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巧合
拿到地址，曉瑤立刻出門。
許是下雨的緣故，四處打不到車子。戴佩妮傷心欲絕的哭聲不停在曉瑤耳邊回旋，令曉瑤更加慌亂。她恨不得現在就插上翅膀感到戴佩妮身邊。
和戴佩妮相處四年，曉瑤見過驕傲的她，搞怪的她，暴躁的她，卻從未見過難過的她。
正因為如此，曉瑤愈發擔心。奈何沒有交通工具，曉瑤一跺腳，直直衝進雨中。
沒有雨具，雨水立刻迷了雙眼。不知過了多久，曉瑤終於在戴佩妮說的一家賓館下找到她。戴佩妮此刻正蜷縮著身子坐在賓館的台階上，渾身顫抖。
在曉瑤的記憶裏，戴佩妮永遠都高傲的像一個戰無不勝的女王，從未掉過一滴眼淚。可是如今，她卻那樣無助的坐在那裏，仿佛王國被淪陷。
曉瑤難過，快步衝過去。戴佩妮卻像是看不見她，雙眼失了焦距。
曉瑤更加難過，眼前的人兒就像是一個陶瓷娃娃，又精致又脆弱。
微微俯身，曉瑤將戴佩妮擁進懷裏，輕輕撫摸她的背。
戴佩妮終於回神，伸手回抱住曉瑤，聲音哽咽，“曉瑤，我真失敗。”
曉瑤抑製住流淚的衝動，“戴戴你什麽時候也懂得反省了？”
若是平常的戴佩妮，此刻一定會氣勢洶洶的吼回去，“老娘我那裏用的著‘反省’這兩個字？”
然而如今的戴佩妮卻沒有，她像極了一隻受傷的刺蝟，連防身的刺都被人拔去，隻剩脆弱。
曉瑤聽見她絕望的聲音，低沉的可怕，“黑色幽默，我把我自己給他了。”
曉瑤大驚，盯著戴佩妮，等她說出下文。直覺告訴她，事情絕對不止如此。
不出所料，戴佩妮勾起失了血色的唇角，自嘲一笑，道：“而他自從那之後，便消失了。”
雨依舊下著，雨點擊打地麵發出的聲音清脆，曉瑤似乎聽見來自它的諷刺。
戴戴和自己當真是閨密，竟先後都被男友甩得幹脆。
清了清嗓子，曉瑤強忍下心底那股即將洶湧而出的悲傷，“別怕，以後要是全世界的男人都靠不住了，咱倆就結婚。大不了我去做變性手術，娶你。”
戴佩妮將曉瑤摟得更緊，哭腔依舊，卻終歸恢複了些往日的神采，“誰準你娶了？要娶也是我娶你。”
雨仍沒有停下的意思，反倒越發囂張。
馬路上的車輛開過雨水積起的水灘，濺起水花大片。
曉瑤和戴佩妮一路相扶著走回宿舍，身上早就淋得透徹。好在是周六不用上課，二人洗完澡，一同躺在床上。
閉上眼，曉瑤聽著戴佩妮痛到極致反而麻木的聲音，“那晚他騙我喝了好多酒，醉了就說帶我去賓館休息。”
“我是那麽相信他，所以明明感覺到他的不安分，我也心甘情願的受了。可是曉瑤，他做的幹脆利落。第二天除了床頭一張支票，他什麽也沒有留下。”
“我開始瘋狂的找他，卻再無消息。那個混蛋，該死的我現在還在想他。”
戴佩妮說著，眼淚開始一滴兩滴的落下。曉瑤急忙伸手幫她抹掉，卻又加速的變成三滴四滴。曉瑤也開始慌了，眼眶隱忍許久的淚不自覺湧出，“戴戴你總說我傻，其實你更傻。那個負心漢，你還有什麽好留戀的？”
話是這麽說沒錯，曉瑤卻帶頭哭得更洶。
自己又何嚐不是到現在還惦記著葉玉的好？
那時光深藏下的少年記憶，禁不起一絲一毫的瑕疵。
“黑色幽默”是吧？
她餘曉瑤發誓，你讓戴戴受的傷害，他日她比當加倍奉還！
當這一天的第二個電話響起的時候，戴佩妮早已入睡。她皺著眉頭，仿佛就連夢裏也逃脫不了現實的殘酷。
曉瑤輕聲接起電話，葉玉的聲音異常陌生，“餘曉瑤，我們見一麵。”
曉瑤應聲掛斷電話，看了眼仍在囈語的戴佩妮。寫了張便條告訴她自己的去向，便如約前往與葉玉約定的咖啡廳。
這一次，曉瑤想，當真做個了結。
撐傘走過人來人往的街道，雨點在傘葉散成漂亮的弧線。
走進咖啡廳，葉玉早已坐在窗邊一角。他似乎很喜歡靠窗的位置，戴著金邊眼眶的他，一如既往。
然而，又似乎與以往不同。那樣神采奕奕的葉玉，仿佛一日之隔，便失了他原有的張揚。
曉瑤在葉玉對麵坐下，直視著他，並不說話。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經過昨日那一夜，曉瑤對葉玉早就徹底失望。若非要與少時的自己告別，她今天也不會出現在他麵前。
葉玉卻坐不住，待曉瑤剛坐下，便道：“我知道這四年是我負了你，可是為了今天的成就，我也付出過無數的汗水與艱辛，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做太過殘忍？”
“殘忍？這樣的詞從你嘴裏說出來不覺得好笑嗎？”曉瑤諷刺道。
