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葉玉
鐵門打開的聲音,劃過寂靜的牢房,有些刺耳。腳下被鐵鏈拴住,這讓我行走起來感到稍稍困難。
那獄卒見我走得慢,竟也沒多餘的話,隻是待我進門後,又將那鐵門重重關上。隨著那尖銳的聲音淡淡入耳,我看見了坐在木質桌子前的袁澗樞。他今日依舊西裝筆挺,陽光穿過鐵窗有幾縷投射在他的眼角眉梢,都顯得格外耀眼。
這於如今穿著囚服無比落魄的我而言,前者倒像是屬於勝利者的揚威。
我笑笑,便在他對麵落座。監獄的空氣總是靜謐而死寂,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打破這份寂靜,“關了我父親現在又把我送進牢裏,你可是滿意?”
關於我父親,我也是在前不久才得知的消息。
那時候我被兩股勢力瘋狂打壓,被迫隻得在郊區生存。白天在工地搬磚,晚上就睡在郊區簡陋的小屋內。我知道這其中一股勢力來自於袁氏,因為凡是涉及到袁氏旗下的各種產業鏈,我投去的簡曆都會像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至於另一股勢力,我雖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卻也意識到是戴佩妮的緣故。
那時候為了坐上袁氏總經理的位置,我折回C大去找餘曉瑤。之所以知道她在那裏,也隻是因為前不久的一場酒會,我看見她站在自助餐附近端著盤子,狼吞虎咽的模樣。
她和小時候沒有太大的改變,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她沒有以前那麽沉悶了。她那日似乎也看見了我,急急上前尋找。這讓我嚇了一跳,慌忙離去。
沒錯,我是騙了她。
自打我第一眼見到她起,這一切便都隻是個騙局。
她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竟將我認錯,不由分說便道這手鏈是我丟的。
現在想來,卻也難怪。那日我正好穿了件和她心中少年一樣的外套,就連那條手鏈底部刻上的英文字母,也意外的是我姓氏的首字母。
對於餘曉瑤,我談不上什麽感覺。我承認最初隻是因為自身莫須有的虛榮,但到後來,那種感情似乎就變了質。我漸漸沉迷進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備至中,如果非要我形容那種感覺,應該是“友達之上,戀人未滿”。
我或許真的會和她走到最後,如果,我的母親沒有出事的話。
從我記事起,我的父親便是一名囚犯。我從未記起我父親的樣貌,哪怕是照片上也不曾見過。
因為我的母親,她恨他。
而我,卻不知緣由。
從小便和母親相依為命,這讓我的性格有些扭曲。母親供我上學,勞心勞力,最終在我高考那一年,因心髒病發而猝死。那時候我已經考上C大,卻因為學費的問題,無法繼續求學。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袁氏的一名高層找上我,他許諾我將來,原因,卻隻是出於同情。
我當時舉目無親,也顧不得多想,便在袁氏從一名小員工做起。可餘曉瑤跟我太緊,為了擺脫她,我騙她說我要出國留學。我本以為這麽些年她早就該忘了我,可真真再次遇見她時,才發現她原來是那麽固執的一個人。
再度見麵,和她相處的第一天並不愉快,這我知道。可我卻能感覺的出,她在勉強自己,哪怕我不再是她的初衷。
為此,我有些猶豫。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繼續利用她,隻為了自己的私欲。彼時,我已在網遊中結識了戴佩妮。那時我並不知道她就是餘曉瑤的閨蜜,也不知道她是戴家的私生女。隻是單純的覺得這樣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如果能夠騙得她去給吳建越,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可事實上,那一場的酒後亂性,最終至始我無法將她獻給吳建越,原本的計劃徹底打亂,這才導致了後麵的種種。
回憶就此打住,我聽見袁澗樞淡淡開口,聲音冷漠,“你父親的事,你以為你究竟了解多少?”
“該知道的我自然都知道!”見他說的雲淡風輕,我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當年袁氏設計把忠心耿耿的他送進牢房,隻是因為怕他在袁氏的股份太大,危及你們的地位。後來找上我,也隻是良心不安!”
“嗬。”袁澗樞一聲輕笑,眼底滿是不屑,“沒想到你別的本事不大,道聽途說的本領倒是不小。”
我一怔,暗自斟酌他話裏的真假。
在工地搬磚的時候,我無意間碰到了父親昔日的舊友。他前不久才被釋放出獄,我雖不認識他,他卻一眼便認出了我。
從他口中我漸漸得知,父親這些年的種種遭遇,到最後,甚至忍受不了牢獄之災而自殺。
那一刹那,我童年所有因為沒有父親而遭到的嘲笑與鄙夷終於找到了發泄的端口。
父債子償,既然我動不了袁氏,那還動不了袁澗樞嗎?
我去找紅玉,最終說服了許嘉璐。我預謀中的一場綁架,終於如期而至。
思及此,我愈加篤定自己是對的,幾近瘋狂的笑道:“你們袁家毀了我父親一輩子,如今還想要我當替罪羔羊嗎?”
袁澗樞對我的瘋狂不以為意,徑自拿出一個信封推到我的麵前,聲音裏依舊冷漠,“不管你信不信,你父親的確是畏罪自殺。這是他死前留下的一封信,他以死謝罪,托我們好好待你。誰知你不卻不爭氣,終究走了他的老路。”
我怔怔望著眼前的那封信,一時間已無言。
雖然我不知道父親的字跡是怎樣的,但卻沒有絲毫的懷疑。因為我明白,事到如今,袁澗樞騙我沒有任何意義。
見他起身要走,我還是心有不甘道:“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袁澗樞聞言腳下頓了頓,語氣竟也柔軟了下來,“是曉瑤的意思,她不想你這輩子都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語落,他邁步離去。
鐵門再度打開,聲音仍舊刺耳,我卻無心在意。
望著走上前要將我帶回牢房的警官,我有些頹然。
自己這麽久以來的複仇,竟是以如此可笑的解圍劇終。我不禁問我自己,後悔嗎?
兀自攥緊手下信封,我想,答案是否定的。
跟著警官回牢房的路上,我漸漸釋懷。
因為對我來說,如今這般,才是最好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