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葯中有異
他說得合情合理,左小暖自然沒有懷疑,費力地半坐起身來,嘗試著伸手翻了翻枕頭后的白紙包,卻只摸到一片空空蕩蕩。
她愛莫能助地嘆了口氣,很是抱歉地看著他搖了搖頭,「每次的葯都是醫生親自送來的,都是一份的量,用紙包包好送來的,也沒有名字,我這邊沒有剩下的。要不然,我下回幫你問問那個醫生,看他配的是什麼葯,然後你再給你那個朋友試試?」
什麼葯這樣神秘,需要限時限量地送過來才行?
禹東野心中更加疑雲密布,然而將左小暖正在探頭望他,眼神有些疑惑,似乎是感覺出了什麼古怪,他面上一愣,到底還是溫吞吞地笑起來,「好的,不急。」
「怎麼會不急,這種事怎麼是可以慢慢等的,禹教官怎麼連你也糊塗了。」左小暖被他一副隨遇而安的態度反而氣得笑起來,又想到他幫了她自己那樣多的忙,這點舉手之勞再幫不上的話那邊不好意思了。
趁著禹東野還在低眉思量新的對策的時候,她已經忙不迭道,「等晚上醫生會再來一趟,我到時候幫你問一問就是了,很快就會給你的。」
一直以來禹教官幫了她那樣多,她一直想著應回報些什麼,其他領域她不擅長,這些力所能及的她自己如果還是幫不到,那就太沒有良心可言了。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禹東野抬頭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漸黑,心中清楚身在此處是要避嫌一些,便站起了身來,「那我先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如果過一陣子還是這種狀況,那記著累了不要著急睡,試著多堅持一些時間,逐漸抗拒藥性,應該會有用。」
最後幾句,他特地微微加重了語氣,只希望她能加以注意到。
「好,謝謝,」左小暖言語間稍稍頓了頓,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話,而後蒼白的小臉上輕淺地綻開一個真心的微笑來,稱呼仍帶著些許禮貌的疏離,「……禹教官。」
他微微笑了笑,沒有再回應,剛轉下樓梯,便面對面地碰到了候在樓梯口的鐘小美,不禁皺了皺眉。
不知道是為何,他雖然從來未曾跟這個女孩打過交道,卻從心底感覺由衷的不舒服。
見禹東野下來,鍾小美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喜一般,反而迎了上來,嘴邊輕巧地勾起一個弧度,一邊將手中剛沖泡好的花茶遞給他,一邊似是隨口問道,「禹先生,與小暖姐聊得還愉快嗎?」
他避而不答,只是頷首微微喝了一口,當作意思,語氣疏離而客氣,「謝謝,我要走了。」
將手中的花茶放下,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門去,停留時間還不到半個小時。
真是正人君子。
鍾小美心中暗諷著,一邊卻也沒有表露出更多,只是看了看四下無人,狀若無事一般走上了樓梯,正見得鍾叔走下來,忙衝上前去問道,「爸,左小姐睡了嗎?」
剛從左小暖房間出來的鐘叔一愣,隨即看向自己女兒的眼神也轉得有些複雜。
這些年來,他怎麼會不清楚自己的女兒對慕先生生出的那些本不應該有的心思?然而他總想著,反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總有一天自己的女兒會明白,所以便也由著她去妄想著,只盼著有朝一日她能夠醒悟。
如今,鍾叔卻也看出來幾分苗頭,他的女兒非但沒有出來,反而因為那位左小姐的平民身份而更加燃起了幾分鬥志和希望。
他分明作為慕家的管家,掌管著上上下下的人員調度,操勞數十年,卻始終無法調動女兒的心。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自然明白,她是討厭這位左小暖左小姐的,如今卻突然溫言軟語地關心起她來,旁人也許聽不出來其中怪異,然而他作為她的親生父親,自然可以在第一時間了察覺到她的古怪。
見著自己父親這樣連眼睛也不轉地死死盯著自己,鍾小美禁不住皺了皺眉,心中頗有些虛,然而表面上卻裝作不耐煩的模樣道,「怎麼了?我就是隨口問一句而已,爸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聽得這麼一句辯白,鍾叔那懸到半空中的心才勉強落下來了一些,轉而望了一眼樓上左小暖所在的房方向,慢悠悠地答道,「已經睡下了,自從那位先生走了以後沒幾分鐘便已經睡著了。」回答完后,他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小美啊,你問這個到底幹什麼。」
