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商府，書房。
“爹爹，伊人回來了。”伊人向商淩行禮。她打算和商淩開誠布公的談論大夫人的事。背後評論別人是很沒教養的事，但是就事論事還是無可厚非的。
商淩的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按說天氣也不算太寒涼，而商淩常年走南闖北做生意，又正值壯年，身體一向很好，不該沾染風寒才對，可他就是得了輕微風寒。
為了防止傳染他人，這兩天他很少離開書房，飲食起居基本上都在書房。而大夫人每日三次雷打不動的給他送飯、端藥。每當這時候，他都會感歎大夫人的賢惠和對他深深地愛意。
“咳咳。你回來做什……，我是說，你回來了，伊人。”商淩的語氣有點怪，完全不像是歡迎離家孩子回家的樣子，反倒有點驚訝。
商淩沒有問伊人這段時間去哪裏、做什麽、過得好不好，甚至沒有讓她坐下喝口茶，歇歇腳。
“爹爹，你生病了？”伊人奇怪的問。商淩的咳嗽和蒼白病態的臉色，在她的印象裏，很少見，因為商淩身體一向很好，一年到頭也不一定生幾次病。
“無礙，這兩天也不知怎麽了，沾染風寒而已。”商淩揮手表示他沒什麽事。
這兩天他總是覺得身子有些乏累，頭有點發脹，人也有點糊塗，經常困倦，還怕冷。他沒當回事，隻當是天氣變得太快一時不適應。但是大夫人不放心，憂心忡忡的請來大夫為他診治，這才發現他覺得不舒服是因為他沾染輕微風寒。
伊人皺眉。“爹爹平時還是多休息，飲食清淡些，這兩天天氣變的太快，注意防寒保暖為好。”
商淩一臉慈愛的點點頭，伊人這個孩子難得說這些關心人的話，乍一聽，真有點暖心，看來若雪教導的不錯，這個孩子不僅知道上進好學，還懂得關心人，知道什麽叫做孝順了。
“伊人，一個月到了，你就這樣回來，真是……。”商淩有些感歎，卻沒有把話說全，反而說起另一個話題。
“既然你回來，想必是這一個月想通了，這樣也好，省得你娘親整天擔心你。至於你的嫁妝，爹爹親自替你準備，爹爹保證，一定不會虧待你，這點你放心，爹爹允諾你嫁的風風光光。另外，要是你葉表哥對你不好，你就回來和我說，我會多提點他的。”
伊人搖搖頭，她可不是回來等待出嫁的。
“今天伊人回來後沒有見娘親，而是直接來找爹爹，就是為了這件事。爹爹不必費心為伊人準備嫁妝，伊人不願意也不能嫁給葉子豪。”
“你想悔婚！”商淩微不可查的皺眉。
伊人驚訝的睜大眼睛。“沒有父母之，媒妁之言，怎麽能說成悔婚。更何況，爹爹，您還不知道葉家究竟瞞著您做過些什麽事吧？伊人這次出去查到些有意思的東西，和大夫人這麽多年瞞著您做的事有關……。”
商淩聽了她的話，第一個感覺就是這孩子並沒有變，什麽好學上進，什麽關心人，什麽孝順，全部都是假象。連對她如親女的若雪都出言中傷，還有什麽是她不會做的？
“哼，我給你一個月放鬆心情，你卻跑去調查你娘親，看來一個月過去，你還沒明白你該感謝你娘親。你中傷你娘親，就為了悔婚？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商淩氣憤的說。
伊人聽了這話，心裏很不是滋味，商淩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指責，明明一開始，錯的就不是她。再說，為自己一輩子的幸福爭取一下，有哪裏錯了。
“伊人知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的道理，自然不會隨意評論他人的好壞，伊人接下來說的話，都有依據，隻是就事論事而已。”
商淩暫時按耐情緒，伸手揉了揉發脹的額頭，他有些發熱，人也有點糊塗。
“爹爹，我們商家這麽多年人丁稀薄，就是大夫人的傑作，不信，您可以找來蓁姨娘、嬌姨娘和她的丫鬟小怡，問問她們大夫人這些年倒底背著您都做了些什麽事。”
伊人說完，就等待商淩派人叫兩位姨娘和丫鬟小怡來書房，可是她設想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胡鬧，簡直不成體統。”商淩氣的蒼白的臉色都發紅起來。
商淩是一個很重視子嗣的人，商家人丁稀薄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
