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日
這樣過了半年,我開始長牙,在美人姐姐和胡媽媽期待的目光中,說出了我今生第一句話,“我要自己吃東西!”嗯,好像還有些奶聲奶氣,聽不大清楚,不然胡媽媽也不會扣著耳朵一臉莫名,我試著清了清嗓子,說了第二句話,“憋死我了!”很好,這句話造成的效果絕不亞於原子彈在廣島爆炸帶給人們的震撼。
——但絕不是這樣的震撼。
胡媽媽興奮地猛撲過來給我臉上留下一溜口水印子,美人姐姐也驚喜地摸著我的頭,“終於說話了!終於說話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天我究竟說了些什麽她們根本沒有聽清,隻是在高興我會說話這件事。
果然,一個天才的誕生,總是會有重重波折的。
我點點頭,坐在浣洗籃裏,對著皎潔的月光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
明明到了該斷奶的年紀了,我卻一直被迫喝某種香香甜甜的,乳白色的液體,我都快忘了米飯的滋味兒了!可人家不管啊,硬是喂了我一年零九天,才在我的堅決抗議下棄碗投降了,胡媽媽也聰明,知道我不愛喝那種東西,就特地把它製成藥丸,每日一顆,從不間斷,據可靠消息,我的身體因為從小就被人下了“千日醉”這種劇毒,所以一直弱得不行,唯有吃胡媽媽特製的藥丸才能完全康複。
其實我的毒早在半年前就已經被解了,可美人姐姐一直堅持要我天天泡那種黑乎乎的藥水,我也樂的如此,半年前,我每泡一次藥水,就一定會吐一口血,然後難受上一整天,那半年裏,我吐血簡直就成了一種習慣,後來的這半年,我不但不吐血了,就連伴我多日的老毛病也治好了,腿不哆嗦了,眼不花了,甚至還能大跳機械舞了。
於是我明白了,中國的醫術,果然博大精深!。
這天,胡媽媽一早便來侍候漂亮姐姐起身,洗漱完畢後為她挽發,梳髻,簪上一支雕梅木簪,又為她換上一身月白繡著雅梅的對襟窄袖長裙,末了還不忘在她眉心細細繪上一朵紅色的梅花。我有些奇怪,漂亮姐姐平日都是不施粉黛的,今天不知為什麽這樣打扮。
打扮完畢,胡媽媽對著漂亮姐姐仔仔細細端詳了好一陣,才讚歎道,“小姐容貌與那時相比更美了,就不知咱們引湘丫頭日後可否及得上十分。”
漂亮姐姐歎了口氣,緩緩起身至我麵前停下,伸手撫過我絨絨的頭發,眼中清楚閃過一抹憂色,喃喃道:“不若我這般才好,不過一副皮囊罷了,又能鮮妍及時?隻求你平凡些,莫要再惹上……”
“弘月小姐!”胡媽媽驚呼,急急上前扶住她,“小姐可萬萬別再動這心思了,過去的便過去了罷,今日是引湘丫頭的生辰,莫要壞了興致!”
我驚奇地看了胡媽媽一眼,自我到沉月仙穀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聽見胡媽媽喚漂亮姐姐名字,鳳弘月?嗯,好名字!
弘月展顏一笑,“媽媽此言極是,煩請媽媽抱了湘兒隨我來吧。”胡媽媽連連喏聲稱是,抱了我跟上弘月。
老實說,在這兒的一年裏,我除了知道我所在的地方是間不大的竹屋,竹屋外是一片竹海,其中有一條不知通向何處的小徑外,對其他的一無所知。從弘月和胡媽對話中來看,今天正是這身體的主人——林家小姑娘的生辰。真巧,她竟和我的前世一樣姓林!
胡媽媽抱著我跟了弘月一直沿著竹林的小徑走,我細細看了周圍的地形,小徑兩旁俱是竹子,中間夾雜了幾株楓樹,似乎是夏秋之交的樣子,楓樹顯得半紅不紅的,倒別有一番趣味,間或有一間小竹亭,沒有匾額,隻在亭子中央的橫梁上用利器深深刻了兩個字,我離得遠了看不清楚,好像是“莫忘”二字,我暗道這亭子的名字怪異,一問才知道是出自弘月之手。亭子正中擺了一架古琴,卻好像不怎麽受寵,其上落滿了葉子。
我指著那架琴,問弘月,“姐姐,那兒有琴,可湘兒從沒聽姐姐彈過,今天是湘兒生辰,姐姐能不能……”
“不能!湘兒莫要胡鬧。”胡媽媽趕緊扯回我的小粗胳膊,緊張地看著弘月,“小姐,湘兒年幼不懂事,你萬不可與她一般計較。”
弘月輕輕一笑,始終目視著前方,腳下未停,“媽媽多慮了。”
打那竹亭走過,胡媽媽目含憂色,弘月一言不發,卻終是不肯朝亭子那邊看上一眼,我抱著胡媽脖子,第一次在我們間感到了深深的壓抑感。
我受不了她們的沉默,比著天比著地,嘴裏咕咕囔囔,唧唧歪歪地說個不停,充分把小孩子的搞笑精神和求知主義發揮到極致,直到她們一個個笑得花枝亂顫,前仰後合,我左一個“美女姐姐”,又一個“美女奶奶”,把她倆逗得麵色潮紅如十歲的大姑娘才作罷。
事實證明,美女二字乃古今通用把妹妹的不二法寶!!
