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都是喬暖
“顧司涼跟墨琅待的那個地方，我也呆過。”
誰都不知道喬暖說出這句話時是用什麽心情來說的。誰也不知道喬暖在那裏呆過的記憶到底是什麽樣的，恐怖的，抑或難過的。那些感受，他們都不懂，也無法感同身受。
但是，他們每個人聽完都都察覺到了，喬暖真的有問題了。她的記憶，她的人，全部都有問題。喬暖還是那個喬暖，是他們長久以來一起風雨與共的那個喬暖，隻是現在她的身份不明了，事情似乎更加的撲朔迷離了。她並不隻是喬暖，她還有可能是其他人，一個不斷恢複記憶的他人。
他們不敢想，若這些記憶全部蘇醒，那個他人是否就完全的複活了，喬暖還會存在嗎？
喬暖盡可能地不去看他們眼中的驚訝惶恐，那會讓她感到猶豫，自身的這個存在似乎就要被完全的否決了，那種不舒服感一直蔓延在全身，讓喬暖的整個心髒都浸在冰冷冰冷的鹽醋水裏，又苦又澀。
“我在那裏接受過治療。”喬暖將視線轉移到窗外，看著俄羅斯遼闊疆域裏的那些綠色。她忽然就想起了家裏自己窗邊的那顆桑樹。夏末，它該結果了吧。
吞了口唾沫，喬暖舔了一下嘴唇，眼神有些飄忽。“主治醫師就是給顧司涼跟墨琅量體溫的那個女人。整個機構的醫護人員裏，似乎就隻有她的衣服有刺繡，一對翅膀，一半白色一半黑色。”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那個機構裏，我沒有那些記憶。”喬暖將手指放在窗戶上，用手臨摹那對翅膀。接下來的內容，似乎讓她擺脫了之前那種陰鬱的氛圍，嘴角微微翹起，眼神也有了些許的光芒。“但是，似乎那個女人不壞，至少我新出現的記憶裏，那種感覺不像以前回想起來的那樣，是溫暖的，讓人忍不住去多想幾遍，卻不會感到厭煩。”
沒有一個人去打擾喬暖，他們就靜靜地看著喬暖回憶，靜靜地聽著。
“所以，顧司涼跟墨琅應該會沒事的。”喬暖忽然把頭扭了過來，對他們幾個人笑，眼神卻依然是飄忽的。“因為我不是好好地出現在你們麵前了嗎。”
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喬暖”這個人真的一點一點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個他人，一點一點地還原，坐在他們對麵，對著他們笑。
那種感覺太奇怪了，蘇洱想都沒有想直接扇過去了一巴掌，愣生生地把喬暖的臉打出了五個手指印，女生呆呆地偏著頭維持著那個被打的姿勢。
“滾回去，滾回去，把喬暖還回來！”蘇洱不可遏製地喊道。“你不是喬暖，滾回去！”
突如其來的動作和喊叫，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蘇洱，但是她就是控製不了地想到喊叫，似乎那樣才能吧心裏那些情緒宣泄出來，似乎那樣才能將一切歸位，似乎那樣所有事情才能有個交代，一切恢複如初。
“蘇洱你瘋啦！”曾亞熙回過神後，就把喬暖拉向他的方向，朝著蘇洱吼道。“她還有傷你忘啦！”
“她不是喬暖，她不是！”蘇洱依舊有些失控地也朝著曾亞熙喊，麵目都有些扭曲了。“她不是！”
“你神經病！”曾亞熙是真的火了，他自己本來就是個容易發火的人，跟外表的天使麵容很不符合。他知道蘇洱說得是什麽意思，隻是有些時候男生會比女生更想逃避問題。事情已經一團糟了，他理都理不過來。
他們隻不過是一群高中生，被突然拉入這個世界也就罷了，事情還層出不窮，一件連著一件地朝著他們砸過來，才會讓人長久以來的沉寂不語突然爆發，情緒決堤。
“你吼有什麽用！現在不應該把事情弄清楚嗎！”曾亞熙護著喬暖，瞪向蘇洱，吼道：“你這樣她就能變回來嗎！沒用！沒用！沒用！”
“都夠了！”一直壓抑沉默著的林遠山也忍不住吼了出來，成功地製止了兩人繼續的爭吵。
喬暖沉默著從曾亞熙身後走出來，安靜地坐在一邊緩慢地喝著水。等到三個人都平複下來了，她才開口繼續講：“那個椅子不是什麽奇怪的東西，它就是醫療工具，一種很先進的醫療工具。”
又是這種感覺，明明就是喬暖，語調一樣，眼神也一樣，動作也是一個模子裏的，但是在喬暖身上還是有著別人的影子。比如：喬暖是絕對會製止三人的爭吵，而此刻，她選擇隻是安靜地喝水觀戰。
