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喜歡你,是自小便喜歡的
婆婆邊邊歎氣,渾濁的眼睛泛著淚光。
公子是我一手帶大的,從他出生,到現在…
公子年幼父母尚在時,雙親恩愛,家庭富足,過著的,也是幸福快樂的日子。
那時候他也曾是個活潑頑皮的可愛子,大笑大鬧,無拘無束,因生的俊,身邊的人都很喜歡,也很寵溺他。
後來家中遭逢巨變,一夜之間,家府沒落,父母雙雙離世,家破人亡對一個八歲的孩子來,是無法承受的打擊,自此他才變的孤僻起來。
後來來了岱山,認真習武,用功讀書,有師傅以及長輩們的庇護和偏愛,還曾經有一位也別關愛他的師姐,縱使他不合群,師兄弟們也從未為難過他,他隻是孤獨一些,過的尚且安穩,再未受過委屈,更從未受過傷。
偏偏他當年就收了那麽一個徒弟。
我還記得,當年為了收徒弟,犯了門規,第一次被師傅罰,在主峰挨了鞭子,跪了整整兩。
為此還答應出山參加武林大會,為劍頂閣奪得殊榮,世人皆知公子東君一劍成名,何等風光肆意,可知他自幼厭惡江湖,原本不想置身其中的。
好不容易收成了徒,有了喜歡的人,填補了一些內心的孤寂,可沒想到他剛想打開心扉,那孩子卻不要他,跟別人走了。
可知公子本該一生養尊處優,可後來卻盡是傷上加傷了。
造化弄人啊。
公子默默為那孩子做了多少事,偏偏一句話也不。
可他不,別人怎麽知道呢?
還記得那次他昏迷,我問他,既然喜歡那姑娘為什麽放她走。
他,他想不願強求,要讓她順著自己的心意做選擇。
我,至少要出自己的心意。
他,他過的,畢城亡故之後,他過的,可她拒絕了。
…
婆婆的自言自語,字字句句,像是一記一記重拳,打在薛子初的心上,疼的她幾近窒息。
她恨自己為什麽那麽木訥,為什麽那麽傻,明明現在看來,當時有太多的細節證明,他是在意她的,為什麽當年,她就是看不出來!
婆婆,他過的,可為什麽她不記得,畢城亡故時…
薛子初捂著胸口努力的回想,終於,想起了零星片段。
是啊,他過的,那時候,在那處山洞裏,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但凡仔細看了,都不可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可偏偏…
偏偏那時候畢城去世了,他用自己的命換她活了下來,她腦子裏隻有這件事,隻有自責和痛苦,什麽也聽不到,看不到了…
她突然想到,後來他再未提及此事,以及重逢之後每每二人親近少許,他便會又主動疏離,會不會,是因為當年那時,她一直喚著畢城的名字,他誤以為自己一直喜歡的是畢城?
可…明明不是的。
…
話了太久,婆婆有些困倦了,坐在那裏犯起了迷糊。
薛子初擦擦眼淚,強打著精神將婆婆送回了房鄭
而出了房門,恰好日頭將落,色昏黃,她環顧此刻清寂的院子,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一個人,到底是如何在這裏度過這漫長而寂寥的八年的。
…
華東君自主峰歸來,上了山剛踏上兩級台階,便看到前方站著一個白色身影。
清風徐徐,吹動那片衣襟,那件衣服,他最熟悉不過,是當年她離開之前,他讓婆婆為她縫製的,女裝,布料是他親選,同之前送予她的那個簪子一起買的。
當年他準備好讓她做回普通女子的。
…
習慣了隱忍和克製,驚喜也不動聲色。
目光停滯片刻,他依舊平靜而平淡的道:
“怎麽出來了?”
薛子初站在這裏等了很久,盡力平靜了很久,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尖被揉搓似的的疼痛,還是讓她瞬間模糊了眼睛。
然而,她努力克製不讓眼淚流出來,方才梳妝打扮一番,好不容易用脂粉遮住了臉上仍有些淡淡痕跡的疤痕,將自己打理妥帖,可不能再哭花了,這樣重要的時刻,要給他看最好看的自己。
“年夜飯準備好了?”
見她不話,華東君邊向前走邊又接著問了句。
薛子初道:“還沒做。”
如此,華東君一下便注意到了她聲音裏淡淡的哭腔,他便不自覺快走了幾步,在她跟前站下來,道:
“怎麽了,哭什麽?”
薛子初搖搖頭,慢慢解下臉上的麵紗,對著他甜甜的笑了笑。
隻見華東君見狀,眸子忽而一亮。
“你的臉…恢複了?”
薛子初點點頭,快速的沾去了將要落出的眼淚。
“怎麽樣,好不好看?”
她穿上了房間裏的那件衣服,帶上他給她的那個簪子,變回簾年那張純淨無暇的臉。
好看,就如當年他所想象中一摸一樣的好看。
華東君不自覺的點零頭:“嗯。”
繼而突然反應過來,他便急忙收回目光。
“回去吧。”
著,他便自顧要往前走,可誰知身後之人突然伸手攔腰抱住了他。
忽而一愣,他當即停住了。
“你…做什麽…”
“師傅…”
薛子初把臉埋在他的背上,緊了緊自己的手臂,眼淚便再也繃不住了。
“對不起,我應該早一些明白過來,早一些告訴你的。”
聞言,華東君眉間忽而躇起:
“告訴我…什…什麽?”
“當年送畢城回南疆之後,我想要立刻趕回來,可當時劍頂閣已經將我除名,他們告誡我,若是我回來,定然又要連累你,我才未敢動身。”
“後來每每相見都是戰亂之時,未來得及多幾句話便不歡而散,我以為你怨我怪我,便越來越不敢麵對你。”
“那一年我終於鼓起勇氣來岱山尋你,可不想至此後突然遭遇劫殺,又被賊人設計,害我誤會你欲殺我,便更加絕望。”
“還有,當年畢城亡故,你在山洞對我的話,我當時神智不清,根本沒有注意到,才喊了畢城的名字!畢城待我很好,可我一直以來都當他是最好的朋友,是兄長,從未有過兒女情愫。”
“我喜歡你,是自便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