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我的朋友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斗春秋。頃刻興亡過手。
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爭虎鬥。」（引自楊慎）
五行山下，一身形瘦小童子對著夕陽低聲吟詠，小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深沉蕭瑟。
趴在坑裡的猴子搖頭晃腦：「雖然不太懂，聽著卻好生喪氣，沒勁沒勁……」
童子輕輕嘆口氣，「猴哥，我倒退十二年變成個小孩子，當真是高興不起來呀。」
童子正是高謙，梵天輪逆轉時空，讓他身體和力量倒退到了十歲，回到了穿越之初。
修鍊十幾年的金剛神力經，也回歸了起點。各種加持的星辰沒消失。
只是這些星辰都和他自身力量息息相關，他現在力量如此弱小，這些星辰的力量也就變得不值一提。
這也和高謙事前預料的差不多，可以說是卡了一個bug。
按照帝釋天所說，梵天輪逆反時空讓他回歸原點。也就是回歸到母胎狀態。
真要到那一步，他就有多大神通也必死。
可是，他的靈魂是穿越而來。真正起點是十歲的高謙。
梵天輪就算能逆轉時空，其實也不過是逆轉他個人精神和身體狀態，難道還能把他送回原本世界？
真要那樣，也許還是件好事！
最壞的可能性，就是讓他回歸這具身體最初狀態。
高謙為了防止這種最壞的可能，他意識一直待在西遊世界。
同時，他也封閉了太一宮，切斷了和三個徒弟的所有聯繫。
這也是為了避免三個徒弟被梵天輪波及。
梵天輪再怎麼強大，其根源在於源力。在西遊世界，源力會受到巨大限制。
梵天輪顯然沒有這種神通，所以，身體回歸十歲狀態，梵天輪就自然和他本命星辰脫離。
作為一件真正的六階神器，梵天輪非常強大。只是這東西對高謙沒什麼用，反而有可能隱藏著什麼不確定的因素。
高謙把呂布體內的鈞天輪取出來，和梵天輪重新熔煉，煉成新的鈞天輪。
使用混元鼎只需要道德靈光，並不需要他操控。
斬殺十萬帝剎人，眾多妖獸，高謙手裡積累大量道德靈光。
重新煉化的鈞天輪，威能大增。加持在呂布身上，也讓呂布有了近乎無法毀滅的特性。
可惜，強化后的呂布對於駕馭者的要求也變得更高。
高謙現在精神力量降到谷底，呂布就是擺在這，他也難以駕馭。
對高謙來說，能不能駕馭呂布也不太重要。他現在這種狀態，也沒辦法出去見人。
十多年過去了，他變成個十歲小孩子。怎麼去見女朋友，怎麼去見幾個徒弟？
這說起來好像挺好笑，實際上卻有著巨大問題。
不說幾個女人是什麼反應，只是外界的反應就難以控制。
真要的誰對生出敵意，那他死的不要太快。
簡單來說，現在出去等於把自己的命完全交到別人手上。
這太被動了，高謙不能接受。
所以，他把幼小身體封存在一處安全地方，精神就整天待在太一宮和西遊世界。
梵天輪只是讓他回歸起點，並沒有對他身體精神造成任何傷害。
有著以往的修行經驗，他只要耐心修鍊就行了。
其實他準備了很多源鑽，只要耐心重練第一重，以後就可以把源鑽扔進去，加上道德靈光，很快就能重回巔峰。
只是經過了這次教訓，高謙卻不想再用這種方式升級了。
金剛神力經這門絕世武功，本來走的是至堅至強的路子，外力無法動搖。
就是因為走了捷徑，成長雖快，自身修為卻留下了諸多問題。這才會受制於梵天輪。
這一次被梵天輪送回十歲的最初狀態，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重來機會。
對於這個世界，對於親朋弟子，他擔負了應該擔負的責任。也給他們打好了根基。
後面的事情，就交給她們好了。
高謙在西遊世界修鍊了一段時間，每天進境緩慢。
他從第五重巔峰跌落谷底，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雖然這是他有意為之，這段時間心情上也不免有些失落。
猴子又是跳脫性子，並不擅長開解人，更沒他這麼文藝。
高謙一腔心事，也找不到個傾吐對象，不免更是悵然。
