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的確有了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而且還是另一個時空裏麵根本就不曾發生過的事情。


  事情還是要從琴璣大量拋售麥子和麵粉說起。


  法國的人民,尤其是巴黎市民才不關心琴璣是從哪裏弄到那麽多的麥子和麵粉呢。他們更關心自己的儲藏室裏麵是否有足夠的糧食。在他們的口袋被掏得空空、在他們的儲藏室被裝滿之前,他們隻顧得上去路易十五廣場搶麥子和麵粉,在他們的儲藏室被裝滿之前,他們根本就沒有這個精力顧及其他。


  等巴黎市民的儲藏室被裝滿了,他們才有空關心最近的流言八卦。


  而在在巴黎市民的儲藏室被裝滿之前,商人們的倉庫先一步被裝滿。


  這些商人們是本著先低價購入以後慢慢拋出的想法,最先開始搶購麥子和麵粉。心狠一點的商人甚至運用所有能用的手段,就是借錢,也要把倉庫塞滿。等他們把倉庫塞滿了又欠了一屁股債,路易十五廣場上的麥子和麵粉都不見少,這些商人哪裏不心慌的?


  剛開始的時候,這些商人們還坐得住。他們覺得琴璣就是有再多的麥子麵粉,也是有數兒的,即便巴黎賣不掉,他們也可以運到外地甚至是別的國家去賣,等他們知道馬賽和阿姆斯特丹也有大量的糧食拋售,這才著急了。


  可著急又有什麽用呢?

  那段時間,巴黎的每一個商人都過得心驚肉跳。雖然很多人都堅信,琴璣手裏的糧食不會有很多,雖然幾乎每個商人都在背後嘀咕琴璣能堅持多久,雖然到了後來,相當多的商人,尤其是糧商,都在背後咒罵,可在人前,他們還不是一樣要誇讚琴璣是個心地仁善、關心人民的仁慈的好領主?


  哪怕是那些糧食都砸在了手裏,那些商人也不敢再這個時候說琴璣的壞話。


  更別說,直到現在,路易十五官場上還有平價的糧食出售。


  商人們拿琴璣沒有辦法。畢竟,琴璣並沒有拿刀劍架在他們的脖子上逼著他們買,畢竟琴璣一開始就說了,這些糧食是為了滿足巴黎市民的需要,可是對這些商人們來說,麥子就是儲存得再好也是會出現折損的,偏偏隻要路易十五廣場上有便宜的糧食出售,他們就不可能在巴黎賣出一粒麥子。


  不能怨恨琴璣,商人們就遷怒王儲妃。他們認為,如果不是奧地利方麵向國王施壓,如果不是奧地利女王幹涉法國內政想逼走琴璣,逼著琴璣拿出九千五百萬法郎的巨款,他們也不會有這場無妄之災。


  在琴璣和王儲妃之間,人民本來就更喜歡琴璣,現在,雖然也有不少商人對琴璣不滿,可在王儲妃和琴璣之間,商人還是寧可選擇琴璣。也就是說,無論是有錢人還是平民,眼下都站在了琴璣這一邊。


  換而言之,除了第一等級和第二等級,第三等級已經都站在了琴璣這邊。


  商人們在背後攛掇那些貴族,希望貴族們能夠出手廢掉王儲妃,而理由也是現成的:王儲跟王儲妃之間並沒有圓房。


  按照教義,沒有事實的婚姻是做不得數的。就跟當年的亨利八世迎娶嫂子阿拉貢的凱瑟琳一樣,就是凱瑟琳王後宣布自己跟自己的前夫沒有圓房,這才取消了那段婚姻,順利地嫁給了亨利八世。


  而在第一等級和第二等級中,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歡安托瓦內特,這裏麵最顯赫的一個人物就是紅衣主教羅昂。這位大人物曾經擔任過法國駐奧地利大使,當時法國和奧地利還是敵對狀態,羅昂對奧地利女王,也就是王儲妃安托瓦內特的母親特蕾西亞女王很不客氣,甚至還說了不少冒犯女王的話,因此,特蕾西亞女王十分厭惡羅昂主教,還特意叮囑過了女兒,要求女兒不要理會這個男人,甚至還要求女兒對王儲施加影響力,讓王儲也不要理會這個男人。


  安托瓦內特是一個非常聽媽媽的話的女兒,自然就照辦了。


  嫁入凡爾賽之後,安托瓦內特果然沒有理會這位紅衣主教,這一點安托瓦內特確確實實做到了;讓王儲也不要重用這個男人,安托瓦內特努力過,隻是眼下的她對王儲根本就沒有什麽影響力。


  作為紅衣主教,羅昂也是凡爾賽十分有權勢的人,知道安托瓦內特曾經在王儲麵前哭鬧不許王儲跟自己說話,羅昂怎麽不惱火?更別說,安托瓦內特對待這位大人物就跟對待杜巴麗夫人沒有什麽兩樣!

