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圍困
可是事情似乎沒有花晚照想的那麽簡單。她原以為王勃會忌諱自己的身份而隻是秘密搜尋,卻不曾想短短一日功夫,鳳凰鎮上已是風雲變幻,人人告危。王勃竟然公開自己的身份大張旗鼓的封鎖城鎮搜查,來往的商賈均要經過官府的排查。而藥店、旅店等地更是著重安插了人手,個個排查,寧可錯認一百,不可放過一個。
花晚照簡直覺得自己要急瘋了,才回鎮安頓下來,慕容鈺卿便再次陷入了昏迷,這一次不同上次的高燒難退,薄唇紫黑,呼吸減緩,甚至連心跳都開始減弱了。
她不通藥理,根本無從幫忙。
終於熬到天色完全擦黑,街上幾乎無個行人,花晚照再坐不住了,抓起屋裏方才被慕容順來的黑色鬥篷,打開密室的門,閃身出去。
事到如今,隻能鋌而走險出門尋醫!
可皇帝不愧是皇帝,公子的心思摸不準,花晚照的心思卻是一摸一個準。
看著前方被她先遣去求醫而被帶走的小丫頭,花晚照頓時全身冰涼!
不用說,王勃不僅知道慕容鈺卿中了毒,更是鐵了心的要抓獲兩人。且料定了花晚照會鋌而走險跑去問診,因此哪怕是有詢問相似病性的人都會被嚴格排查!
怎麽辦呢?!
回到屋裏,握著他冰涼的手指,花晚照幾乎落淚。
鳳凰鎮,定寧門。
“皇上,夜裏寒氣重,這裏有微臣看著,您是否先行回林科府中?”秦笛抱拳,目光微垂,落在男人的下擺處。
距離他們逃脫已一天有餘,任何蛛絲馬跡都沒能尋到。鳳凰鎮本是江南商貿中心,如此大規模的戒嚴卻是先前從未遇到過的,雖然隻是十四個時辰卻已嚴重影響到了百姓們的生活和商賈的來往洽談。
麵前的男人不說,並不代表他不在意此舉的後果。
“戒嚴有多久了?”聽到響動,王勃幾不可察地點點頭,仿佛剛從冥想中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向城中緩緩走去。
“快十四個時辰了。”秦笛答道,立刻低聲遣了身邊的隨從去喚馬車。
“你說他們還在城裏麽?”
這問題該如何回答,倘若換做是抓捕別人,秦笛一定會說在,因為幾乎沒有人能在中毒至深的情況下還能活著走進城,早在林子裏的時候就毒發無救了。
可是對方是慕容鈺卿。
按夢使生前交代的言語來說,藥是專門針對他配的,輕則神魂顛倒,重則長眠不醒。而他卻能在中毒後大戰菁菁,還險些要了她的命,最後甚至帶著毫無功力的花晚照成功脫逃,修為之深可見非同一般。
自己曾與他日日相處依舊無從察覺,叫他如何再相信自己一向自視甚高的判斷力?
對一個以謹慎敏銳著稱的優秀劍客來說,這無疑是在他的劍上狠狠地踩上一腳。
身後的人沉默不語,王勃回頭瞥他一眼,笑著歎氣:“幾時連你也變得如此畏畏縮縮了?說白了,不過是一場博弈而已。賭得就是藥效完全發作的時間。”
“傳令下去,明日隻開定寧門。慕容鈺卿再厲害,一旦毒發也形同廢人,依花晚照的性子,城中求醫不得定會拚了命的送他出去。這樣一來,我們便可知道他們到底還在不在城中了。”
“那露使那邊?”
連夜的忙碌奔波使得清秀的眉目間沾染了一絲倦怠,眼中印著城中閃閃爍爍的萬家燈火,光華灼灼。王勃開口道:“被影使重傷,暫且養著。”
想了想又補充道:“那個叫胡勤的似乎對花晚照很是衷心,見主子遭了意外便主動聯合露使妄圖保住花間閣。你日後與露使行事時還要多留個心眼。”
正說著,服侍的侍從已領著轎子來到跟前,王勃本就是個不愛高調享受的人。若不是恐秦笛分心於他的安危,他反倒更偏愛步行回去。
撩袍上轎,王勃低聲吩咐侍從:“往人少點的地方行。”
侍從應到,手勢一打,轎子已掠出三丈之外。
目送一行人消失不見,秦笛原路返回城門口。城壁上未貼花晚照兩人的畫像,不知為何,王勃的這一舉動讓他長鬆一口氣。
奇怪的是,腦中揮之不去那日她決然擋在慕容鈺卿身前的決絕表情。
平靜,鎮定,還有敵視。
身在他這樣的位置,明裏暗裏有多少人敵視著他呢?他不知道,不是因為粗心忽略,而是因為毫不在意。
直到那日對視花圃,他才第一次明白,原來被人敵視的感覺一點也不好,甚至可以說是糟透了。就像隨身慣用的佩劍突然易主,劍尖不偏不倚指向胸膛。
他不太懂,也很困惑,為什麽心裏會這樣奇怪的反應。然而眼下並沒有多餘的時間給他慢慢去思考這個問題,他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
比如,找到事發後人間消失的楊媚兒。
比如,找到最後一樣信物。
比如,找到慕容鈺卿……
花晚照掀開幾乎遮住半邊臉頰的黑色兜帽,夜風幽冷,濕露沾身,青黛秀眉上染著曾薄薄的霧氣。攏在長袖中的雙手卻未因急急的趕路而變得暖熱。
她抬頭,支離破碎的樹杈上呼啦啦飛過幾隻烏鴉,叫聲淒厲尖銳,盤旋在破舊的廟宇上空,久久不散。
稍作平複略微紊亂的呼吸,她堅定的抬腳,踏進漆黑的門洞,從未有過的冷靜。
“沒想過,你居然還真敢來。”廟殿空曠,熟悉的譏諷在耳邊打了個轉轉,冰冷的鑽了進去。
“我是來談交易的,助我們安全出城,條件你開。”眼睛適應了黑暗,她看清了立在中間的女子,依舊一身冷傲的火紅。
原以為來的人會是公子,沒想到卻是楊媚兒。不過罷了,隻要能離開,誰幫都是一樣的。
“你就不怕我要了你的命?”楊媚兒道,向她走來。
“公子留著我有用。”
腳步頓住,鵝黃紋邊的紅鞋停在她的裙擺前,“你說的不錯,是公子讓我來的,所以你要記得,你現在的一切都是誰給的。”
背脊挺得筆直,宛如繃緊的弦,花晚照輕笑一聲,扯了扯嘴角:“我一定記得這都是拜誰所賜,放心,我手無縛雞之力,反正也活不過多久,他若喜歡可以隨時來取我的命。啊,我倒忘了,他關心的隻是我身體裏的東西罷了。”
這次楊媚兒破天荒的沒再反駁,似笑非笑地丟出一句話:“明日午時三刻,永定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