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與真相擦肩
伊人並不明白商淩憤怒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她提到況依的死。或者說，她隻聽出商淩話語裏的憤怒和對她的不滿，卻沒有聽出商淩不隻是單純的憤怒，而是惱羞成怒。
他在羞愧什麽？又在憤怒什麽？伊人不知道，但她很快就知道了。
她還回來做什麽？這句話是她的生父問出來的，原因是防止她和繼母產生矛盾，也是因為她的懷疑很可能就是事實。
商淩對她最大的仁慈就是送她離開一個月，他之所以沒有派任何人跟著，就是留給她一個月的時間，讓她“逃婚”。商淩的這個想法，換言之就是如果在這諾大的商府裏，他的嫡女商伊人和真愛大夫人葉若雪產生矛盾，或者商伊人和大夫人的共存讓商淩覺得為難，他的選擇是讓嫡女商伊人不計代價的離開商府以保全他的真愛大夫人。商淩的這個想法其實很自私，很不公平。
他沒有想過把伊人下嫁給葉少爺這樣不學無術、不知禮數又花心無情的人的這個想法是否荒謬，也沒有想過背負“逃婚”名聲的人再嫁人有多難，他想到的，隻是他覺得最合適的想法。
其實，伊人不是沒想過“逃婚”，可也隻是想想而已。
遠離家鄉，不顧父母姐姐的想法，這是不孝。現在她並不算是個有婚約的人，可要是她逃走，婚約的事一定會被大夫人促成現實。這樣，她就是不義。
而且，大夫人是再嫁的人，按照常理，她是不該做妻的，隻是因為她逃婚的事在焦孟縣已經被商淩擺平，焦家、孟家、葉家誰都不會對這事說什麽，因此大夫人才過得這麽安穩，伊人不用想都知道，要是換做她敢“逃婚”，大夫人一定私下裏到處散布這件事，商家和葉家在多少地方有店鋪，她就能散布到什麽地方。
這就是商淩想到的解決方法，完全置伊人於不孝不義境地的想法。
伊人想的太通透，所以她才傷心。不過，有可能是爹爹知道的事太少吧，畢竟讓他相信一個相濡以沫這麽多年，一直表現的溫柔賢淑、知書達禮、善解人意的人其實是一個心狠手辣、陰險奸詐、虛偽做作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樣想著，伊人的心情恢複不少。
“伊人還有別的證據，這一個月裏發生很多事，有一次，伊人差點就回不來了。在伊人調查的時候，需要找一家孫姓的人家，就在查找的過程中，有一個小牙婆引我去奴隸市場，設下陷阱，準備把我抓起來賣掉或者是還有其他的打算，伊人想，當時我是女扮男裝，她能認出我並找到我，一定是因為……。”
伊人的話說到這兒，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發現，她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很不起眼，卻很重要的事，這件事讓她覺得毛骨悚然，就好像是有一個人注視著她在做什麽，而她卻不知道對方是誰，又有什麽目的，對方時不時的出手幹預她的事，甚至引導她的行動，但她卻每次都在事後才發現對方出手的痕跡，除了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她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做不了。
因為什麽？因為大夫人打算賣掉她還是怎麽樣？孫小怡並沒有暴露，還答應幫她停止對嬌姨娘的傷害，保護嬌姨娘肚子裏的孩子並與大夫人對質，也就是說，大夫人當時並不知道她的行蹤，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在她剛搬去商府別院的時候就知道。那麽，當初的小牙婆為什麽會那麽巧合的在她要尋找孫小怡的時候出現，又引她去之前設好的陷阱處準備抓住她呢？那個小牙婆，真的是大夫人找來的人麽？
“究竟是誰，有什麽目的……。”伊人不自覺的說出口。這話在商淩聽來就是謊言編到一半編不下去的表現，這給商淩一個更憤怒的理由。
“編完了麽，編不下去了？哼，為了編排你娘親，你都可以麵不改色的撒出這樣的謊，你可真是出色的說書人。咳咳。”商淩臉上的憤怒之色又深了幾分，他放在桌麵上的手，幾次握緊又鬆開，最後還是忍住沒有一巴掌打在伊人的臉上。
