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情書
先皇駕崩之後，老夫人原想著沈思良會釋然，緩過一陣也應該會恢複往常。
然而並沒有。
沈思良整日裏變得更加神神叨叨，疑神疑鬼的。
不久太醫院存檔處被燒，沈思良被降了罪，終日渾渾噩噩地將自己鎖在在書房裏，沒過幾天便懸了梁。
經此一事老夫人自是傷心不已，過後回過神來卻也奇怪。
沈思良自盡的前一天，竟然難得的出了趟門，回來就囑咐她說要修繕沈家二老太爺的牌位。
沈家二老太爺是個混不吝過完一世的人，對沈家祖上毫無貢獻。
沈思良不著急修繕自己老爹的牌位就算了，怎麽會想要修繕二老太爺的？
老夫人當時想不通。
而就在沈思良死後，沈家連著好幾晚被賊人眷顧，沈思良的書房被翻得一塌糊塗，丟失了不少先皇賞賜的孤本醫典和好東西。
老夫人這才往深裏想。
賊人走一趟就能全部帶走的東西，為何要連著好幾趟過來？
明顯是有人在翻找東西啊。
想到沈思良那段時間悶在書房，指不定是在構思著什麽，他的死定不單純。
老夫人越想越覺得可怕。
她不確定賊人是否找到想要的東西，隻能裝作正常遭賊的樣子派人去報了官。
就在報官之後沒兩天，沈家便太平了。
而這本羊皮冊子，是老夫人後知後覺，去祠堂從二老太爺的牌匾下麵找到的。
當時看完冊子之後，她無比慶幸自己選擇去報官而不是隱忍不動……
老夫人料想昕玥看過冊子之後自會明白，便也沒再說太多。
昕玥聽到遭賊這段兒，就已經猜到是誰的手筆了。
見老夫人這一天情緒起伏也挺大，擔心她身體著不住。
忍不住關心道，“祖母，您就放心吧，孫女死過一回，自然想要大家都能安穩過日子，您可不能因為一些瑣碎事就倒下了。”
老夫人聽罷心頭一暖，撫著昕玥的頭慈靄道，“如今你也長大了，想必很多事情也能想得明白，但將來若是有想不明白的事，大可來找祖母給你做參謀將軍。”
“那可不！我的祖母最是明事理，不找您找誰？”昕玥嬌嗔著，往老夫人懷裏拱了拱。
“都是要嫁人的人了，還是那麽孩子氣！”老夫人輕拍昕玥後背笑道。
“哎呀祖母……”
看老夫人心情好了許多，昕玥也放心不少。
還說過兩日她會調製些養氣凝神的藥丸來，保證讓祖母健健康康看到沈家興盛代代子孫滿堂那一天。
老夫人自是開心地哈哈大笑連聲道好。
……
昕玥回到望月居，便迫不及待翻開了那本冊子。
她原想著裏麵會是解密沈思良之死的真相所在。
然而她想錯了。
天天喂狗糧的她，也著著實實吃了一把狗糧。
還是陳年古風款的。
這其實是沈思良給老夫人的一封訣別情書。
說到老夫人孫妙，是沈思良的原配嫡妻，娘家在江南一帶經營藥材生意，孫家二房嫡女。
因沈家和孫家醫藥相識的淵源，兩家的太老爺早年為了雙方利益和家族生意選擇聯姻。
孫氏自小飽讀醫書，心高氣傲，曾一心想進太醫院做醫女。
可無奈最後變成家族利益的犧牲品。
原也是不溫不火的過日子，直到沈思良步步高升，成了太醫院院首，三個孩子也長大了，她才漸漸有了歸屬感。
沈思良英年離世，對孫氏打擊不小。
沈思良給孫氏的書中，說多年來他深知孫氏不愛自己的原因。
但他卻願意花一生時間為了她心中理想的自己而努力奮鬥，字裏行間無盡闡述了對孫氏的愛意。
無奈當下朝中局勢凶險，權勢逼人。
他為了杜絕後患，家族能安保，亦不願心中所愛受到牽連，不得不任性赴死。
希望她能原諒自己的做法，來世再續前緣。
書的最後還附上一首情詩：
相逢三五十八載，安是七九八十忘。
來生在世六百年，續得永久萬年長。
昕玥覺得這詩有點怪怪的。
像是現代的數字歌，但又不太對仗工整。
看完之後，她還真有點舍不得燒掉這本情書。
也難怪老夫人這些年變得越來越喜怒無常。
沈思良死後她不再對幾個孩子淳淳教誨，反而有些放縱孩子。
但又不想後輩心思長偏，時而嚴謹時而縱容等種種反常舉動在大家看來有點癲狂。
她這完全是為了沈家能安穩度日。
越是平凡無奇，越是不惹眼，就越是安全。
這本書是沈思良留給老夫人最後的念想，她不想輕易毀掉這一分深情愛意。
想了想，她又翻出那本醫典，連著情書一起來到窗邊，探出頭往樹上張望。
付風一下子便出現在她眼前，“大姑娘有事吩咐？”
昕玥將兩本書交給他，道，“這兩本書你交給你家世子爺，讓他幫我藏起來，藏得越隱蔽越好。”
付風嘴角抽抽，依言照辦。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大姑娘到底在琢磨什麽了。
一方麵嘴上叨叨說不要嫁給爺。
另一方麵使喚爺辦事跟老夫老妻似的順溜。
……
沈家重得聖恩，這消息迅速火遍京都。
便已然蓋過昕玥當街被人摟抱一事。
就衝沈家有好女這句。
連皇上都說她品行高潔，誰敢說她名聲不好。
這不，已經多年不曾踏過沈府大門的至親舊友，一夜過後忽然就多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沈家的大門就沒能關上過，不停有人攜禮來訪。
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收禮收到手軟，且來者不拒。
沈宗望和沈宗明覺得老夫人這樣子，是不是有點拎不清了？
這些人且不管來意如何，老夫人照單全收。
將來若是沈府並沒複榮，應承不了這些人的要求，沈家又該如何自處……
老夫人才懶得搭理他們會如何想。
這些年她送出去的禮不少，沒見有誰出手幫襯什麽。
這點小禮她就當人家還回來了。
她收得心安理得理所當然。
況且今後別人跪著求著登門的日子，指日可待。
就算哪天真的見了鬼，眼下更是要舒坦一天算一天。
見老夫人依舊我行我素，沈宗望覺得她是徹底飄了。
昕玥本想過幾天再去看望那被撞的老婦人的，但心裏總是放不下。
一早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便提出要去複診的要求。
按常理來說，昕玥如今風頭正盛，理應待在府裏避嫌才是。
眾人料想老夫人也不可能同意她出門。
但老夫人卻反常的同意了。
這又是讓沈昕夢和周氏一陣氣悶自不必說。
昕玥去到李家藥鋪，看到老婦人已經醒了，並沒有出現嘔吐和眩暈的症狀，倒也安心不少。
老婦人一個勁的給昕玥道謝，說大恩大德無以回報，等她好了就到昕玥跟前伺候，不要錢雲雲。
昕玥聽罷大窘，她可不是為了什麽目的救人的。
怕老婦人多於激動不利於恢複，昕玥隻道等她痊愈再做打算。
不敢再在街上過多停留，看望完老婦人，她就直接回了府。
剛進到二門，就和迎麵匆匆趕來的沈昕然和沈昕如碰上了。
剛想問她們急著幹嘛去呢，就見兩人捂著嘴直笑。
沈昕然笑道，“孫家大房的姨祖母和大伯來了，這會兒估摸著正和祖母打嘴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