  這讓羅昂主教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如果時間線能夠往後拉,如果安托瓦內特不是現在的凡爾賽出了名的不得丈夫喜歡、至今沒有跟丈夫圓房的、對國王和王儲一點影響力都沒有的王儲妃,而是後來項鏈事件中那位法國受盡丈夫的寵愛還是王太子之母的法國王後,那麽毫無疑問,紅衣主教羅昂就隻能討好她了。


  可問題是,安托瓦內特不但沒有生下王儲路易·奧古斯特的兒子不說,甚至連夫妻圓房都沒有做到,這樣的安托瓦內特,羅昂又怎麽會放在眼裏?

  鑒於之前安托瓦內特對羅昂的無禮,想要取消王儲和安托瓦內特之間的婚約的人中,就數這位紅衣主教大人最為熱切了。也正是因為這位大人物在背後穿針引線,使得很多貴族都隱隱站在了王儲妃的對立麵。


  更讓琴璣無語的是,因為被丈夫冷落,王儲妃竟然跟一個叫菲爾遜的瑞典貴族好上了!如果隻是隱秘的地下戀情也就算了,可偏偏王儲妃公然跟對方打情罵俏,還有人看見她跟情人公然在暖房裏麵偷|歡!

  看著用扇子擋住了臉、低頭沉思的琴璣,卡隆和孔多塞非常尷尬。他們忽然發現,這種話似乎不應該跟琴璣提起。


  就在他們想道歉的時候,會客室的門再度打開了。


  卡隆和孔多塞還以為是送葡萄酒進來的侍女或者男仆,可出乎意料的是,進來的竟然是王儲路易·奧古斯特和孔代親王以及親王的女兒克萊門特夫人。


  克萊門特夫人一見到琴璣就撲上來,給了琴璣一個擁抱:“哦,閣下!我親愛的朋友,要出大事了!”


  好不容易等克萊門特夫人鬆開自己,這才聽到孔代親王熱情地道:“哦,夫人,雖然隻有幾天未見,可我感覺已經過去了很久。我們共同的朋友烈·韓將軍呢?”


  琴璣隻能打鈴,讓侍女去通知韓烈。


  這裏,孔代親王已經將房間打量了個遍。


  他用軍人特有的大嗓門道:“夫人,您也用扇子?我聽說,那個奧地利女人發明了一套扇子語?哦,天哪,那玩意兒都趕得上我們軍隊裏麵的旗語了!”


  克萊門特夫人道:“父親,您真的是太失禮了!我的朋友怎麽可能跟那個奧地利女人一個樣子?公爵閣下隻會在思考大事的時候才會用到扇子!跟那個隻知道跟男人調情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琴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雖然進入房間以來,路易·奧古斯特還沒有說一句話,可從他的表情,還有孔代親王父女倆的表現,琴璣大約可以猜到他們的目的。


  不過,琴璣並不打算順著這些人的心意。


  琴璣道:“歡迎來到楓丹白露。我想,你們頂著風雪而來,此刻應該更需要坐在壁爐邊上,來一杯溫好的葡萄酒。”


  孔代親王道:“楓丹白露?”


  “我為這片領地取的名字。”琴璣迅速地解釋了一下這四個字的意思,然後道:“秋天的清晨,楓葉是紅的,樹葉上帶著白色的霜,林間、泉水之上薄霧繚繞,是不是比藍色美泉更富有詩情畫意?”


  克萊門特夫人搶著道:“是的,是的。聽到您的形容之後,我真的很想手中有一支畫筆,把這個景色畫下來。楓丹白露,楓丹白露,真是一語道盡了秋冬季節的美景。”


  孔代親王道:“我是個軍人,我不大懂藝術的那些事兒。不過,我也承認,這個名字取得好!隻是,現在這麽冷的天,我們是不是先坐下來喝點什麽?”


  琴璣笑了,連忙把最靠近壁爐的沙發讓出來。可巧,這個時候,侍女把溫好的酒杯和葡萄酒送來了。


  琴璣道:“在東方的飲食文化中,好酒就要配上合適的酒具,而跟葡萄酒最配的,自然是夜光杯了。”


  夜光杯?

  在場的五個客人立刻就來了興致。


  克萊門特夫人道:“為什麽有這個說法?”


