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今安在(三)
案首的長髯公拿著朱筆在戰況圖上圈圈點點,在看到某一處時突然頓住,隨口問道,“那個邊境小鎮……早就拿下了吧?”
一旁的紅衣將領冷汗津津,“是,早在數日前,便已被我軍拿下了。”
“哦,”長髯公點點頭,“下一步該做什麽,不用我教吧?”
“自……自然,”紅衣將領頭垂得極低,冷汗更甚。
長髯公手中的朱筆不停,“怎麽這副模樣?有問題?”
“其……其實也沒有什麽大問題,隻是……隻是……”
長髯公危險地朝他看了一眼,擲地有聲,“說!”
紅衣將領一下子跪倒在地,“隻是……先鋒將士已有三日未曾向我回報了,末將實在不知那邊布置得如何。”
長髯公停下朱筆,“三日?”
“是。”
“你為何不早說?”
“那兒畢竟駐紮了五千之眾,以南國螻蟻之力,定不能輕易撼動……想來該沒什麽大問題。”
“啪!”長髯公將手中朱筆狠狠擲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道赤紅赤紅的印記,“馬上派快馬去前方看個究竟!”
“是是是……是!!”
長髯公眯了眯眼,狠狠道,“若是前線有何不測,你便提頭來見!”
紅衣將領倒抽一口氣,慘白著臉諾聲退下。
我這幾日在軍營的日子過得可謂如魚得水,王佐衽再也不喊我替他倒洗腳水了,一眾子弟兵見了我更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樣,倒是幾個副將同我混的挺不錯,短短幾日,便教會了我一些行軍作戰的要素,作為交換,我也把我在現代所知的一些兵法告訴他們,相互切磋。奇怪的是,自打我們搶回小鎮後,百夷國竟沒有什麽大的動靜,王佐衽便索性要求我們原地棲息,將營帳駐紮在鎮內,守株待兔,按他的說法,此鎮易守難攻,是得天獨厚的軍事要塞,我們身處小鎮,數日來倒也相安無事。
這日,幾位副將連同我在內,又在談論著兵法和布陣之法,談著談著卻談到了王佐衽。
“王將軍雖然驕橫跋扈,但用兵卻是一等一的。”
“哼!若論用兵,他哪比得上威震天下的王老將軍?”
“那倒是,想當年先皇打江山的時候,都是王老將軍在一旁鞍前馬後,若沒有王老將軍,當今皇上也不可能穩坐江山至今啊!”
“唔,果然是虎父無犬子,隻可惜,素聞王老將軍平易近人,古道熱腸,忠肝義膽,王將軍卻……”
“將軍實在沒有容人之量。”
“實在過於專橫!”
“有時候還不辨青紅皂白地亂發脾氣。”
“我行我素,絲毫不顧及後果!”
眾人相視一眼,心領神會,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誰讓他是王老將軍唯一的兒子呢?”
“誰讓他盡得王老將軍的真傳呢?”
“誰讓他在我朝無人堪比呢?”
“不……還有一人,足以匹敵王將軍。”
眾人麵麵相覷,齊齊問道,“是誰?說來聽聽。”
“當我還隻是一個兵卒的時候,曾經見過此人,我的這條命,便是他救的,我隻記得,當時我跟隨王將軍追著敵人的逃兵誤入一處山穀,遭到了埋伏,原來那是敵人故意施的伎倆,請我們入甕,可歎王將軍那時資曆尚淺,一心隻想著立功,我們一班人馬,兄弟數百人,幾乎被殆盡,我身中數箭,浴血奮戰,同許多兄弟一樣殺紅了眼,哪裏還分得清是敵是友,隻知道見人就砍,目光所及之處,隻有一片血紅,仿佛連天都是紅色的。就在我精疲力盡之際,隻聽耳邊戰鼓隆隆,戰旗獵獵,隱約有大批人馬趕至,不過一會兒,便收拾了那些敵軍,我和幸存的幾個弟兄也被救了,撤離之時,隻聽領軍的將軍淡淡地朝一名敵軍放話,‘今日我軍將士之痛,他日定要爾等數倍奉還。’,我當時聽了,隻覺得他聲如清泉,分明是不慍不火的口氣,卻帶著十分威嚴,不知為什麽,我就是覺得他能說到做到,我們的血定不會白流。”
“那後來呢?”我們皆聽得入神,不由問道。
他喝了口茶,目露欽佩,“後來,他果然做到了,我們花了半個月都沒有攻下的城池,他隻用了一天,不……連一天都不到,便讓敵軍束手就範,所用兵法,皆是我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甚至,比王老將軍更厲害!”
眾將士嘩然,“此人姓甚名誰,為何我們帶兵多年,卻從不知有此號人物存在?”
他遺憾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誰,隻知道他手下之人皆喚他‘白將軍’,皆因他素喜穿白衣,就連上戰場也依然白衣素冠,不染纖塵,更甚者,他從不以真麵目示人,出入皆覆以麵紗,所以,我們誰也沒有見過他的真麵目,那場戰役之後,也再沒有聽過他的名號。”
“不過打了一場勝仗罷了,何以你會覺得他就比王將軍厲害呢?”有人不信,狐疑道。
那人搖了搖頭,歎道,“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你們自是不知道他的厲害之處,但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你們隻要見過他一次,便會如我一般,堅信他可以無所不能!”
此話一落,眾人皆麵露異色,有將信將疑的,有搖頭歎息的,有不置可否的,一直沒說話的李副將悄悄靠近我,問道,“鳳兄以為如何?”
我一攤手,“難說,我相信定有此人的存在,不過十有是早已仙逝了吧,不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皇帝何以放著這麽個寶不用,而要任用王將軍呢?”
李副將一臉遺憾地點點頭,遲疑道,“其實……我也見過那位白將軍,也是那一戰,可惜那戰之後,便再沒有白將軍的消息了,奇怪的是,他立了如此大功,朝廷竟連個封賞都沒有,就連他率領的那支隊伍也仿佛人間蒸發,半點消息也沒有。”
“這樣說來……倒真有些蹊蹺。”我沉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