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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毒發情迷

  雨,簌簌沙沙。


  山風卷起水簾,層林搖曳,染盡多少秋意蕭索。


  小路泥濘,雨水落地,濺起的朵朵昏黃很快便將前些天幹涸的車轍印掩蓋,山洞裏,火苗劈裏啪啦地響,幹燥的茅草堆上鋪著厚厚的絨毯,上麵臥著位紫衣公子。


  右臂抬起,掩住白皙的額頭,雙目微眯,薄唇緊抿,呼吸略急,似乎在竭力壓製什麽。


  風吹過,慕容鈺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全身早已被汗濕。


  這是他們逃出清平的第七天。


  當日走的急切,花晚照隻從安樂坊帶了些幹糧便上了路,並不敢回家中拿藥。原以為他醒了即使偶爾斷了藥也沒甚關係,卻不想,自第四天開始身體便開始出現無規律的疼痛痙攣,疼痛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起先慕容鈺卿還可以努力掩飾著不讓她發現,可是今日早晨卻疼的全身抽搐不得動彈,幸好花晚照出去了,否則真不知該如何隱瞞。


  疼痛還在繼續,腦如鑽針攪,身如利刀割,口中幹渴難耐,他試圖飲用放在身邊不遠處的水,卻絲毫不起作用。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風聲雨聲漸漸清晰了,痙攣終於慢慢消退,他卻如同在雨水裏連夜奔跑了三天三夜般,幾近力脫。


  不遠處幹柴上跳動的火苗,映著半邊俊臉有了些光澤,慕容鈺卿掙紮著,想要起身,無奈手軟如棉,人再次倒在絨毯上。


  眼中有一絲尖銳的狠烈閃過。


  “慕容!”耳畔突然傳來清脆的叫喚,他吃力地轉了個身,看到了手裏抱著果子裹在蓑衣裏的女子,巧笑妍妍,嬌嗔可愛。


  眼裏的神色瞬間被暖意取代,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說話不得,隻能咳嗽兩聲清清嗓子。


  花晚照放下手中濕噠噠的果子,解開被水浸透的蓑衣,整整裏頭有些皺巴巴的衣裙,跑到慕容鈺卿邊上,坐下。


  小手懲罰性地輕輕拍打著他的麵頰,嘴裏不滿地嗔道:“哼哼,又剛睡醒是吧!我早上出去的時候你在睡,我找了果子回來,你居然還在睡。真是小懶豬,該打!”


  慕容鈺卿也不惱,薄唇勾起笑意,順勢握住她凍得冰涼的手:“我是小懶豬,那晚兒是什麽?”


  花晚照想了想,道:“我是勤勞的三好公民。伺候你吃,伺候你睡,還要伺候你住。唉,我怎麽那麽偉大呢?這樣好的姑娘你以後哪裏找去?”


  越說越覺得自己的形象實在太光輝了,她比劃著指頭數道:“你看我該是有多能幹。自從認識了你,洗衣做飯、熬藥送水樣樣不在話下,而且還會賺銀子養活人,真是上得廳堂入得廚房。天啊!我原來怎麽沒發現,本姑娘這麽優秀!”


  看她一臉陶醉自戀的表情,慕容鈺卿啞然失笑,大手用力一拉,便將其帶入懷中,嘴上得意:“晚兒是我娘子,當然是最厲害的。”


  話方出口,身上的人明顯一僵,看不清懷中人的臉色,但語氣依舊輕快:“嗬嗬!好了好了,別鬧了,快些起來吃些東西,你看你手上和身上都是冰涼的。”


  花晚照拍拍那摟著自己的手,示意他放開。


  慕容鈺卿卻聽出了她的避而不答,聲音不依不撓地在她的頭頂響起:“我沒鬧。晚兒不信我。”


  花晚照訝然,沉默半晌終於歎了口氣,再次拍拍拿手:“恩,好。我信你,沒鬧。現在可以起來吃飯了麽?”


