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故人(三)
圍觀眾人紛紛點頭讚同,心中不禁暗暗猜測,莫非王爺的婚事與這道懿旨有什麽關係?
正當他們交頭接耳之時,一輛馬車從街道上疾馳而過,直奔王府而去。
“好了,現在一切都搞定了,回去準備我們的婚事吧。”終於通過了皇帝這一關,誌澤臉色看起來分外輕鬆。
“真沒想到,皇後娘娘居然幫了我們這麽大的忙,真不知道該怎麽謝她。”我偎依在誌澤懷中,由於速度太快,馬車有些顛簸。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她的這個人情,日後我會記得還的。”誌澤凝視著前方的道路,感慨地說:“瀟瀟,我們總算挺過來了!”
是啊,總算挺過來了。想起過往的歲月,我也不禁感慨萬千:“以前一直走背字,什麽煩心事都讓我撞上,原本我都要放棄了,沒想到這回老天爺沒有拿我開心。”
“誌澤,”開心之餘,不知為什麽,我心中總是隱隱有些擔心:“你說皇後娘娘為什麽幫我,難道真的像她說的那麽簡單?”
誌澤的身體猛然一顫,半晌緩緩說道:“這恐怕隻有天知道了.……”
究竟是肖皇後大發善心,還是因為她另有所圖呢?這個問題在隨後的幾天裏一直困擾著我,雖說婚訊在即,不過這一點想不通,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會不會是她想讓皇帝和誌澤心生隔閡,離間他們的關係呢?不過這個想法隨即便被我否決了,皇帝和諸位臣子是何等聰明,若是皇後真的抱著這種想法,不可能沒有察覺。畢竟,她的兒子是二皇子,說話稍微不著輕重,就可能引來猜疑。並且看起來她也沒在皇帝麵前說過誌澤什麽壞話。我可真是搞不懂了。
一陣冷風吹過,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王府最後麵。高高的圍牆下,出現在眼前的是王府的浣洗局,一排略顯簡陋的平房前麵的空地上,掛滿了晾曬的衣物。現在已經是休息時間了,浣洗局裏看起來並沒有人。
“哎喲!”剛伸了個懶腰,準備回去,不想一轉身居然和人撞了個滿懷。
“啊!娘……娘娘恕罪,奴婢罪該萬死!”來者趔趄地站穩之後,看到是我,不禁大驚失色,跪倒在地,請求寬恕。
靜睛一看,原來是王府的一個丫鬟。
“小惠,怎麽搞的,急匆匆地幹什麽去啊?”見她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也不想嚇唬她。
這丫頭手裏捧著一個木盒,看樣子剛才是一心趕路,居然沒把我這個大活人放在眼裏。
小惠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一二三四,我便湊上前去想揭開蓋子看看這木盒裏裝的是什麽東西。
“啊!娘娘,使不得!”判明我的意圖,小惠下意識地想把木盒往身後藏。
殊不知,她的這一番躲閃反而更激發出我的好奇心,我故意板起臉扮成一副嚴肅的模樣:“怎麽,你想造反嗎?”
這一招果然如孫悟空的緊箍咒般靈驗,聽了我的話,小惠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頭耷拉著,嘴裏說著:“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再也不敢把那木盒往身後藏。
“這就對了嘛。”我帶著勝利的微笑,俯下身將那個木盒的蓋子輕輕掀開,小惠現在已經是滿臉煞白,裏麵究竟藏得什麽東東?
伴隨著木蓋的打開,一陣濃鬱的香味撲麵而來,我不禁連聲讚歎好香啊。原來裏麵放的居然是幾樣新做的飯菜。怪不得這麽急著趕路,原來是擔心飯菜涼了。
“小惠,這些飯是給誰送的啊?”好奇心不禁又多了幾分,誌澤現在正忙著前麵裝飾新房,按理說,這王府裏應該沒有誰能享受到這等待遇了。
“這.……”見她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我不禁明白了幾分,雖然我們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不過在這富麗堂皇的王府裏,為數眾多的下人的膳食似乎並不好,廚房經常莫名其妙地丟東西,看樣子今天也不例外。
“哎喲,小惠,這麽好吃的美味是哪位廚子的手藝?”試探著問了一句,小惠的臉居然紅的跟番茄一樣。
這更從側麵印證了我的猜測,這群小丫頭,居然能讓侍奉王爺的廚子給她們做東西打牙祭,肯定動了不少心思。
“娘娘恕罪,此事全是奴婢一人幹的,並未牽扯到別人.……”被我揭穿,小惠把頭磕得咚咚響。
我於心不忍,擺了擺手說:“行了,就當我沒看見,不會告你的黑狀的。”
“真的!”小惠猛地抬起頭,一臉驚喜地看著我。
“對啊。不過,”我俯下身子,伸手捏著她水潤的臉蛋說:“以後可要警惕一點,別再被別人給撞上了。”
“謝王妃娘娘大恩!”得知這一喜訊,小惠樂的在地上又磕了好幾個頭。
“好了,我就當剛才什麽也沒發生啦。”留下一句話,我便轉身走了。
過了一會兒,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伏在假山的後麵,悄悄回頭張望,看到小惠步履匆忙地端著食盒走進了浣洗局旁的一間不大的院落。前腳剛一進門,斑駁的大門隨即便被關上。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這群小丫鬟可真是鬼機靈,居然想到在這麽隱秘的地方偷偷享用美食。
見她進去,我也不再有心事,轉身繼續往回走,不過心中卻有些悵然若失,想想自己平日裏吃穿用度無一不是最好的,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沒想到身邊的下人生活困苦到做出這樣的事。
韓瑤瑤啊韓瑤瑤,怎麽說你好歹也是新時代青年,怎麽就能心安理得地壓榨勞動人民的果實呢?