這個孩子，真是讓人失望，即使有若雪這樣的人教導，也還是隨她娘親，她們兩個都是個為了爭寵，什麽謊都可以隨意地編造的人，而且總以為誰都會迫害她們，然後下下手為強，這樣的心思，著實讓人害怕，與她們扯上關係的人都要時刻小心。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話說的果然沒錯。
做長輩的人，在聽到自己的孩子差點被人牙子拐賣的消息後，難道不是應該擔心的詢問孩子怎麽樣麽？
“伊人並沒有撒謊，雖然現在還說不清楚原委，我需要找到那個小牙婆和她的同伴才可以，但是我真的沒有撒謊騙人，當時我真的被兩個人追著跑，要不是有人救我，此刻，我真的不知道會怎樣……。”伊人的聲音有些顫抖，此時的她有些慌了，因為她的親人在懷疑她讓她感到心寒，也因為背後那個人未知的目的。
伊人的慌亂很明顯，但是商淩的憤怒讓他注意不到伊人此刻的心情，他伸手揉了揉額頭，頭有些發熱，也有些脹，生病讓他的思緒混亂，脾氣也變得很差。
啪。
商淩起身，伸手扇了伊人一個耳光。“夠了！咳咳。”商淩咳的直不起背，他的臉上湧起血色。伊人有些擔心，卻因為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止住想要說出口的關切之詞。
商淩用力極大，伊人的臉頰肉眼可憐的紅腫起來，她捂著紅腫的臉，微微抬頭不讓淚水掉下來。她這是被打了啊。為什麽她會被打？明明她沒說一句謊話，為什麽不相信她？
商淩揉了揉因打人而發紅發熱發熱的手掌。
“你現在總是胡言亂語，說些不知分寸的話冒犯你娘親，作為爹爹，我要好好管教你，下去自領十棍家法，去後院柴房關禁閉。”商淩的話語冷冰冰的，讓人感覺不到絲毫作為長輩應有的慈愛。伊人想不明白，為什麽在她重生後明顯對她認知改觀的商淩會對她比前一世更淡漠。難道真的是有繼母就有繼父？伊人的心涼了。
“伊人不服，伊人所言句句屬實，隻要派人查實，就可以證明我的話。”兩位姨娘和丫鬟小怡也好，店鋪的歸屬也好，甚至是那天發生在奴隸市場的人販子當街追趕一位公子的事，隻要派人查實，就一定可以證明。
“你還在冥頑不靈！”商淩很氣憤。這時，他像是想起什麽，“一時好奇”的問：“你說懷疑況依之死與若雪有關可有拿的出來的證據？還有你說況家的大量財產在葉家的事有什麽依據？”商淩的問法很奇怪，就像他知道況家可能有一筆財產一般，這讓伊人心裏暗自警惕。她的爹爹商淩，究竟在娘親況依麵前扮演什麽角色？商淩真的可靠麽？
“不知道，也沒有證據。”伊人猶豫半天，還是沒有把盒子拿出來，隻說沒有證據。
伊人有個大膽的猜想。盒子裏的票據很可能是偽造的，如果她一開始就拿出票據，商淩明顯會很重視這筆財產，他可能會去找大夫人對質，從而更有利於挖掘出大夫人做過的其他事。
最嚴重的結果，大夫人會因為謀害未出世孩子的性命、貪圖她人的財產並據為己有之類的罪名而受到法律的製裁。最可能的結果，七出之罪，善妒就可以讓大夫人被休離。最好的結果，大夫人被商淩冷淡對待，她會失去寵愛和地位。
這件事很可能影響到若菱在府裏的身份地位，同時，伊人也不好過，當她或商淩想憑借票據取回財產時，一定會到官府，而官府一定會對票據進行核查審對，偽造的票據會讓提供票據的伊人承擔責任。
這樣算下來，如果從可能的結果出發，最可能獲利的人是商府的姨娘們。最可能獲利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個隱藏在暗處的人。蓁姨娘入府晚，可能性最小，而嬌姨娘懷著孩子，要是商家的夫人和孩子都多多少少地位下降，對她和她的庶子或庶女來說都是好事。嬌姨娘像是那麽精明的人麽？伊人在心裏推斷著。
聽到伊人說沒有證據，商淩的神情有些複雜，帶著些伊人不明白的情緒。
“沒有證據麽……。”商淩揮揮手，示意伊人離開。“家法就算了，你出門後直接去後院柴房裏關禁閉吧，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離開半步，我會讓商叔看著你的。”商淩說著，對婚約的事閉口不提。
砰。門被人推開，是若菱。
若菱聽說伊人回來時，正在司婆婆的教導下學習如何應對後院的事，她本打算立刻衝出門找伊人，卻被司婆婆和夏日攔住，直至剛才趁她們不注意才溜出來。
這些聽起來就很陰謀論的東西，若菱其實並不喜歡學，可是大夫人、司婆婆和夏日都告訴她要是不學這些，將來她出嫁後會過的很辛苦，學了可以自保之類的話，她也隻好學這些內容。
“爹爹為什麽要關伊人？”這是若菱說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