這種感覺讓三人都忍不住皺了眉頭，卻沒有一個人衝動了，情緒的宣泄讓他們都平靜下來了。沒錯，他們做不了什麽，隻能就這樣聽喬暖把話講完，找出這些事情的根源。
“人單單隻是坐在上麵，就能將身體的傷全部治療。”喬暖異常的平靜，盯著蘇洱說：“你看到的兩人伴隨著光的增強時不時地皺眉，那是因為光增強就代表著治愈強度的提高，人體當然會有不適感。所以，就算是顧司涼跟墨琅傷勢再重，也都沒事，肯定會痊愈的，一點疤痕都不會落下。”
喬暖說完這些，忖著下巴又陷入了沉默。
氣氛有些安靜地怪異。
喬暖似乎是太累了，竟然睡著了。
“怎麽辦？”曾亞熙看向林遠山，現在也隻有這個人可以做決斷了。
“雙重人格。”一直觀看著整件事的沈耀，硬邦邦地扔出四個字。成功引起大家的注意後，沈耀緊繃著的小臉兒也忍不住歎了口氣。“現在這樣子不像嗎，很典型啊，兩個人格交替進行。隻不過這兩個人格還是有著彼此的相似性，所以才會有一種不協調感在裏麵。”
“那以前怎麽沒有這樣的狀況？”蘇洱很是不甘心，望著沉睡地喬暖問道。
“人格蘇醒了。”林遠山抿了抿嘴角，推了一下眼鏡，表情也不是很好。“也就是說，我們以後要跟兩個性格不同的喬暖相處了，是吧。”
“差不多吧，你們還是學會適應比較好。”沈耀煩躁地抓了抓腦袋，走到喬暖麵前，很輕地摸了摸女生的額頭，語調裏是說不出的柔軟。“就算再怎樣，喬暖也還是喬暖啊。”
蘇洱跟亞熙有些失笑。有些事，大人看不開，小孩子卻是看得通透。喬暖多了個人格那又怎樣，喬暖還是喬暖啊。“好的喬暖”“溫暖的喬暖”這些是喬暖，“冷漠的喬暖”也是喬暖啊。她們都是喬暖，很重要很重要的喬暖。
喬暖很快就蘇醒了。那個人格並沒有那麽貪心，隻是占用了一點點時間。這種做法讓幾個人不由得對“她”生出了些許的好感。
得到休息的喬暖，臉色也紅潤了不少。似乎是在回憶什麽，然後將每個人的表情看過，搖搖頭嘟囔著什麽。
“不記得了？”林遠山問道。
“嗯，不記得了。”喬暖很是誠實地回答了。她確實什麽都不記得了，但是看麵前這幾個人很是淡定的樣子，喬暖估計應該是沒有出什麽大事吧。“什麽情況？”
“你想聽？”林遠山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喬暖真相。
本來沒什麽興趣的，被這麽一提，一吊胃口，喬暖就來了興致。乖巧地點頭，表情很是虔誠。“嗯，想聽。”
“那你別嚇到了。”林遠山很是細心地先讓喬暖做一下心理建設。“你有兩個人格，另一個似乎蘇醒了。而你那些冒出來的記憶，似乎就是她的。”
“這樣啊。”喬暖倒是平靜地讓他們幾個都吃驚。女生摸摸臉頰，偏著頭問：“那你們能接受她嗎？”
“你怎麽這麽平靜？！”曾亞熙跟蘇洱兩人忍不住吼出來，喬暖這樣子很奇怪啊。
喬暖摸摸鼻尖，笑笑。“那也是我啊，不能抹滅的另一個我啊。”
“慢慢來吧，接受也是遲早的事情。我們現在還有要緊事要做。”林遠山岔開話題。本來就對於這個人格的出現很是驚訝，他們幾個現在都還沒有緩過來，那麽多的信息都還沒有及時消化掉，怎麽可能立即回答這種問題。“去機構的路，你選好了沒？我們到時候從哪裏突破？”
“嗯，這個嘛，我有個更好的主意。”平日裏那個精明的喬暖又回來了，喬式笑容高掛臉上。“我們分隊行動，這樣效率比較高。”
“嗯，行。”林遠山對於這種笑容的到來簡直是再高興不過了。這證明喬暖正常了。“怎麽分隊？”
“我單獨行動，你們幾個走另一條路。我會幫你們畫一張地圖，按照我標注的路線走，就一定沒有問題。”喬暖說著就拿出紙和筆，在上麵畫著。
“單獨行動？”蘇洱睜大眼睛，不解地問。“喬暖你是要送死嗎？”
“怎麽會。”喬暖神秘地笑笑，心情似乎特別好。“我有我自己的理由，暫時還不能說。時候到了，我就告訴你們。而且，我還有想要弄明白的事情。”
“不會有危險嗎，我跟你一起吧。”曾亞熙有些擔心。
“不會，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安全。”喬暖低著頭，繼續搗鼓那些地圖。“因為我在那裏麵呆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