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今安在(二)
沒過多久,便又有人送來一遝東西,拆開一看,竟是厚厚的一疊銀票,我數了數,有十萬之巨。
隨銀票一道送來的還有一麵令牌,令牌是用玄鐵製成,牌麵赫然盤踞著一條金光閃閃的五爪金龍——龍門!
這東西我又怎會不認識呢?
這便是慕容楚那妖孽常年佩戴之物,據說有了這麵令牌,隻要是龍門旗下店鋪消費,都不用付錢,並且,龍門弟子中也有等級規定,一般弟子隻能佩戴“黑龍令”,稍高一些等級的,比如右衛他們佩戴的是“銀龍令”,至於這“金龍令”,曆來隻有龍門門主才能使用。
也就是說,見此令如門主親臨,所有龍門弟子皆不得抗令。
我反複翻看著手中的令牌,樣式古樸,唯有那條金龍張牙舞爪,威嚴四射,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副卡?
更重要的是,慕容楚給我這些東西究竟是想表達什麽呢?
我繼續翻弄那遝銀票,果不其然,一張小紙條翩然落入我的手心,上麵寥寥數語,鐵畫銀鉤,力透紙背,不是慕容楚的字又是誰的?
奉上銀票十萬,算你的工錢。
咦?怎麽這年頭做保鏢這麽好賺的嗎??我幹了不過兩年,竟然有這麽多工錢了?!還有,慕容楚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方了?敢情他中彩票了?
猶記得當初慕容楚拿我的工錢威脅我的時候,我十分鄙視地回他一句,“瞎說!你什麽時候給過我工錢?我不管,你拖欠民工工資,我就當是你向我借的,我要算利息!”
他麵無表情,淡淡道,“再胡鬧,你便連這點工錢都沒有了。”
聽聽,這像是一個成功人士說出的話麽?拖欠工資不說,還膽敢威脅員工!!
“我不管!我要罷工!”
他大手一伸,轉眼手中就多了一個算盤,邊劈裏啪啦地打著,邊不急不緩地報著,“這月開始,你共摔壞了一隻青甕花瓶,一隻古董茶杯,磨墨時又弄壞了一套古董硯台,哦,還有我的三幅畫……上個月……”
我趕緊搶走他手裏的算盤,賠笑道,“我去給您倒杯水,倒杯水……”
“我還沒算完。”
“那……那就別算了,您看算這東西多累啊,算盤它就是個禍害!”
“哦?禍害?”
“對!既然是禍害,就由小的來替您燒了它!”
他揚眉,似笑非笑,“那也得從你工錢上扣。”
嗚嗚嗚……這還有天理麽?!
哼!不過你既然送來了,我不收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
於是我施施然一笑,對來人說道,“煩請帶話給三爺,東西我收下了,多謝他的美意。”
來人拱手告辭。
我一邊暗忖著皇帝老兒怎麽就這麽笨,不知道把黃金也換成銀票,一邊帶著幾個人拉著黃金進了城。
經過幾天的恢複,原本冷清的小鎮上漸漸又有了些人氣,之前的“屠城事件”使鎮上人人自危,有許多年輕人都離家出走了,留下一些老弱婦孺孤軍奮鬥,這無異於以卵擊石。經過百夷國大軍的掃蕩,我們剛進鎮之時隻有滿目蒼夷,除了百夷隊所在處比較完整之外,就隻剩下殘垣斷瓦,連個鬼影都沒有。殺光,搶光,燒光,後世日本軍對付中國人的這些手段,百夷國竟是先師。
我頓覺驚心動魄,原來,那五千士兵在此也是幹盡了殘害同類的勾當,戰爭是如此殘酷,今日我殺了你,明日又不知道是誰殺死自己。在清掃小鎮的時候,我們意外發現了一間當鋪,名字叫做“龍門存當”。
當鋪很小,門卻開著,放眼望去,整個鎮上唯有這家店鋪是完整的,掌櫃的笑容可掬地為我們端茶遞水,“你們可算是來了!要不然,老頭子的店麵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李副將和他寒暄了幾句,掌櫃的滿嘴讚美,弄得李副將這個老實人信以為真,傻笑著摸著自己的腦袋說“這是我們的義務,老掌櫃不必多禮”什麽的。
我特別看了眼當鋪前麵掛著的招牌,底部赫然是一條張牙舞爪的五爪黑龍,很是熟悉,我卻一時沒想起來在哪兒見過。
——直到現在。
我再一次摸著手裏的“金龍令”,當鋪是龍門旗下的產業,怪不得能在戰火中毫發無損。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龍門的外在勢力。
這麽偏僻的小鎮也有龍門的人存在,看來還是有些實力的。我撇撇嘴。
我們再一次找到那家當鋪,掌櫃的一見是我們,又滿臉堆笑地迎上來,“幾位軍爺,您們這是……”
我背對眾人,將“金龍令”露出一角給掌櫃看,老掌櫃的臉色立刻變了一變,驚疑不定地看著我,“軍爺,裏麵請。”
我隨他內室,還未站定,他便“撲通”跪下,行了個規規矩矩的禮,原本微駝的背也挺得筆直,練家子的風範一覽無遺。
“參見門主!”
我忙去扶他,“掌櫃的快快請起,我不是你們門主。”
“那您是……”
這個問題把我難住了,我與慕容楚早已劃清界限,現在的我又是什麽身份呢?“故人。”
“那也一定是深受門主信任的故人,不然門主怎會把‘金龍令’給您呢?”
我笑笑,心下慘然,“今日前來,正是為了歸還這‘金龍令’的。”
那日送來令牌之時,我便想還回去,可終是舍不得,“留下吧,反正我們倆從此以後就兩清了,最後再敲你一筆,以作為我的青春補償費!”
可留下後呢?更是難受,大麾已被我鎖在箱底,今日本想拿令牌來試試究竟管不管用,誰知被掌櫃這樣一問,卻讓我重新審視了自己與慕容楚的關係,這麵令牌,還是留不得。
掌櫃也愣住了,小心地看看我的臉色,“可是小老兒說錯了話?”
我連連擺手,收起一臉不自然,“當然不是,這麵金牌……嗯,本就是我向門主借的,今日是特意來歸還的,對了,還有門口的一箱黃金,不知能不能煩勞掌櫃的將它換成銀票?”
“可以可以,公子稍等。”掌櫃不再多問,殷勤地去打點那箱黃金,不多時便給我送來一遝銀票,“公子請過目。”
我直接塞入衣襟內袋,“不必過目了,謝謝你。”我將手中令牌交給他,“勞煩掌櫃,將這麵東西轉交給門主。”
掌櫃喏聲收下,恭恭敬敬地將它請入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