鍾小美挑了挑細長的眉,語氣輕鬆,「沒事,不過是在想左小姐跟剛才走的那位禹先生到底是什麼關係而已,怎麼會非要兩人共處一室那樣親密。」
自己女兒在慕家裡頭竟也敢這樣口無遮攔的,這是遲早要引火上身的!鍾叔心中一咯噔,連忙嚇得沉下臉來,沉聲呵斥道,「閉嘴!說話越來越沒個邊了!」
鍾小美心情本來就不好,見到連自己父親竟然都這樣維護那個野丫頭,不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訝異地看著眼前的父親。
一張嘴如連珠炮一般地已經將這些天來沉積的不滿全數發出,「我說的不是嗎,如果不是樓上那位天生就喜歡勾搭男人,淮深哥哥又是怎麼會被她收走的?鬼知道她使出了什麼手段,才讓淮深哥哥這段日子跟著了魔一樣,對她這樣死心塌地。」
說著,她已經抬眼看著樓上的方向,「不過是小傷而已,乖乖待在醫院不就得了,非得又住到家裡來,你說這個女人安的是什麼心……」
「閉嘴!」鍾叔的胸膛早已經被這一連串爭辯氣得一起一伏,快速地左右看了一眼,見沒有其他僕人路過,這才勉強吁出一口長長的氣來,轉而有些嚴厲地看著面前臉色倔強而不甘的女兒,「早說過讓你多讀一些書,現在這幅模樣,像什麼話!」
鍾小美跺了跺腳,下意識地就要反駁,然而話剛到嘴邊,卻又照原樣囫圇地咽回了喉嚨去。
她一時跟父親頂嘴,竟然忘記今天的真實目的了。如果因為此讓父親對自己起了戒心,這樣就不好了。
想到這裡,鍾小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逐漸平息了心中的不忿和怒氣,轉而抬起臉來,對著明顯余怒未消的鐘叔展顏一笑,「好啦,爸,我都知道的。你也明白的,我不過就是嘴上說說,過過癮,哪裡會去怎麼樣啊?」
畢竟是親生骨肉,只是這樣溫溫軟軟的幾句示弱,鍾叔的氣已經消了大半,面色也變得好看了一些,「這些話你在爸爸面前說說就算了,切記不要傳到別人的耳朵里,不然讓慕先生知道了,遲早有一天會把你趕去別的地方住的。」
「知道啦,知道啦……」鍾小美應和著,又跟鍾叔閑扯了一句,忽然說道,「對了,爸,您把監控室的鑰匙給我一下吧,我剛才突然想起來,好像上次進去的時候把什麼東西忘在那裡了。」
「你這丫頭,就是丟三落四的,」鍾叔並沒有起過大的疑心,只是口中教育了一句,便將鑰匙遞給了她,還不忘囑咐道,「用完了記得要馬上拿回來,監控室的鑰匙是很重要的。也不要在那裡逗留太久,慕先生如果知道的哈,會生氣的。」
鍾小美暗自收攏了手指,連帶著掌心裡躺著的鑰匙一起緊握成拳,一直到那凹凸不平的稜角刺入掌心,這才稍稍鬆開了一些,面上依舊對父親笑得一片純良無害,「好的,我知道了。」
鍾叔看著她那明媚如花的笑靨,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到底是沒有說出來,只能目送著那個蹦蹦跳跳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自己的眼界以外。
他站在原地愣怔了半晌,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轉而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輕車熟路地攀上了最高一階木質樓梯,鍾小美環顧了一圈,見附近都沒有僕人在打掃,這才放下心來,面色淡定地走到了一扇看似貌不起眼的門前。她熟練地拿著手中的鑰匙插入了鑰匙空中,轉了一圈半,只聽見「喀拉」一聲,門應聲開了。
她探頭望了一眼,轉而反身快速地背過了門板,將監控室的門反鎖上,緊接著看向眼前的景象。
如果有外人蒞臨這裡,一定會驚訝於眼前所見:
四周的牆上都密密麻麻地分佈著大小不等的監控屏幕,上頭正實時播放著慕家每一個角落裡發生的情況,哪怕只是一丁點風吹草動,也會被那無處不在的攝像頭捕獲於眼中。屏幕的幽光照映得整個室內亮如白晝,卻也有些非同尋常的低溫。
鍾小美只是隨意地望了一圈,便已經快速地找到了屬於左小暖房間里的那個攝像頭,只輕巧地摁下了手中的遙控器,那個小屏幕裡頭所映照的景象便已經投射在了一面大幕布之上。
上頭的左小暖正蜷著身子,緊閉著雙眼窩在床上,如鍾叔剛才描述的一般,確實是在熟睡。
看來林若薇給的東西還真是好用,看見她每天都這樣病歪歪的模樣,再也糾纏不了淮深哥哥,鍾小美嘴邊不禁勾起一笑來,頗有些成就感,而後眼神又快速地沉了沉,對著眼前的大幕布摁下了倒退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