說笑間我們已走了近一炷香的時間了,我猛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她們要帶我去哪兒,剛想問,耳畔卻傳來了隆隆的水聲,我好奇地張大眼睛四處尋找,卻怎麽也找不到出聲的地方。
“湘兒可是在尋‘斷魂瀑’?”耳邊傳來淡笑的詢問。
“美人奶奶,什麽叫‘斷魂瀑’?”我咬著食指,一臉天真地問道,切,這個名字,一聽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為了滿足一下胡媽發表欲,我配合地問道。
果然,胡媽媽一臉神秘地貼近我耳邊,以極為煽情恐怖的語氣說著,“這個地方,擅入者至今沒有一個是活著的,便是連骨頭渣子都難找到,湘兒,切忌貿貿然闖入,否則……”
別說,我真的被嚇到了!後來看到胡媽媽和弘月的臉,我又在心底小小地鄙視了一下胡媽媽,哼!就知道拿這種東西來唬小孩,要是沒有一個活著的,你倆算怎麽回事兒?
我為了這個發現得意非常,拍著手叫道,“奶奶嚇唬人!奶奶羞羞!”
胡媽媽被氣得啼笑皆非,笑罵著要打我,我忙摟著弘月的脖子“咯咯”笑個不停。
誰想,弘月卻一臉凝重地在我頰邊歎了口氣,道“‘雪雲崖,斷魂瀑,英雄埋塚骨現處’,這江湖人口耳相傳的禁地,湘兒要記住了。此處危機叢生,機關算盡,湘兒要牢記‘步步留心’四字,若是迷了方向,便無人可救,我與胡媽媽也是機緣巧合下才來到此處,其間也差些死於非命,幸而鳳家祖上傳下一些奇門陣法,我習得一二,才借此破了此處陣法,現在沉月仙穀所設陣法皆是我與胡媽媽所布,湘兒尚幼,待你長大了,我便教你,記住一點,沉月仙穀乃上古先賢遺地,今後無論如何,也不能將此地泄露給他人知道。”
盡管弘月說的輕鬆,我卻對鳳家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是什麽樣的古老家族,竟然有本事單憑一個後輩以一己之力就破了上古傳下來的奇門陣法?!
“湘兒?”可能見我長久地不說話,弘月有些奇怪,就喚了我一聲,我立馬做出一副驚恐的表情來:“姐姐,湘湘怕怕,咱們以後別來了……”
這原本隻是一個隨手拈來的借口,誰知竟讓弘月自責了,她輕聲哄著我:“湘兒莫怕,是姐姐失言了,隻要有姐姐和奶奶在一日,斷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當時,我若是知道這誓言的代價如此昂貴,我是斷斷不會開這個口的。
說著話,又見弘月步形換了幾換,在轉過一株古樹後,眼前豁然開朗。隻見一道銀白長連自天而下,墜入碧綠如洗的湖泊,湖畔開滿泛著淡淡藍色的花,妖美異常。這瀑布的瀑麵並不十分寬,奇的是它所依附的山體。山被瀑布分作兩個山頭,左邊是皚皚白雪,冰清玉潔,右邊的卻是黑岩堅硬,堅韌異常。瀑布就像一道利刃,生生把這座山頭分作了兩半,黑山,白雪,奇花,湖泊,這景色真是美不勝收!
我忍不住驚歎出聲,弘月笑道:“很美不是?一會便帶了你上山去,湘兒喜歡哪座山?”
我咋了咋唇,轉過臉來滿是哀求:“美人姐姐,湘湘能否兩座都去?”
弘月還沒來得及出聲,後頭緊跟著的胡媽媽卻已笑不可支起來,“嗬嗬,這湘丫頭啊!真真了不得!上兩座山?別說我這把老骨頭,就是小姐,連著上兩座山也受不得呢!更何況先下還帶著你湘兒小丫頭,真真惱人!”說著,嗔笑著上來輕下我的臉,還順道拍了拍我可愛的小屁屁。
這……這老不羞的女色狼!
弘月安慰著我,“湘兒也莫著惱,下回帶你來便是!”
我趴回她的頸脖處,悶悶地應了聲,“嗯,姐姐說是便是。”想了會,又說“湘湘想去雪山。”
她輕笑,“湘兒果然好眼力,怎的知道姐姐的寶貝都在那‘玉龍’上?”
咦?竟然敢藏私?繳槍不殺!!“美人姐姐有什麽寶貝?”
弘月難得神秘一笑,“去了便知!”又對胡媽媽道:“媽媽腳傷不便,不知……”
胡媽媽急道:“小姐切莫擔心,這小傷真不礙事的,何況今兒個是湘丫頭的‘抓鬮兒’,我一同去也好作個見證!”
“好罷,媽媽跟好了!”弘月說完向前幾步,使了輕功準備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