忽然想起小時候看的那篇《半夜雞叫》,估計再這樣下去,我的形象都快和那個聞名遐邇的周扒皮有一拚了。
罷了,還是去和誌澤商量商量,給他們夥食做的好一點吧,別讓他們再幹出這種事了。
“你們幾個,把那張桌子抬進來!”
“小心點,別碰倒了梳妝台!”
誌澤正忙著指揮下人搬運家具,布置房間。見我進來,一臉興奮地跑了過來,把我拉進門來。
“瀟瀟,你看,這就是我們的新房,怎麽樣,布置的還行吧?”誌澤頂著一臉的汗珠,指著自己的勞動成果給我看。
“不錯!”我環視了一圈,望著這間布置一新的新房滿意地點了點頭。
勞動成果被認可,誌澤也很開心,指了指這座庭院對我說:“沒覺得這裏很眼熟嗎?”
我將信將疑地看了誌澤一眼,剛才急著進門,絲毫沒有注意到院中的景色。
向外望去,一塘秋水之上,坐落著一座精致的小亭子,盛開的秋菊中,一條幽靜的小徑若隱若現。
“這是!”我猛然回頭看著誌澤。
誌澤淡淡地一笑:“總是聽你說以前住的地方如何如何漂亮,我就根據你說的,按我的想象把這座庭院改造了一番。”
不知何時,剛才忙裏忙外的下人們都已經退下了,窗邊那扇巨大的梳妝鏡裏,映襯出兩個相擁的身影。
“瀟瀟,這裏和你之前的住所像嗎?”誌澤喃喃地問。
“像,簡直是太像了,怪不得之前我想來看看,你總是不讓我來呢。”想不到誌澤居然這麽細心,我的心中充滿了感動。
“不過,還有個問題.……”誌澤的眉頭緊皺著,似乎碰到了什麽難題。
“什麽問題啊?”我不解地看著他。
誌澤指了指院門上空出來的位置笑著說:“這院子還沒有一個名字呢!”
“嗯……就叫蕭雅軒吧!”以前上高中的時候學校讓我們給自己的宿舍起一個名字,我們宿舍的大姐頭突發奇想,想出了這個別具一格的名字,讓其他的同學羨慕了好長時間。
“蕭雅軒,這名字好!”誌澤笑著點頭稱是。
“啟稟王爺,關內侯求見!”一名小廝突然急匆匆地進門稟報。
袁誌洵來了?那個冷血王爺的形象又浮現在我的腦海裏,他來這裏幹什麽?
我不解地望著誌澤,誌澤稍一遲疑,吩咐道:“打開正門,迎接侯爺大駕光臨!”
伴隨著沉重的正門緩緩開啟,一行人出現在門外。
“二弟,進屋說話吧。”兩人相視這麽多年,袁誌洵這個做弟弟的頭一遭登門拜訪,誌澤的表現看上去有些誇張。
“大哥,不用麻煩了,隻是一些瑣事,無需費心。”袁誌洵禮貌地拒絕了誌澤的盛情相邀,依舊站在門前,沒有進去的意思。
誌澤也不強求,畢竟之前兩人針鋒相對鬥得是不亦樂乎,現在讓他們手拉手假惺惺地談笑生風,估計兩個人都會感到不自在。
今天的袁誌洵和以往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大不相同,一身布衣打扮,再配上與生俱來的那股文人氣息,說是王爺,看上去和一個書生差不多。
發覺我在打量他,袁誌洵轉過身緩緩朝我作揖施禮:“小弟袁誌洵見過大嫂。”
原本以為他見到傳說中的漢中王妃是我的話,肯定會和袁誌瀞一樣,驚訝地跳起來,不過他的表情如止水般平靜,並未露出半點意外之色。
一番寒暄過後,袁誌洵點明了來意:“聽聞大哥就要成親,小弟特意帶了件禮物送於大哥。”
袁誌洵一揮手,身後一名小廝恭恭敬敬地手捧一隻狹長的紙盒走上前來。
見我們都一副好奇的模樣,袁誌洵指著那隻紙盒笑道:“大哥,這是小弟特意從畫聖顧惟庸那裏求來的一幅山水畫,還望大哥笑納。”
誌澤聽了,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驚喜之色,連忙雙手捧過了那隻紙盒,小心翼翼地交給一旁的下人,嘴裏說著:“禮重了,禮重了。”
見誌澤很高興的收下,袁誌洵臉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隻要大哥高興就好。”
“休說顧先生的畫,就是能有你關內侯的一紙親筆,為兄也喜上眉梢啦。”看著誌澤高興的樣子,我真搞不懂,隻是一幅畫而已,用得著這麽高興嘛。
“小弟筆拙,隻怕汙了大哥的廳堂。”袁誌洵則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我不禁暗自嘀咕,真是個小氣鬼,送一幅畫居然就當賀禮啦?
隻站了不消一盞茶的功夫,袁誌洵便要告辭。誌澤也沒有強留,隻是在臨行前問了一句:“婚期將近,三弟可有空閑,前來赴宴?”
讓袁誌洵和與自己勢不兩立的人一起吃喜酒,這可太誇張了吧。想象著袁誌洵和王司徒把酒言歡的樣子,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這突兀的一笑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我這裏,表情尷尬的誌澤嚴厲地瞪了我一眼,不想袁誌洵居然隻是笑了笑,說道:“大哥,父皇命我近日監察冀州,不日便要動身了,謝謝大哥美意。”
袁誌洵前腳剛走,我便當頭挨了誌澤的一個爆栗。“這是什麽場合,笑什麽笑,莫名其妙。”誌澤自己說著,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他也猜出了我剛才笑得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