再次見麵，以這樣的方式開場委實非曉瑤所願。可惜原本在心下打下的腹稿卻被他的一句話，打的煙消雲散。
葉玉聞言冷笑道：“袁氏集團的貴公子向來不屑與商場打交道，今天卻高調擔任CEO，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我和吳健越革職，這道不是出自你的手筆嗎？”
袁氏集團的公子，不是袁澗樞嗎？
思及此，曉瑤一時間無言，心中泛起一陣悸動。原來今日袁澗樞不在，竟是為她去做這樣一件事了。
葉玉見曉瑤不語，又是冷笑，“怎麽？你還不知道？他英雄救美可是感動到你了？”
曉瑤回神，凝著葉玉道：“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幫我。”葉玉忽然敗下陣來，“曉瑤你幫幫我好不好？這四年的努力，就這麽敗了，我不甘心。既然你和袁澗樞關係這麽好，你說的話，他一定會聽。”
“那我等你的四年，你又該作何賠償？”曉瑤好笑，凝視著鏡片背後的雙眼試圖看清。然而沒有辦法，那雙眼似乎自始至終，她都不曾看穿過。
可是兒時他給予的溫暖卻一直在腦海裏反複，是曉瑤忘不掉的美好。
低下頭攪拌著微熱的咖啡，曉瑤還是決定開口應允。
然而話未出口，葉玉已開口道：“四年？我不在的這四年你和袁澗樞打得火熱！別以為我不知道，公司裏早就流傳開你是他的女朋友，就連那次聚會我也看見你們抱在一起。說我負心？你怎麽好意思？”
“原來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曉瑤心裏苦澀，卻無法發作。
這麽說來，那晚聚會所見，並非幻覺。
四年來漫無目的地等待，看著周遭同學男友換了一個又一個，自己卻像個望夫石那樣隻守著一個人。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為了他，就連石磊那樣好的男子她都拒絕了，可結果卻是這樣。
甚至剛剛她居然還想原諒他？
暗自嘲笑自己的下賤，曉瑤揚起嘴角，盯著來人，聲音很輕卻又讓人無法忽視，“葉玉，我這輩子還從來沒有恨過一個人，可因為你，我想試試。”
葉玉一震。
這樣的餘曉瑤，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模樣。清秀的容貌，配上那樣的話，竟讓他沒來由的害怕。
“曉瑤你那個負心漢在哪裏？”
戴佩妮怒氣衝衝聲音忽然傳來，曉瑤想定是她看見自己留下的紙條，便趕了過來。
因為黑色幽默，戴佩妮難免會恨屋及烏。
曉瑤剛想製止，不料葉玉的動靜比她還激烈。聞聲急忙起身逃開，卻被迎麵而來的戴佩妮撞上。兩人二話不說便開始馬拉鬆式的長跑。
戴佩妮的行為曉瑤並不奇怪，被甩了，她自然需要發泄。可是葉玉的反應卻顯得過激。
戴佩妮作為C大校花，除了招蜂引蝶，不曾想還有驅趕蚊蟲的作用。
曉瑤緊隨其後，跑了好長一段路，終於找到坐在台階上的戴佩妮。她雙手抱膝將頭埋進去，顫抖著雙肩。縱使陰雨連綿，曉瑤還是能感覺到她眼角流下的淚。
曉瑤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心中卻隱約有一絲不安。而這絲不安，在聽到戴佩妮的話後，終於結成漫天的大網，將她緊緊纏住。
“原來，葉玉就是……黑色幽默。”
仿佛一陣驚雷那麽直直穿過身體，曉瑤欲哭無淚。
她怎麽就沒有想到？
戴佩妮身上發生的一切與她出奇的一至，就連時間都相似。
可她卻沒有任何意識。
其實她早該明白的，葉玉他，最愛的歌，不就是“黑色幽默”嗎？
曉瑤無力的閉上眼，心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少時的記憶太過美好，所以現實便顯得更加殘酷。
是誰碎了一地流連？
她看見歲月在少年臉上留下的滄桑，亦看見時光把少年曆練成殘忍模樣。
然而時間卻不允許曉瑤多作任何傷痛，因為戴佩妮已然暈倒。
生平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堅強如戴戴，竟也會脆弱至此。
馬路上車輛疾馳，放眼望去竟沒有一輛願意駐足。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水落下來，夾有風的撕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