  琴璣道:“葡萄酒大約是一千年前經由絲綢之路傳入東方的,那個時候,有位詩人寫了這麽一首詩: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因此,葡萄酒和夜光杯也被當做軍人和英雄的象征。”


  聽了琴璣對詩文的解釋之後,孔代親王更加高興了。


  作為國王路易十五的老朋友和法國的實權親王,孔代親王在凡爾賽一直擁有不小的影響力。可偏偏王儲妃竟然因為克萊門特夫人跟琴璣交好就給孔代親王臉色看,孔代親王會高興才怪!

  一麵是傲慢不愛搭理人的王儲妃,一麵是女兒的好友、讓他如沐春風的女公爵琴璣,孔代親王自然更喜歡琴璣一點。


  尤其是當葡萄酒注入夜光杯之時,夜光杯在那一瞬間發出溫潤的熒光,更是讓在座的賓客們大聲驚歎。


  “真是世所罕見的珍惜酒具!”


  琴璣道:“美酒贈英雄,這一杯,獻給我們的大孔代親王。”


  孔代親王越發高興,他興致勃勃地端起酒杯,跟琴璣碰了一杯:“天佑國王!”


  “天佑國王!”


  幾杯酒下肚,孔代親王也放開了,聲音也大了起來:“啊!這就是您給軍方提供的酒嗎?夫人,您真的是太慷慨了。您可知道,有人乘機賺了一大筆!”


  琴璣笑道:“您說的是杜巴麗夫人用普通的佐餐酒換了我今年供應給軍方的那批酒這件事情吧?”


  “您知道?”


  琴璣點了點頭,道:“是的,這件事情,至始至終我都很清楚。我當時是為了湊錢,這才把那批葡萄酒低價處理的。畢竟,也隻有軍方才給得起價錢,需要的量也夠大。最後,我也湊足了九千五百萬法郎,可對於今年內地的那些葡萄園主來說,就是災難了。葡萄酒賣不出去,他們就沒錢繳納賦稅。葡萄酒也從最高時的兩百法郎跌到了九十法郎。杜巴麗夫人的行為的確有乘人之危的嫌疑。可是如果葡萄酒賣不出去、全砸在手裏,對於那些葡萄園主來說,跟一場冰雹沒有什麽兩樣。現在,葡萄酒賣出去了,雖然價格有點低,卻也在那些葡萄園主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酒商的手裏又有了好酒;杜巴麗夫人雖然從中賺了一點,不過,我想她最後能賺到的,也不過是一百到一百二十萬法郎而已。在整個過程中,大概也隻有士兵們空歡喜一場。”


  克萊門特夫人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所以,您全都知道?”


  琴璣道:“是的,我都知道。站在國王的角度,軍方最後得到的酒的數量並沒有減少,最後士兵得到的葡萄酒的品質跟過去也差不多,自己的小情人忙東忙西,不過是為了一百萬法郎而已。如果我是國王,我也會付諸一笑。”


  克萊門特夫人想了想,道:“內地的葡萄園主們,雖然最後葡萄酒的價錢沒有賣上去卻也收回了最低價,也算是保了本。而在這之前,巴黎的酒商已經被夫人的葡萄酒給填滿了,所以杜巴麗夫人就是有這個能耐把好酒從軍方的倉庫裏麵弄出來,她想把這些葡萄酒換成錢,也需要費不少心思。所以,您才沒有任何表示,是這樣嗎?”


  孔代親王道:“夫人,話雖然是這樣,可是我真沒有想到,您會對那個女人那麽客氣。”


  琴璣道:“我跟杜巴麗夫人交好,可不是因為她是國王的情婦、對國王擁有強大的影響力。她是一個很好的人。她出身卑微,這不是她的錯,她言談舉止也不像天生的貴族那樣優雅風趣,那是因為她並沒有接受過什麽良好的教育,這一點,我也承認。但是,她是個心底善良的人。這一次,如果不是她說服了國王,如果不是她讓國王點頭,對廣場上的麥子和麵粉免稅,巴黎的人民就不可能買到這麽便宜的糧食。可以說,這一次,巴黎市民的儲藏室能夠裝得滿滿的,她功不可沒。而且,葡萄酒的事兒,她的確得了好處,可還有大量的葡萄園主跟著受益。雖然她私心不小,可也惠及了人民,哪怕隻是一小撮人。以她的出身,能夠做到這一步,難能可貴。”


  孔代親王點頭表示讚同,還特別強調:“在我看來,巴黎市民能夠買到那麽便宜的麥子和麵粉,完全是因為您的慷慨。”


  琴璣道:“可是,如果沒有她幫忙說好話,如果有人說服國王課以重稅,那我也隻能漲價了啊。”


  卡隆和孔多塞跟著笑了起來。


  作為第三等級的一員,他們完全認可琴璣的說法。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