他又吟了一首詞：「山色消磨今古，水聲流盡年光。翻雲覆雨數興亡，回首一般模樣。
清景好天良夜，賞心春暖花香。百年身世細思量，不及樽前席上。」
高謙對猴子感嘆：「打打殺殺的沒意思，那時候就該和猴哥多喝幾杯美酒。」
「說的俺都饞了……」
孫猴子想起仙酒的醇厚甘甜，忍不住咽了口吐沫。
他被壓在五行山下，就靠著喝鐵汁、吃銅丸子度日。
要不是他有金剛不滅之軀，早被折騰死了。
「可惜可惜，猴哥送我的仙酒都喝光了……」
孫猴子送他幾罈子仙酒，都被他用了，這會想喝酒可就有點難。
猴子有些煩躁擺手：「你要不說俺也不想，快走快走，俺要睡覺了！」
高謙笑了笑和猴子擺手：「改天再來拜訪猴哥。」
回到太一宮，高謙和靈兒打了個招呼，就坐在寶座上瞑目修鍊。
這套金剛神力經，一直都是靈兒幫他修鍊。省了他無數的麻煩。
重頭再來，他自己修鍊這套金剛神力經，細微處又有了全新的感受。
靈兒這個全自動修鍊外掛，和他自己修鍊，終歸還是有著不小的區別。
高謙很喜歡這種沉浸修鍊的感受，一絲一毫的進步，他都能感受到，他都可以掌控。
以他武道宗師的層次重修金剛神力經，也能讓金剛神力經更契合自己狀態，修鍊出獨屬於他的神韻。
以前都是全自動化修鍊，自然談不上神韻，更談不上境界。
那時候的金剛神力經，對他就是一個工具。只要好用就行了，其他的不必多研究。
現在，金剛神力經卻成為了他的根本，和他生命、精神完全契合。
每天提升一點修為，三千六百天後，高謙把金剛神力經順利推升到第二重境界。
正常來說，他現在就可以氪金升級了。
高謙卻不不想這麼做。他喜歡這種慢慢修鍊的提升的感覺。
只是這個過程本身，就有著巨大意義。
這就像跑步一樣，堅持一段時間后，跑步就成了一種享受。
金剛神力經修鍊過程，超強的成就感、滿足感，可不是跑步能比的。
高謙心情大好，他先去了獅駝城買了些瓜果和酒肉。
金翅大鵬被他打死，獅駝城也就慢慢恢復了人氣。現在人口眾多，極其的熱鬧繁華，完全看不出十多年前這裡有大妖橫行。
高謙帶著瓜果、酒肉來到五行山，睡的昏昏沉沉的猴子聞到香味一下就醒了。
他看到高謙手裡提著的東西，興奮的雙眼放光，「好兄弟，俺可想死你了！」
「哈哈哈，猴哥，上次您可不是這麼說的……」
高謙大笑，他在孫猴子身邊坐下，陪著猴子喝酒吃肉。
這些凡間酒肉、水果，自然和天庭的仙酒靈果沒辦法相比。
對現在的猴子來說，卻是無上的美味佳肴。
猴子吃飽喝足抹了下嘴巴，「等俺老孫脫困，定要千百倍還你！」
「不用不用，猴哥幫了我大忙，區區酒水算得了什麼……」
高謙陪著猴子說了會閑話，看到日落西方，紅霞照天，這才起身離開。
七千二百個日夜，轉眼過去。
高謙金剛神力經已經達到第三重境界，他又來看猴子。
這一次大雪紛飛，西風正冷。
高謙提著一個小泥爐，請猴子吃了頓火鍋、熱酒。
猴子吃著吃著眼淚就冒出來，猴子嘿笑著解釋：「這湯料太辣，老孫就受不了辣！」
吃飽喝足，高謙走了。這一去就是一萬四千四百天。
猴子雖然壽命無盡，可一晃幾十個寒暑春秋不見高謙，不免也是想念。
在一個落葉繽紛滿山秋色的清爽下午，高謙又來了。
這一次，高謙帶來了燒雞、烤豬、烈酒。
猴子大快朵頤，吃了個滿嘴流油，好不痛快。
看到高謙要走，猴子滿是期盼說道：「兄弟，你可要常來看我啊。」
高謙哈哈大笑：「猴哥放心，用不了幾十年就會再來。您想吃什麼只管說。」
「吃什麼也不打緊的，主要是陪俺聊聊天……」
猴子說這話的時候，毛茸茸臉上居然露出幾分蕭瑟孤寂。
他趴在五行山下，除了高謙再沒人陪他說話聊天，他真的非常寂寞。
「有個詩人說的好，古來聖賢皆寂寞。我輩既然想逆天而行，就要學會享受寂寞。這句話與猴哥共勉。」
高謙說完飄然而去。
日月輪轉，四季替換。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猴子無事的時候總會想起高謙，想起和高謙痛飲烈酒那天雪很大，吃的盡興的那天葉子很紅。
可大雪來了又化，葉子紅了又灰。就是看不到高謙。
時間久了，猴子心也有點涼，高謙這傢伙也忘了他這個朋友，不是東西！
一個悶熱的夏日晚上，星空清朗，明月正圓。
高謙帶著幾罈子酒和小菜來了。
看到高謙那熟悉金色身影，猴子都有點激動了，他遠遠就招手：「好兄弟、快來快來……」