伊人原以為隻要把人都叫來，當麵對質，就一定會真相大白。而且，僅憑這一點就可以讓商淩認識到大夫人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麽善良大度。
可是商淩對大夫人的信任程度遠遠超過她的想象，他不僅根本沒有打算派人請二位姨娘和丫鬟小怡過來，而且直接斷定是伊人為了悔婚而聯合她們排擠大夫人。
“這麽多年你一直不學無術，好在一直對若雪算是孝順，現在，你居然還敢在家裏結黨營私，真是越過越回去。”商淩恨鐵不成鋼。
“你剛才說蓁姨娘，嬌姨娘，還有個小丫鬟，都可以作證？好啊，好啊！我的若雪就是平時對她們太好，處處忍讓，才會讓她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麽地位，被你利用，讓你們聯合起來編排她。咳咳咳。”
商淩因為氣憤，說的太急，不禁咳嗽起來。伊人連忙走到外間的桌邊倒一杯茶水雙手捧著遞給商淩。商淩處在氣頭上，哪裏肯喝伊人遞過來的水？他一揮手，伊人雙手撐不住，水撒了大半，有不少落在伊人手上。此時的伊人是慶幸的，因為水是溫的。
伊人見他咳得厲害，又伸手想替他拍背順氣，也被商淩閃身躲開。
一家人，竟然生疏到這個地步。伊人收回手，默默的走到書桌前站好。
“若雪就該讓這二位身嬌體弱卻心比天高的姨娘們多立立規矩，好讓她們知道什麽是妻妾有別。”
伊人不明白為什麽商淩不相信她，這明明是一查便知的事，大夫人每次都在商淩離開兩位姨娘屋裏後給她們送些東西，或吃的或喝的或用的。這麽多年府裏隻有一位嬌姨娘懷孕，而她屋子裏的人——小怡，也被收買，想方設法讓嬌姨娘流產。她都安排好讓小怡揭發大夫人的行為，以此為證扳倒大夫人。可是，一切安排，隻要商淩還信大夫人，就是無用功。
其實商淩不信伊人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在外麵沒少養人，但這麽多年過去，沒有一個人懷孕。他養這麽多人，色心是一個原因，想要繁衍子嗣又是一個原因，但是這麽多人都沒能懷孕。這些人都是他瞞著大夫人養的，大夫人總不能一一做手腳。
“至於你。”商淩指著伊人說。“原本我還想著讓你嫁給葉子豪是委屈你，現在我才明白若雪的良苦用心，像你這樣連一手撫養你長大的娘親都算計的狼心狗肺的人，讓你嫁給葉子豪，是委屈了他才是。”
伊人心裏發涼，委屈葉子豪娶她？這話居然是她的爹爹說出來的。
葉子豪娶她如果是一種委屈，那她真是對不起花心葉少爺，不用委屈，他要是覺得娶她是一種委屈，她還根本不想嫁呢。
“爹爹，到現在您還是認為大夫人天真單純，善良大度？”伊人低頭掩飾唇邊嘲諷的笑意。
“原來就算伊人有人證，爹爹也不肯相信伊人，那爹爹，您知道京郊的東籬莊園，京中的裕通典當鋪、瓷器行，東邊閑置卻有主的宅子麽？”
商淩眉頭皺的深深地。“哼，你不知悔改，反倒問這些做什麽。”
伊人抬頭看向商淩。“因為這些，都在葉家名下，而且，遠遠不止這些，這些東西，都是她搶來的。”
“嗬嗬，你還學會撒謊了！你說的這些有證據麽？她又是搶的誰的東西？”商淩氣的都笑出聲來。
伊人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沒有拿出盒子裏的票據。“她搶的，是況依的。”
商淩原本以為伊人是在撒謊，可當伊人說到大夫人搶的是況依的東西時，他的表情僵硬。因為他知道這是有可能的事情。
“爹爹，大夫人葉若雪，她是一個心狠貪婪的女人，我娘親況依，不是你說的什麽妾室吧？她是正妻，而大夫人是後來扶正的，對吧？”伊人情緒有點激動。“大夫人，她不僅霸占我娘親留下的財產，還瞞著您，用這筆財產為葉家謀利。而且，我懷疑，娘親當年的死和她有關……。”
商淩的身體開始僵硬，伊人說什麽？這件事，她知道了！
商淩看著伊人，一直看著，看的伊人覺得不適而微微躲閃。商淩的表情說不出喜怒，語氣仿佛也很平靜，但是仔細聽就會發現裏麵的堅決。“伊人，也許我這麽說你會覺得有點受傷。”
伊人心跳停了一下，爹爹這話是什麽意思，會讓她覺得難受的話？為什麽她會有這麽不好的感覺？“爹爹這是何意？”
“我在你離開後就沒有派人跟著你，這意味著什麽，還用我明說麽？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是你卻回來說這些。你應該自己離開幾年，要是能在外麵把自己嫁出去更好，也省的和你娘親產生矛盾。你究竟回來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