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特別篇 似是故人來（三）
剛飛進西苑，就撞上了一臉怒氣衝衝的右衛，我嚇得慌忙擺開架勢，戒備道，“幹……幹嘛？？想打架？！”
他怒視著我，“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又幹了啥惹主子不開心的混賬事！”
我沒好氣地頂道，“他不開心是他家的事，與我何幹，你別什麽事都賴我頭上行不？再說了，他哪裏不開心了，剛才不還好好的麽？別盡拿些破事兒當借口來尋我麻煩！”
他上前一步擋在我麵前，氣得眼睛瞪得銅鈴般大，“你……你……”拳頭揚起，卻始終沒有敲下來。
我知道他礙於慕容楚的命令沒這個膽子動我，故意涼涼開口，“好狗不擋道，讓開！”
他氣極吼道，“若不是爺下了令，我早殺了你！”
“切！你去和你家爺說說呀！他的命還靠我吊著呢，敢動我麽？”我頭一揚，蹦蹦跳跳地去找慕容楚了。
右衛在我身後幸災樂禍地喊道，“爺在書房等著揍你！快去領罰吧！”
我懶得理他，徑直朝書房而去。
慕容楚果然在書房，麵朝淥水亭，背負著雙手不知在想什麽。
我走至他身後，問道，“畫呢？”
“燒了。”
“你說什麽？！”我以為我沒聽清，大聲質問。
他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我，“燒了。”
“你怎麽可以這樣！那是……”我二哥給的。我突然噎住，氣得說不出話來，隻能憤怒地瞪著他。
“那是什麽？嗯？那是你的老情人給的是麽？”他看進我眼裏，麵上雖無任何表情，眼底卻燃著熊熊怒火。
我呆愣著說不出話來，“不……”
他突然伸手掐住我的下巴，氣得麵目猙獰，“你還想否認？鳳引湘，枉我如此厚待於你，你究竟想欺我到幾時？！”我的下巴被他得生疼，他步步緊逼，怒火將他焚燒得幾乎喪失理智，“連他藍行風都知道了，你卻一個字都不曾向我提起，你不是要逃開藍家麽？你不是害怕藍行風麽？怎麽他不過去牢裏看你一次，你就什麽都告訴他了？你究竟要置我這主子於何地？你說！”
我的背緊緊貼在牆上，慕容楚眸子裏滿是憤恨，還有我不曾見過的失望，我輕輕掰開他的手，轉過頭去，“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不是麽？何苦再來問我？”
他一拳重重擊在我腦袋旁邊的牆上，咬牙切齒，“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我怒視著他的眼，“好，在這之前，你先告訴我，你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知道，我……我的身份？”
他冷笑，“你以為我會隨意讓人自由出入我身邊，還會任由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做我的隱衛？早在那日決心帶你回府的時候，我便已經遣人去查，在你應約來西苑的那晚，我便已經知道你是女子，我有意不說，便是想看看你是否真如我們初見之時所說，我的命是你的，未經你同意，不許死。哈哈，我還天真地以為我終是找到了真心之人，沒想到你卻一而再再而三騙我！你也同所有人一樣，終是選擇負我而去，是麽？”
我猛地推開他，“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卻還不是一而再再而三騙我瞞我？”
他瞪著鳳眸，想說什麽。
我卻早他一步開口，冷哼道，“別拿我不信任你，欺瞞你的事兒說項，你自己想想明白，明明是你先不信任我在先，若你如實告訴我一切，我必不會瞞你至今。我說過你的命是我的，無非就是看不慣你的輕生，想救你一命，這是人之常情，還煩請三爺您莫要多想了！什麽我負你而去，我原本就不屬於你，何來負你一說？再有，我為你入獄受罪，也該是夠了！你還想如何？！”說到最後，我已怒氣衝衝，恨不得衝上去揍他一頓。
他的表情如一頭受傷的猛獸，驚鶩而哀傷，我忍著不去看他的鳳目，這人，雖然自小便遭受親人背叛，可如此徹底的，怕也是頭一回吧？
他緩緩退後幾步，坐至椅子上，低低重複著我的話，“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你告訴我，當初你救我，真的隻是……人之常情？”
我背對他，強硬克製住心理的罪惡感，點頭道，“自然，這是人之常情，任何一人見了都會如此，更何況，我本就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即便不是你，我也一樣會救！”
“哈哈哈……”他突兀地大笑出聲，“好！好！好！是我自作多情，是我自作自受，此後我的生死都不用你來心，你滾！你滾！”
我一轉身，隻見他眼底滿是悲痛與憤恨，臉色也在瞬間變得死灰，我大吃一驚，直罵自己該死，竟然忘了他中毒一事。“千日醉”最忌亂動真氣或者情緒波動過大，他這模樣，分明是“千日醉”發作前的征兆！
我慌忙上前搭上著他的脈門，果然，脈象慌亂無章，時而如波瀾起伏，時而似死海無波，還有各種真氣在四下，他體內就好比一個大鼎，裏頭裝的不是丹藥，是炸藥，隨時都有引爆的可能。
