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越獄9
安王府，後門。
長街的盡頭，一輛不甚顯眼的馬車，安安靜靜的停在陽光下。
一隻修長的素手輕輕的掀開窗簾的一角，透過縫隙，那淡漠清冷的深眸如月，默默的看著不斷從那扇朱紅色的大門內外匆匆進出的人們。
另一角，問月露出一隻眼睛盯著看，咬了咬牙，她沒忍住一聲哼笑：
“王爺您看，居然是吳老。自打吳老離宮養老之後，可從不輕易出山，他們居然把他給請來了，看來那位命不久矣。”
盛元澈麵無波瀾，緩緩將手裏的簾子放了下來：
“你還是盼著點他平安無事，不然這麽麻煩可是大了。回府。”
車輪滾動。
問月憤憤的把簾子一擺，禁不住惱火的用力咬了一下嘴角：“那他也是自找的，活該！”
盛元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微微搖了搖頭，緊跟著看向正前方從縫隙裏透進一束陽光的門簾。
略略一眯眼睛，他沉了沉語氣：
“聽雨送老瞎出城，該回來了。”
問月不禁跟著一蹙眉頭，暗暗思忖了片刻，繼而說道：
“王爺不必擔心，許是路上有什麽事耽擱了。聽雨腦子可比聞風好使多了，不管是被什麽事絆住了腳，都能迎刃而解。”
盛元澈沒有言聲，而是盯著那一束隨著車廂不停晃動的光線，把眼裏泛泛的鋒芒又眯緊了幾分。
問月想著什麽，一臉擔憂和發愁的模樣，撇著嘴歎了口氣。
餘光不經意撇過腳邊，冷不丁瞧見一隻小手，像隻大老鼠一樣，可把她嚇了一跳。
連忙朝著旁邊挪了挪，她再定睛仔細一看，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給放下來。
一邊惱火的彎下腰，捏著那隻小手把不知怎麽掉在夾縫裏的皮影人兒拎起來，一邊沒好氣的抬手朝著皮影兒身上彈了一下：
“王爺，這不是姑娘的東西嗎？姑娘之前說皮影兒丟了，沒想到丟到這裏來了。”
盛元澈一抬眼，見她正扯著皮影的胳膊亂拽，立刻一把奪了過來：“胡鬧。”
問月被斥，不由得努了努嘴角：“奴婢可不敢把姑娘的東西弄壞，是姑娘之前說皮影兒壞掉了，奴婢就是看看到底哪裏壞了，不過奴婢瞧著挺好的。”
盛元澈眼也不抬的輕嗬了一聲，指尖小心翼翼的把那隻被問月扯成一個扭腕的手關節放了回去，淡淡的揶揄了一句：
“南嶼匠人的巧奪天工，怎會讓你輕易瞧出問題來。”
問月怔了片刻，緊跟著深吸了一口氣：“王爺那幾日總往宮裏跑，是為了找南嶼的匠人修姑娘的皮影兒，而不是因為王爺跟常罄郡主的婚事？”
盛元澈的手微微一頓，這才緩緩抬起眼芒如梭：“誰告訴你的？”
問月被那眼神裏的鋒芒紮的背脊一涼，立刻使勁兒一搖頭：
“沒……沒有誰。”
盛元澈略略一眯眼睛，繼而緩緩垂下眼眉，重新看向了手裏的皮影：
“下不為例。”
“是。”
問月趕緊應聲，偷偷的看了看盛元澈伏低的眼芒，確定他真的沒有生氣，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再次看向那個皮影，問月不由得抿緊了嘴角，眼裏也再次流露出擔憂和愁緒來。
姑娘，可一定要平安無事才好啊！
與此同時，安王府中。
莫雲沁焦急的門外踱著步子，吳老剛從門裏出來，她立刻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吳老，王爺如何？”
吳老歎了口氣：“王爺正中要害，傷的不輕，老夫盡力了。”
莫雲沁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瞬間一片蒼白。
腳下一個不穩，若不是碎玉手快扶住了她，她險些跌坐下去。
眸光顫動著用力一個搖頭，莫雲沁一把抓住吳老的手腕，眼睛通紅的盯著他，鄭重其事的說：
“吳老，你的醫術天下無雙，無人其右，您一定有辦法救王爺的！”
吳老有些尷尬，為難的說：“大小姐恕罪，老夫是人，不是神仙哪，王爺傷到了內髒，出血太多，能撐到現在已屬不易，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經……”