  說不清什麽心理。就像台上的戲子,開始的時候不知身在戲中所以演的出真摯的愛恨嗔癡,後來戲子醒了,卻發現自己還是不得不按照預先的劇本演下去,從此以後便再也演不出當初那種純真的摸樣。


  他現在是失憶,是生病,不知怎麽的賴上了她,所以對她百般依賴。可是她卻無法忘記,那些紛繁血腥的過去,總有一天他體內的藥力會解開,到那時候,一切還會如此麽?


  她不是傻子,救他護他,早已分不清是否還是單純的喜歡與愛戀。因為她也想活下去,從這個男人手中活下去!


  一場豪賭,她壓上最後的希望與愛情,賭得是他的野心和他心中自己的分量!


  “晚兒……我!”慕容鈺卿急切無措的話語被突如其來的親吻淹沒。


  小臉突然放大,美如星辰的眼睛緩緩合上,唇上傳來的是熟悉的柔軟和芬芳——


  她居然主動吻他!第一次!

  先前的顧慮一掃而空,他翻身,壓住身下的人,薄唇覆上檀口,輕輕一點,抬頭看著身下的人。


  雙目對視,誰的眼神含著迷茫淺笑,誰的眼中含著隱匿欣喜光華灼灼。


  慕容鈺卿吻上她烏亮的眼眸:“晚兒……”


  “我在。”


  吻上她堅挺的鼻尖:“晚兒……”


  “我在。”


  “吻上她的唇角:“晚兒……”


  “我在。”


  慕容鈺卿隻覺得全身似有酥麻的暖意湧過,那樣奇異的感覺,湧到心裏是甜,湧到嘴邊是笑,吻如驟雨般落下,輾轉留戀,腦中似有什麽炸開——


  他沒料錯,隻不過那炸開的不止是若狂的欣喜,還有難控的毒效。


  撫摸臉頰的手,指尖不由自主地顫了顫,原本甜蜜的吻,瞬間被突如其來的血腥淹沒,入口,盡是辛辣。


  花晚照驚慌地睜開眼,從他懷裏掙紮起來,玉指抹過他唇角的血跡:“慕容,你!”


  原來是毒發。今天已經是第二次了。


  慕容鈺卿虛弱一笑,蒼白的笑容宛若將逝的曇花,淒美而柔弱。


  “沒……沒事,我隻是有點困,晚兒讓我睡一會就好了……”說著,頭挨著草垛就要昏厥。


  花晚照大吃一驚,厲聲吼道:“不準睡!慕容鈺卿!不準睡聽見沒有!你若敢睡,我就……我就不管你,跟別的男人跑掉!”


  腦子飛快的轉動,藥不在,還有什麽能壓製毒性!

  左腕間突然傳來鑽心的疼痛,低頭看去,卻是被慕容鈺卿幾乎捏的烏青,他強睜著眼睛,眸中布滿血色,額前汗如豆大,吃力地道:“不可以……晚兒不可以……”話未說完,口中又湧出大朵血花,終於徹底昏迷過去,隻是依舊緊緊握著她的左手。


  血?血!


  “對!血!”猶如醍醐灌頂,花晚照想也沒想抽出腰間的匕首,左手艱難地就著右腕狠狠劃下一刀,鑽心的疼痛傳來,她卻連眉睫都未顫抖。


  不同於慕容鈺卿的血,她的血竟然散發著奇異的馨香,一時間,洞內香氣彌漫。


  將腕湊到他嘴邊,血液順著唇縫絮絮淌進,身下人的抽搐居然神奇的減緩了!


  果然有用!花晚照欣喜若狂,正欲掙脫左手的束縛。


  怎料那握著左腕的大手居然動了動,爬上她的右手,“慕容,你醒……!”喜極的話語就這樣卡在喉嚨,她對上他的眼眸,卻仿佛被冰冷的雪水冷冷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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