愛你儂我儂,外加翻雲覆雨,隻需要輕嗬一聲,便把一切都掩藏。如同霧氣,如同各種傷心無處掩藏的白色月,梧桐上偶爾嘰嘰喳喳的鳥雀,夜色裏同樣有著無數的燈火,家門的,寺廟的,這樣的橘色的火光還是要數青樓最多。
勾欄院,兔兒所,紅樓夢月,天上人間。哪個名字不思春?哪個名字不帶著說不完的豔麗?正是這種萬家燈火的時候,隱去修仙論道的苦楚,尋那些脂粉味道到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巷子裏,魂魄將失。
倚風笑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一臉無語的看著眼前這個扯著衣擺的小孩。
他蹲下來,眉毛跳動,手中衣擺猛然一抽,小孩子因為慣性力,摔倒在地,倚風笑更是笑得猖狂。
“小屁孩,扯著本大爺的衣服要幹嘛?雖然本大爺知道這件衣服的確是無比的華麗而好看,哎哎,說你呢,別多看,偷偷告訴你,這可是絲雪君買給我的。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孩子,小屁孩,你倒是說句話啊?”
小孩子輪著大白眼,嫌棄的將眼前這個看起來還很年輕的“大叔”看了個遍,手上功夫卻是一下不落的又去扯對方的衣角。
“有人叫我來的。”
小孩的話說得不清楚,倚風笑也就沒有怎麽刻意去聽,小孩的話怎麽能相信呢?
倚風笑蹲下來,背後就是一盞橘色的燈。
小孩的眼睛是亮晶晶的,跟妓院門口的燈盞一樣的明亮,有著鬆脂一樣的色彩。
“你瞅瞅你,生得不如我好看,你看看,我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是彎月的,而你是翻著的死魚眼,你現在長得不好看,將來更不好看!”
小孩兒被嚇得失聲痛哭,紅潤的嘴唇飽滿而有色澤,一雙被對方稱為死魚眼的眼睛委屈的張著。
“你……你怎麽這樣壞?”
“壞?”倚風笑笑起來,比小孩子還要歡暢的笑聲蕩漾起來。
一時之間,雕花欄杆紅色磚牆上的姑娘們掩麵而笑,帶著脂粉的香味的手帕在風中招展。
“喲,公子來呀!奴家們等了好久了。”
倚風笑眉眼一彎,掐出個漂亮的半月,嘴上抹了蜜一樣甜,笑道:“各位姐姐,我可壞?”
“不壞~”
波心蕩的甜膩膩的話,從天上打著卷一樣的下來,將這毛還沒張齊的小孩子雷得外焦裏嫩。
小孩嘴半張,指著倚風笑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滿臉通紅,一聲嬌喝。
“你混蛋!”
倚風笑看著那張氣得通紅的臉,心中反而越發得意起來,扯著對方的小辮問道:“誰叫你來的?”
仔細想想,這小屁孩一開始就極度萎縮的跟在他身後,看起來也不像什麽作奸犯科之孩童,這麽一想也就隻能是長得太好看的那些怨天尤人了。
小孩子的神情越發扭曲,活像見了一隻死蒼蠅一樣。
“誰也沒有叫我!我自己來的!我從未見過你這樣厚顏無恥之人!”
倚風笑卻發現那小孩兒的眼神止不住的往身後寶藍色的建築閣上偷瞄著。
莫不是有什麽大人物?
倚風笑也跟著往那邊看著,什麽也沒有,卻在脊梁骨上透著一絲寒冷的氣息。嚇得身子一抖,趕緊抱著小身板瑟瑟發抖。
心裏卻嘟囔著,明明想要看著他,自己卻又不來,找個人來看著他吧,自己又躲在暗處觀察。天底下竟然有這樣不誠實的孩子。
小孩子大著膽子拉了拉倚風笑的手,問道:“你真的要進去嗎?那些姑娘可嚇人了。”
倚風笑將孩子一把抱起,笑曰:“不嚇人的,不嚇人的。你以後就懂了。根本分明都是軟香玉懷。要多舒服就能有多舒服。”
不過說到底有多麽的在意,似乎說不清楚。
要是想要來,就來嘛。
倚風笑一把抓著孩子,連對方的頭發也不放過,然後踏步進去,而後想了想,將孩子一把扔了出去。
“這還不是你能進來的地方。”
倚風笑踩著紅色的地毯,邁著歡快的鼓點一步步上去。
他來到這裏,不過為了追尋一片碧色的衣角。
那個女人,名叫蝴蝶夫人的。就在今天,穿到了這條知名的花街上來。倚風笑可從來不相信這個人的出現會帶著絲毫沒有一丁點的目的和指向,隻是個人出現的時間太過於狡猾,總感覺就是那樣的刻意。
母親,陌羽衣,到底是個什麽樣子奇葩的存在?
連倚風笑自己也都說不清楚。
是師,是友,是最愛,是最尊重,是小時候見到過的寶珠攢成的紅珊瑚,是來不及說什麽就已經消逝的故去。
最是那份悲哀。
倚風笑輕車熟路的繞過這些閣門,一臉嬌笑的姑娘們湊上前來。
“哎喲,這不是剛兒那小公子?可生得俊俏,要不和小娘子一度春秋?”
