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交鋒
伊人這話說到李嬤嬤心坎裏，她一個老人，就因為沒有奶媽劉氏受大夫人寵信，連劉氏的女兒也總是不把她的話當回事。
二小姐這野丫頭是在替她出頭，幫她樹立在屋裏的威信？
“二小姐說的是，萍兒，你素來沒規矩，總是不尊重二小姐。一個丫鬟真當自己是小姐命？撿完碎片換身樸素點的衣服去，這個月的月例減半。”
李嬤嬤拿著雞毛當令箭，懲罰的同時不忘告狀。
萍兒心氣高，這麽多年哪裏受過這麽多委屈，當即反駁：“我就是丫鬟怎麽了，憑你一個嬤嬤也看不起丫鬟？”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
伊人聽著她們吵鬧也不催促，反而饒有興致，支著下巴笑眯眯的。
兩人平時就總是吵，看來她“仁愛心慈”的娘親手下也不是無懈可擊嘛。
“吵夠了？你一個沒資曆的丫鬟，敢不聽嬤嬤的，她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還不照做。”
伊人明顯的偏袒讓李嬤嬤如鬥勝了的公雞，趾高氣昂的，反觀萍兒，雙目含淚，目露凶光，受多大委屈似的。可她不知道，在厭惡你的人麵前委屈隻會讓對方看笑話看的更開心。
“是，二小姐。”萍兒想起劉氏的囑咐，最近不能惹事招來大夫人的不快，強忍者淚撿碎片，一不小心劃破手，伊人和李嬤嬤都裝作沒看到。
當晚萍兒回屋才發現小腿上濺到熱茶的地方紅腫，一碰就疼，心裏的委屈爆發，顧不得其他，撲到劉氏身邊哭訴不提。
“嬤嬤，我有些累，你給我敲背捶腿。”
“來人……。”李嬤嬤剛開口，伊人懶洋洋的打斷。
“她們笨手笨腳，哪裏有嬤嬤你能幹，不然嬤嬤你也沒有今天的地位。”說完，伊人走到軟榻旁，趴下。
李嬤嬤見木已成舟，再懶也隻能自己動手。伊人特別挑剔，左肩十下右肩十下，一下不能多，一下不能少，力道不輕不重，還不能停，就這樣，伊人舒服的緩緩睡去。
李嬤嬤見伊人睡熟，揉揉酸軟的手臂，快一個時辰這野丫頭才睡著，她的手都快舉不起來。她那裏知道，伊人為了讓自己別睡著，看著嬤嬤幹活，也很努力。
次日。
“嬤嬤，去珍瓏坊把我定的東西拿來，這東西很重要，別人拿我不放心。”伊人尋個由頭，鄭重的單獨對李嬤嬤吩咐。
“好，老奴這就去。”李嬤嬤還以為讓她發現伊人的什麽了不得的秘密，偷偷的去找大夫人告密。
“你說，珍瓏坊？去取回來。”大夫人冷冷一笑，昨日劉氏帶著萍兒來找她哭訴，劉氏是她的心腹，萍兒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居然被自己人欺負，這李嬤嬤也太不知分寸。
珍瓏坊是賣棋局的地方，前幾日伊人差人去定製一套翡翠棋盤和瑪瑙棋子，錢不夠還是她給補的款。伊人有一套木石製的，這套想必是送給紅蓮的。
邀功也不先印證消息的正誤，正好借這事敲打敲打她。大夫人如是想。
珍瓏坊。
“這位嬤嬤，你家小姐真的從來都沒有定製過東西啊 ，嬤嬤莫要再咄咄逼人擾人生意。”珍瓏坊的小夥計一臉苦惱。
“這裏就是珍瓏坊啊，全京城隻有一家別無分號，我沒走錯，你再好好想想。”
小夥計裝模作樣的想了想。“的確沒有，這位嬤嬤，我好言相勸許久，你看，後麵還有這麽多人等著，你先回去問清楚再來吧。”
“你這小夥計，怎麽不查查賬本再說。”
“真的沒有，您是來搗亂的吧，自己出去，還是我找人請您出去？沒錢就別來這。”泥人還有三分脾氣，小夥計一再被懷疑，很生氣。
李嬤嬤覺得身後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心裏暗恨伊人害她丟人，跺跺腳怒氣衝衝的離開。
小夥計把李嬤嬤送走，見老板還沒出來，鬆口氣。
與此同時，在後院涼亭裏小月正在和店主談生意：“我家小姐讓我代她向您問好，桌上這些東西，我家小姐就交給貴店售賣，但要在我家小姐嫁人後出售，小姐說貴店信譽最好，即使售價低些也沒關係。”
“嗬嗬，我與商淩是老朋友，小伊人是我看著長大的，也算是我的侄女，她和小紅蓮每年生日的禮物都是商淩從各地搜集的珍寶，市麵罕見，肯賣給我，我也不占便宜，該多少就多少。”
“小月代小姐謝過店主。”
店主是個快到知天命年紀的人，身體卻很好，捋著胡子，看起來很和藹慈祥。
小月拿到銀票，手有些發抖，這是她多長時間的工資啊。忽的，她想起小姐的吩咐。
“鄒世叔和爹爹是好友，這事就怕他告訴爹爹，你一定不要忘了囑咐他別告訴爹爹，更別告訴大夫人。”
“對了，小姐似乎要給老爺大夫人一個驚喜，所以不想讓人知道她出售這些，希望您能對老爺大夫人保密。”
小月的話算是解了鄒店長的疑惑，即伊人一個不愁吃喝的小姐拿這麽多錢做什麽。雖然此時的伊人不學無術的紈絝名聲不顯，孝順的名聲倒是熟識的人都知道，鄒店長也就應允這個要求。
小月拿著定製好的棋盤和棋子，起身告退。
正堂裏的小夥計見她後向她微微點頭，片刻就借故去後院，果然在後院涼亭的桌子下摸出一袋銀子，掂了掂，心想這錢掙得容易，雖然不理解這些富貴人家是怎麽想的，封口費不少就好。
商府。
“風兒清，月兒明，仲夏蟬鳴聲漸消。寒露凝，夜色涼，稚子悄然歸夢鄉。”伊人聲音因年齡緣故略顯稚嫩，但也很好聽。
大夫人不許她學習正常人家女子該學的東西，總是教她這些大戶人家看不上的東西，唱小曲兒，多是賣藝人和妾室學的，難登大雅之堂。
“娘親，伊人唱的怎麽樣？”伊人蹲在大夫人腿邊扮乖巧。最近她的表現將大夫人的懷疑打消不少。
大夫人摸摸伊人的頭，像逗養寵物似的。“很好，我的小伊人果然很有……天份。不枉娘親苦心栽培，娘親聽了頭就不痛了。”
大夫人語氣有點怪，說的話更是怪。
伊人就像沒聽出來，得意的仰頭，笑得燦爛。
看著她那張和任氏越來越像的臉，大夫人摸了摸尖銳的指甲，好想劃花。那白皙卻脆弱的脖頸，要是有青紫色的手印相稱，該是多麽美的畫麵？
“大夫人，伊人那野丫頭騙我……啊不，是騙您，您一定要好好整治她。”李嬤嬤的話從院門處傳來，這麽大的聲音可見她的氣憤。
大夫人起身，臉色當即陰沉。伊人一臉玩味，大夫人素來喜歡裝仁慈，被人當麵打臉，也不知心裏做何感想，能看到她變臉，也不枉特意跑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