“胡說！”莫雲沁猛然一聲利喝，“王爺不會有事的！”
吳老被她嗬的一瞪眼睛。
不等吳老開口，莫雲沁猛然又是一聲利喝：
“所有人聽好了，我不管你們是宮中禦醫還是民間神醫，也不管你們用什麽方法，隻要誰能救活王爺，我一定重重有賞，是你們十輩子二十輩子都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否則，我現在就以莫家嫡女的名義對天發誓，若王爺有個三長兩短，我必定會讓你們所有人給王爺陪葬！”
吳老等一眾醫者一聽，豈止是嚇那麽簡單。
一邊有安貴妃，寧安郡王施加壓力，一邊是莫家虎視眈眈，他們前後都是死，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廊沿下，一眾醫者不約而同，紛紛轉身重新踏進了那高高的門檻。
莫雲沁也在此時，仿佛一下子沒了氣力一樣，一手扶著碎玉，一手撐著柱子，趕緊挨著欄杆坐下。
她不停顫動的嘴角蒼白，呼吸急促，胸膛也跟著上下劇烈的浮動。
扶著肚子的那隻手，也不由得跟著微微收緊，牙根緊咬。
碎玉擔心的不行：“夫人您別著急，王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有事的。”
莫雲沁牙根磨的咯吱響，直勾勾的眼睛惡狠狠的盯緊了腳下的地磚，仿佛恨不得用眼裏的鋒芒把地上挖個洞一樣。
“王爺好端端的，去圖囹大獄看那個賤人做什麽？王爺到底在想什麽！難道……難道……”
“夫人別瞎想，王爺一定是為了老夫人的事，那孟嫿隱可是殺害老夫人的凶手，王爺冒險去圖囹大獄，定是想要為老夫人報仇的！”
莫雲沁皺了皺眉頭，緊跟著冷冷的嗬了一聲：“是嗎，若真是如此，他為何要瞞著我？”
“這……”碎玉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隻好擔心的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繼續道，“夫人，您別想那麽多，您首先是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還有您肚子裏的小王爺。倘若……”
碎玉咬了下嘴角，左右打量了一眼，緊跟著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莫雲沁的耳朵低聲說：
“夫人，您別怪奴婢烏鴉嘴，吳老既然能說出那番話，便是肯定王爺凶多吉少了。這個時候，夫人除了難過，也得趕緊為自己想想。一旦王爺出了意外，您該用什麽身份為王爺守孝呢？”
隨著碎玉的話音落下，莫雲沁猛然倒吸一口冷氣。
她差點把這事給忘了，碎玉說的沒錯，她跟盛淳安有夫妻之實，卻無夫妻之名，倘若盛淳安不在了，她又有什麽身份留在安王府？她肚子裏的孩子，即使是安王的血脈，可名義上，也是無名無分的遺腹子而已。
她費盡心機走到今日，她的野心絕不隻是想到莫家嫡女的身份，莫家家主之位，那麽簡單。
她想要的，還有安王正妃之位，未來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太後！
她要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成為所有人眼中的日月，而不是一個，永遠隻能站在另一個人的身後，默默無聞，被人忽視的樹葉！
用力的一個深呼吸，莫雲沁沉了沉心思，很快平複下了心裏的激動，隨即一個挺身，站了起來。
眯了眯眼睛，她若有所思的朝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悲痛卻也陰戾的把牙根咬的更緊了。
“備車，入宮。”她冷冷的從牙縫裏擠出一聲，“安王的近況如何，咱們的貴妃娘娘一定等急了。”
碎玉看了看她，似乎從她的眼睛裏讀出了什麽，緊跟著一個點頭：
“是，奴婢這就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