越是濃妝重抹,越是風韻猶存,越是嬌弱滋味。
對麵女子挑著一雙風情萬種的眼睛看著倚風笑。眼尾細細的皺紋像是湖水裏泛起的漣漪。她依偎著身子,靠在朱紅色的檻欄旁,欲語還羞,千言萬語都覆於風塵之下。
倚風笑覺著她有些熟悉,但是並沒有太大在意。
她依舊靠在那朱紅色的欄杆上,懶懶的的眼神和薄薄的嘴唇像是已經褪色的朱紅色錦緞。
“小公子,果然不看看?”
她舉手投足見盡是雅致,故作風塵的忸怩霎時間蕩然無存。
倚風笑隻是笑,這種笑意一點點擴散開來,他笑得端正雅致:“我已經約了人了,姐姐找其他人罷。”
那人落寞之態顯露在臉上,苦笑一聲,招呼其他人去了。
倚風笑看著她消瘦的背影,一陣唏噓,來不及細想,整個人已經推開那些花花綠綠的姑娘們,走向了後院。
這種地方,除了姑娘無比的豔麗以外,更多的把這種風花雪月之地裝飾得無比的隱晦。
小橋流水雀鳥偎依,古藤老木魚蝦戲水。
此種季節之中,已是紫藤開遍,高高低低的壓成綿延的一片紫色的祥雲,一不小心以為快要墜下來似的。
這種紫雲的地下掩映著情人。你隻能隱約透過彎曲的屏障往裏麵看到各色的紗衣,但是卻什麽也不能瞧見,各種的軟糯的嬌羞之聲緩緩傳出,不知道哪裏來的琴聲,影影綽綽,仿佛是神明在俯瞰著大地。
正因為這些聲音,將更多的靡靡之音掩蓋在其中。
倚風笑繞過這些亭台,往更深處走去,入目是荷葉連連,碧綠一片,遙遠的白色紗賬輕輕飄起。
他透過那些紗賬,隱約看到衣角,那人妖嬈豔麗的眼尾鑲著一片綠孔雀羽毛。正當倚風笑想要踏足前去,一隻白皙骨節分明的一把將他拉了回來。
倚風笑對上那人冰冷的眼睛,聽見他淺淡的唇角翕張道:“回去。”
一見這人,也不知道為何就像是老鼠見了貓般,倚風笑向身後瑟縮了一下,耳朵微微顫動,笑道:“絲雪君,怎麽想到來這種地方?”
倚風笑的話帶著不安和局促,更帶著一絲絲詢問的得意,像是無意間逮住了對方的小尾巴,這讓他又有吃驚,又是害怕。
青絲雪的神色依舊是不變的淡淡的,既不局促也多不出一絲情緒。
他說:“來捉你。”
倚風笑心頭一跳,訕訕而笑。
“青小哥,我也是男人不是?”
倚風笑與青絲雪說話的間斷,那片衣角已經完全消失。
倚風笑有些遺憾,心中的疑惑卻越發深厚。
青絲雪一把劍橫在他脖子上,又冷冷的說道:“回去。”
倚風笑不知道眼前這人何來的怒氣,他一隻手撥開眼前的寶劍,道:“絲雪君,是來捉奸的嗎?”
青絲雪一絲白發飛起,冷淡淡道:“胡說八道。”
隻聽見“珵——”一聲,劍已入鞘,連帶著那股寒氣也緩緩消散。
青絲雪說:“跟我回去。”
倚風笑還有所留戀,但是瞧著眼前人那雙越發冰冷深邃的眼睛,不由得脖子一縮,連忙向外走去,離了這煙花眷戀之地,倚風笑回頭看他,一陣陣想笑,腳步也輕快了很多。
市井留戀之地,煙花迷蒙的街道上,大紅色的糖葫蘆帶著濃鬱的吆喝聲傳了過來。
青絲雪走在前麵,倚風笑走在後麵,一前一後,沒有什麽距離。
倚風笑一雙眼睛在糖葫蘆的身上打轉,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
小販似乎發現了什麽,招呼道:“小哥,買個糖葫蘆唄?”
倚風笑眼珠子轉了好幾圈,嘴唇卻瑉得越發薄了,執念的一句話不說,眼神卻往身前的青絲雪身上看去。
青絲雪不說話,慢慢走開。
小販看著兩人的互動,自言自語道:“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啊……”
倚風笑咕嚕嚕的眸子轉動著,往天上看著,幾絲白雲飄過,偶爾一隻光禿禿的飛鳥。雲稍末尾還有一絲光芒,亮晶晶的,又染著通紅的色彩,非常好看。
等倚風笑回神的時候,一個更加亮晶晶通紅的糖葫蘆出現在他麵前。
倚風笑來不及感慨,舌頭已經舔了一口。一瞬間,又是酸又是甜,又有著玫瑰般的香味。說不清楚,就瞅見對方通紅明亮的耳朵。
倚風笑嘴裏銜著一顆糖葫蘆,眼睛是彎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