高謙滿臉微笑：「猴哥，有許久沒見了。」
猴子捏著手指算了下：「差不多有兩萬五千天沒見了。」
高謙有些意外，猴子壓在五行山下，居然天天算著日子。這可太難熬了。
這種狀態下，越是計算時間，時間流逝的越慢。
「忙於修鍊，說起來有些對不住猴哥。」
高謙給猴子倒上酒，「西域的葡萄酒，剛用冰鎮過，正好用來去去暑氣……」
猴子看著猩紅如血的酒水試探著嘗了一口，有點發酸，卻有些醇厚果香。
涼絲絲的口感，喝起來居然還挺舒服。和他們自釀的果酒味道差不多！
冰涼的葡萄酒，讓猴子喝的酩酊大醉，拉著高謙的手不撒開，說了很多的醉話。
等猴子醒過來，高謙已經走了。
沒有了高謙，也就再沒人陪猴子說話。
猴子有時候會自言自語幾句，會捏著手指計算下日子。
開始的時候，他偶爾還會煩躁。
風來雨去，時間長了，猴子也就平和了。
偶爾猴子會想起花果山稱王的逍遙，想起偷吃蟠桃金丹的恣肆，想起和天庭眾神大戰的快意。
只是這些光輝的過去，也在時間磨礪中不斷褪色。
有的時候猴子甚至會懷疑，這些往事只是他的妄想。
在這些褪色記憶里，反倒是來看過他幾次的高謙那麼真實。
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幾隻蚊蟲正圍著猴子腦袋嗡嗡亂叫。
猴子滿頭滿臉的土垢污泥，蚊子轉了半天，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猴子懶得理會蚊蟲，他正眯著眼睛看著天上白雲。
這片白雲，哼哼，當年可都是他管理的天馬。只是如今不知誰了管了，放了這群天馬在天上撒歡亂跑……
金色人影晃動，讓猴子覺得有點扎眼。他轉即興奮的瞪大眼睛看過去，果然，來的正是高謙。
高謙臉上帶著溫和笑容，他手裡提了不少吃的喝的。
猴子眯著眼睛上下打量高謙，今天的高謙，從內到外渾然如一，從骨子裡散發出一種溫潤優雅。
猴子認識高謙很久了，他第一次看到這種狀態的高謙，第一次意識到高謙的力量已經如此強大，強大到不比他遜色。
「好兄弟，你這是修鍊有成，恭喜恭喜。」
猴子笑嘻嘻給高謙賀喜，他是由衷替高謙高興。
「多謝猴哥。」
高謙有些感慨嘆氣：「十萬日夜，總算稍有所成。」
十萬天修行，他終於把金剛神力經修鍊到第五重圓滿。
從力量等階上說，和他之前其實一個層次。
因為切斷了和三個徒弟的聯繫，無相陰陽輪、風雷天書、九陽無極劍隨著金剛神力經一起消散。
這一次重練，他自然沒辦法修鍊這三門武功。
嚴格來說，他現在力量其實比以前要低一些。
但是，他現在完全掌握金剛神力經每一分力量，內外通透，近乎圓滿無暇。
在重新修鍊金剛神力經的過程中，他獲得那些星辰力量也都被融入金剛神力經。
包括天鵬展翅、青龍偃月斬、諸般強大武技神通，也都因為星辰被高謙吸收融合而消失。
去掉了所有雜亂的武技神通，高謙卻把如來神掌練通悟透。
尤其是梵天輪的逆轉時空，讓高謙見識到涅槃之變。
由此，他領悟了如來神掌中最強大的涅槃神掌、
到了這一步，高謙哪怕只掌握金剛神力經一門武功，卻無比精純。
從戰力上說，其實比他全盛之際要強大許多。
修為有成，力量重回巔峰，高謙決定出去看看。
出去之前，當然要先來看看猴子。
這次所以沒帶多少東西，是因為他以後有時間了，會經常來看猴子。
高謙陪著猴子喝了幾杯酒，他突然說道：「猴哥，要說你也沒做什麼，不過是吃了幾個桃子，喝了點酒，一沒傷人，二沒搞什麼破壞，玉帝就對你喊打喊殺，真是過分。」
他一指山頂上：「不如我把如來的真言揭了。」
猴子卻連連搖頭：「算了，我都待了這麼久了，想來要不了多久就能出去。這會再鬧起來更吃虧……」
被如來收拾了一通，猴子自知和如來差的太遠，也沒了爭強好勝的心氣。
幾百年來，一身火氣也磨掉了大半。這會不願意再折騰了。
高謙也不強求，的確，在這個世界里，他和猴子聯手也沒辦法和如來對抗。
除非猴子願意和他出去。
高謙和猴子辭別後回到太一宮，想到要出去，他不知怎麼的還有點心怯。
他輕輕嘆氣：「也不知外面現在怎麼樣了……」
（今天就只有一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