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逃
慕容鈺卿一向淺眠,這次卻足足睡到了將近正午才轉醒。
起時,山內的霧色已經完全消散,微微透著點耀眼的光亮。
他坐起身,腦中空白了半晌才低頭看著腿上纏著的一圈白布,又一刻的怔忪。
這藥力果然厲害,竟然能讓他毫無知覺的昏迷這麽久。不過,是睡得太久的原因麽?剛醒的時候大腦裏竟然一片空白。
唔,那丫頭居然還真一個人背著他找到了居民處。
屋裏散發著淡淡的酒精味,木質窗欞和牆麵泛著陳舊的薑黃,許是怕他凍著,窗戶並未全開,隻留了一條縫隙通氣,房內陳設也相當陳舊簡單,桌上放著兩隻茶盞和一壺酒罐。
熟悉而歡快的交談聲自屋外傳來,他咳嗽兩聲,交談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風風火火的腳步聲。
“你醒了?感覺好點沒?先別起來我去給你端點吃的!”
原先那身衣衫早被糟蹋的不成樣子,花晚照換了身農家的勞作布裙,質地粗糙結實,邊上繡了兩朵紅絲蓮花,很簡樸的樣子,穿在她身上,襯著她眸裏晶亮亮的明豔色彩,絲毫遮攔不住她與生俱來的樂觀活潑,就像那日鳳凰鎮裏琴歌相伴,宛如蹁躚精靈。
就連慕容鈺卿,都難得地愣了愣神。
再轉眼,人已經飛一般的跑出了視野,伴隨一陣雞飛狗跳:“大娘!他醒了!粥還煨在鍋裏麽?我端走啦!”
一陣鍋碗瓢盆的叮當響。
“這丫頭!”房裏的人終於忍不住扯出一個的笑容,暖如春陽,不用跟去都可以想象她現在手忙腳亂的樣子。
其實就慕容鈺卿而言,他現在也不知道在身邊留這樣的女子是否正確了。
最初的想法是怎樣的呢?……
“慕容,慕容!”
回憶被清脆的叫聲打斷,他看著麵前歡脫的女子手裏端著粥,調羹攪動,熱氣不斷冒出,迷了她的整張臉。
“快趁熱吃吧。“花晚照將粥的溫度試了試,連碗帶勺推給了他。
慕容鈺卿瞅了瞅碗裏的小米,沒有伸手。
“你怕燙?”花晚照舀了一勺,使勁吹了吹,充滿期待地看著他:“來,嚐嚐。”
慕容鈺卿想了想,終於張口咽下。
一碗下肚,花晚照又咚咚咚跑出去收拾碗碟。
這戶主人家的大娘站在門外,含笑看著他們,目光了然。
“放心吧,咱家雖小,藏兩個人該是沒有問題的。原先那知縣不就是因為總愛逼人家姑娘嫁給他做小的而被革的麽?原以為新來的大人會檢點些,卻沒想到現在居然連發動手下抓人的事情都幹出來了。”
原來花晚照是這樣跟她解釋的啊,怪不得大娘看他們的眼神如此同情。
慕容鈺卿道:“大娘,其實那是在下未過門的娘子。”
這廂,大娘本已經喋喋不休的感慨開,聽到這話笑的越發曖昧:“我就說嘛,兄妹怎麽可能長得這麽不像,花丫頭臉皮薄不好意說,我也就沒多問。她其實很緊張你呢,一個姑娘家昨天哭著喊著跑來叫門讓我家男人過去幫忙,公子你又發著燒,她一夜沒睡為你擦著燒酒降溫。”
想起剛醒來時空氣裏彌漫的酒精味,慕容鈺卿一陣怔忪,他原以為是她喝了點酒驅寒,卻沒想過原來是給他降溫用的。
正要說些什麽,院門傳來轟隆的巨響,似被人毫不客氣的踹著。
“人呢?!快點出來!誤了上頭的任務你們擔待不起!”
大娘的表情霎時巨變,掉頭:“公子你……”
話頭打住,一顆黑色的藥丸意外滑入喉中,嗆得大娘連連咳嗽,眼前一黑,扶住門框。
再看清,麵前哪裏還有人影!
“咦?我怎麽跑房裏來了?”
柴扉被揣得劇烈搖晃,大娘顧不得思慮剛剛發生了什麽,三步並作兩步跑入院中,攔住官差們的去路:“幾位大人,不知道您幾位……”
為首的官差眉宇染著厲色,看起來很是駭人:“這位大娘,我們幾位奉命辦事,還麻煩您配合,否則上頭怪罪下來,可不僅僅是掉腦袋的事情了。”
大娘被嚇的臉色慘白,“唉,您說。”
領隊的手一揮,底下三個人立刻提著刀劍衝進室內廚房,大娘想要阻攔卻被另兩個提著畫像的人擋住了去路。
“可見過這兩個人?”
畫像上的一男一女,男的風華獨絕,女的清秀活潑,奇怪的是男的手上居然拿著柄掛著鈴鐺的扇子!
大娘搜刮著毫無印象的大腦,哆嗦著如實道:“未曾見過。他們是什麽人?”
領隊揚手,畫卷一收,冷冷道:“不該問的就不要亂問,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這個男的中了毒,女的不會武功,都應該跑不了多遠,你若見到了來報,重重有賞!”
大娘連忙點頭。
“報告!房內沒有人,但是被子是熱的!”搜查的士兵很是效率,很快來報。
大娘趕緊解釋:“我家男人定是乘我不在又偷喝了酒,還偷懶去了!”
領隊的鐵著臉不說話,看向剛剛掃查房間的士兵。
“房內確實有酒味,還有半壺沒喝完的燒酒。”
大娘抹了把額前的冷汗,點頭不止:“您看,我怎敢騙您。”
領隊的這才移開目光,在院子內掃視一周:“那打擾了。走!繼續上山搜!”
山上小徑,慕容鈺卿著攬花晚照的腰飛速向前掠去,後者手上拿著隻洗完還未來得及放進櫃子裏的瓷碗。
以及勺子。
“我說慕容,咱逃難能不能不要逃的這麽喜劇成不?”
花晚照無比怨念的舉起勺子在瓷碗裏敲了兩下。
“叮叮!”
“噗!”步伐一滯,慕容鈺卿從半空中跌下,長袖擋臉,側身抽肩。
“哎呀,笑什麽笑。”花晚照不滿他的反應,淡定地又敲兩下:“你瞧,以後我們逃跑也不擔心沒飯吃了,要飯的全部裝備都被你順來了。”
慕容鈺卿終於轉身看向她,左手背在身後,麵上努力裝作正經嚴肅,但眸子裏的笑容卻出賣了他的真實心情:“嗯,那晚照可得多要點,我胃口可不小。”
花晚照白他一眼:“應該你出去討,我負責吃。你見過正常男人被女人包養的麽?”
慕容鈺卿眨眨眼道:“我生病了,晚照怎麽忍心讓我去?”說著,還假裝病發的樣子咳嗽兩聲,那架勢簡直都能把肺咳出來。
花晚照慌地拉他:“好啦,好啦,我去討!您老人家隻要負責快些將病養好就成!”
慕容鈺卿笑著依她,可任憑背在身後的左手如何緊握遮掩,也遮不住咳在掌心的一片黑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