他狠狠推開我，我一個沒站穩，猛地跌在地上，他卻撐起自己殘破的身子，離我遠遠的，邊喘著粗氣，邊讓我滾，還說什麽永遠也不想再見到我，他是死是活永遠不要我來這份心。話還沒說完，自己就先吐了好幾口血。
我氣得直跺腳，我之前的心血啊！我的丹藥啊！全浪費在這幾口血上了！
左衛在門口聽見裏頭的動靜，進來看了。一見到自家主子這副模樣，當下就把腸子都悔青了，說千不該萬不該，果然不該讓我來見他家爺的，然後狠狠給了我一個大白眼，跑去找右衛了。
那邊的小屁孩還在耍橫，明明連站都站不穩了，見到我走近他，還要左晃一下右倒一下的離我遠點兒，好像我是世上最肮髒的東西，然後邊翻著白眼兼吐血，邊攤派我的不是。
我像個保姆似地跟在他後頭，一路應著，“是！爺您說的全對！”一路跟著他，以防他一個跟頭栽倒地上還要用我的跌打藥酒。
一會子功夫，右衛就來了，楚三爺估計腦子也被毒壞了，明明知道隻有我才能救他，偏偏給左右兩衛下了個死命令，說不準我接近他，然後眼一翻，順利暈倒在了右衛的懷裏。
兩個護衛又上演了一出“五子哭墳”，這才把楚三爺給安置在床上，心急火燎地打算去找大夫。
我舉舉手，小聲說著，“我就是大夫……”很明顯的底氣不足。
右衛對著我的方向狠狠“呸”了聲，左衛更直接，看也不看我一眼，徑自出去找大夫了。
我弄了個左右不是人，幹脆也不再自討沒趣，恨恨念叨著，“終有你們求我的一日，這‘千日醉’也不是誰都能解的。”
右衛的耳力相當不錯，我的這句自語不巧正被他聽見了，他再也忍不住，一個虎躍蹦到我麵前，拔了軟劍就往我身上招呼，我連跑帶跳地溜出老遠，才驚魂未定地吼他，“我一沒殺你全家，二沒挖你祖墳，三沒欠你銀子，你幹啥老針對我？！”
他連連對我劈出數十招，才恨聲道，“爺落得今日這樣，全是因為你！結果你不但不感恩圖報，還數次害爺毒發，你該死！我今日就代爺殺了你——”
我飛身瞬間逼近他，順便點了他穴道，他就這樣定格在揮劍的那一刻，造型十分優美，麵上表情十分豐富，肌肉十分分明。不過這些都不是我要關注的東西，我要的是一個答案，一個困擾我好久，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
慕容楚究竟是為什麽才中毒的，又是被誰下的毒？
我危險地眯起眼，貼近右衛道，“你說……你家爺落得今日這樣全因為我？這是為什麽？”
他還在氣頭上，這會子卻硬是不肯開口說話了，漲紅著臉朝我吼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我一定殺了你！”
我涼涼開口，“好啊，那你先這樣定著吧，我能害你家爺一次，就定能害他第二次，我這就去殺了他，然後逃到別國去，看你追得到追不到！”
他被我噎得一句話說不出，最後隻能怒道，“你敢？！”
哈？好耳熟的台詞，這家夥，就跟那慕容楚一個德行！
我掏掏耳朵，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把柳葉刀，“你說呢……”我走向慕容楚床榻。
“你這妖女！你敢殺爺！爺為你吃了這麽多苦，你敢！”
我心頭一動，“你說，他為我吃了這麽多苦？究竟是怎麽回事？說！！”我手腕一動，柳葉刀已緊緊貼上他的頸動脈。
他恨聲道，“你莫要拿這東西嚇我！我才不是因為怕你才說的，我是為爺不值才告訴你的！你給我聽好了！爺……爺他，他為了救你出來，自己去偷偷求了皇上，皇上氣你侮辱皇室，就給爺賜了毒藥，爺當時愣是沒皺一下眉頭全喝下去了，這才換來皇上的大赦天下！才把你給赦了！”
我的手一抖，柳葉刀已掉在了地上，而我卻一無所覺，雖然已經猜到慕容楚中毒勢必與我脫不了幹係，我卻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救我而去求皇上，更沒有想到，這毒竟還是皇上親賜的！
右衛還在繼續說，“你以為你在水牢裏關了三日就是受委屈了？爺服下毒藥後本可以好好休息等你回來，可一聽說長公主去了水牢徹夜未歸，就猜想你有危險，當夜便想來救你出去，誰想到了半路偏巧毒發了，是我和左衛軟硬兼施才給帶回來的，你倒好，那日隻顧和你的情郎私會，哪裏還知道爺在為你受這些苦！”
這些，我根本不知道！
他見我一臉茫然，繼續說道，“第二日是皇上大赦天下之日，爺拖著病體，硬是要去帶你回來，你倒好，大庭廣眾下賞爺巴掌！這叫什麽事兒啊！簡直就是恩將仇報！爺的一片苦心全在你這巴掌底下化為烏有，你說爺落井下石，爺為你做了這許多，他犯得著再去欺負你個小丫頭麽？你是沒見著爺去接你時的開心模樣，你這個沒心的女人！你不配在爺身邊！”
我隻覺得如五雷轟頂，腦海裏閃過一幕幕回府後我是如何讓他難堪，如何躲著他的畫麵，隻能愣愣說著，“你……你們為何不一早就告訴我？我定不會那般對他……”
他歎了口氣道，“這些，爺都下令讓我們不得向任何人說，今日我拚死說與你聽，便是我等實在看不下去了！你是爺中意的女人，我本不該殺你，希望你明白這些後不要再同爺作對，好好做你的賢內助便好，也不要……穿得如此不男不女的，爺不會喜歡的。”
他的……女人？現在是什麽情況？我何時答應做他慕容楚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