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鬼蜮起蕭牆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秋風呼嘯,伴隨著凜冽之氣,給這離經閣平添幾分悲涼。
其實林無衣知道,他日前在聚賢山莊的天下英雄麵前剖析案理,並不能通過武林氣勢壓住凶手,因為他知道凶手有多麽殘忍。其實他隻是故意的想要打草驚蛇,希望離經門不要成為凶手的下一個目標而已。但同時,林無衣也知道凶手損毀門派匾額如此囂張跋扈,視南梁武林為草芥,即使凶手知道離經門有所防備,也定會前來。但離經門畢竟地處蜀中隱川之中,林無衣、許淵二人受過恩師指引都找尋了良久,幽州遠道而來的凶徒想要找到離經門所在,談何容易。
入夜已深,一股急促的腳步聲驚醒林、許二人,二人聞聲而起,趕至離經門正廳。
他還是來了。
隻見正廳一人形如枯鬼,麵色慘白,無半點血色,白的嚇人,便如剛從墳墓中出來的僵屍一般,但身上的甲胄卻漆黑如墨,如此黑白反差更令人毛骨悚然。
“先生可還記得我?當年幸蒙先生救治,我才能活到今日,我本不該深夜攪擾先生清夢,但受命於君,不敢相違,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懇請先生出山協助我北周,北周崇尚實力,素來欣賞有真才實學的高人,隻要先生願意為我北周效力,離經門之名一定能流傳千古。”這黑甲武士此時正在勸說杜若。
“不必浪費時間了,直接動手吧,你手下的冤魂還少嗎?連婦孺幼童都不放過,我當年怎麽會救了你這種人?”杜若正氣凜然,絲毫未有恐懼之色。
“先生,此話怎講?我此次前來是專門請您下山,路過幾處也隻是順手了去幾樁陳年舊事,怎麽會來加害先生?”黑甲武士看似誠懇,狼子野心卻一覽無遺。
“百越地處大梁東南部,前身是春秋時期的越國,越被齊滅國後,越國流民遷移到百越山區,代代流傳,成為一個古老的族群,他們善於毒蟲為伍,更是精通各種失傳秘術。百越人深知自身早已無力去與群雄爭霸,也很難形成有效的組織,部分百越人更願意偽裝自己,藏匿於朝堂之間,攪弄風雲。而百越之中最有名者乃是鬼蜮一門,鬼蜮中人皆為精通各種殺人伎倆的絕頂殺手,而鬼蜮最高領導者在門中被稱為‘府君’,一般都由兄弟二人或者夫妻二人共通擔任,我如果沒有猜錯閣下便是鬼蜮二老之一的羅府君吧!”林無衣折扇輕搖,和許淵二人一黑一白走進正廳,三言兩語便倒出了眼前黑甲武士的來曆。
“你是哪裏來的黃毛小兒?小小年紀,見識不淺啊?”羅府君沒想到眼前少年十八九歲模樣竟能僅僅通過聲音和相貌就能道出自己的來曆。
“鬼蜮雖為九幽之地,但在此之前江湖並無鬼蜮勾結北周為禍武林之說,為何閣下竟甘心願為北周走狗?”林無衣繼續說道。
“這你也知道?我早已不是什麽鬼蜮府君,哼!鬼蜮算什麽東西!我早晚滅了鬼蜮一門!”羅府君怒氣喝道。
“杜老兒,我已經忍耐了很久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要真覺得這兩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兒真能保護你吧?”他繼續冷笑道,終於他不再偽裝。因為此前他還擔心離經門援助的高手眾多,自己萬一不敵還能有台階下,但看到離經門幫手竟隻是眼前這兩個十八九歲的毛頭小子,自然無需裝模作樣。
許淵此刻正欲向前迎戰,被林無衣一把拉住,並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許兄且慢動手,容我套出他的底細。”
林無衣走到羅府君麵前說道:“羅府君,哦不,該稱呼閣下為羅前輩,您好歹也曾是鬼蜮一代府君,不知與鬼蜮有何深仇大恨?”
“你這小子不僅懂得多,還如此奸詐,你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是想探知我的底細,自作聰明,但是我姓羅的既然來到你們這南梁武林也就沒什麽可害怕的!況且片刻之後你們一個都活不了,臨死之前讓你們做一個明白鬼。我效力於北周玄甲營,日後玄甲營會成為你們南梁的死神!”
“玄甲營?我從未聽說過,我大梁國力正值春秋鼎盛,就憑你說的玄甲營憑什麽可以撼動?”林無衣繼續問道。
“哼哼,言盡於此,你們就去地下等著你們的大梁皇帝吧”。
說時遲那時快,羅府君話音落地,一柄長劍便從袖中如同白蛇吐信般極速湧出,直指林無衣。林無衣還未曾反應過來,許淵已到林無衣麵前,“鐺”的一聲,隻見羅府君的劍尖直刺在許淵手中真武劍的劍鞘上,二人並沒有停止,在兵刃相交之際,而是互拚內力:許淵運起道家真氣,以真武劍鞘和羅府君劍尖交匯點為圓心,太極圓轉,逐漸將對麵施加而來的內力散去,而此時羅府君也明白眼前這位年輕人並非尋常之人,精湛的玄門內功定是出自道家名門,雖自己的內力修為在他之上,但很難在極短的時間憑借內力擊敗他。很顯然,內力也並不是羅府君的強項。
鬼蜮出身之人,出招隻有三個字那就是“快”“準”“狠”,不論使用什麽兵器都是刃行偏鋒,以奇招在最短的時間擊殺目標,從不拖泥帶水,所以鬼蜮之人一般內力都不是頂尖,因為他們不需要,他們需要的是一擊斃命的險招。羅府君也明白,為何自己非要以己之短攻彼之長?
於是羅府君斷然收起內力,以極快的身法閃至許淵上空,一招百鬼淩雲,快如閃電,瞬間落下,隻聽到無數劍尖刺進血肉的聲音。林無衣抬頭看去,隻見許淵雙肩瞬間已被羅府君刺了十來劍,一時血如泉湧,林無衣雖在集賢書院多年,但從未真正見過江湖人士的搏殺場麵,見此場景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喊道:“許兄!小心啊!”
可當林無衣看到許淵的臉色之時,更覺恐懼,因為眼前之人,肩部受如此重傷,竟然麵色如常,絲毫看不出來有一絲疼痛之感,心中暗忖,他真的不怕疼嗎?關公刮骨療毒也不過如此吧。
但是眼見血越流越多,許淵附近的地麵都被染紅,杜若坐不住了,作為醫者,他最能明白失血的痛苦,急聲喊道:“羅府君!你要的是我的人或是我的命,跟這位小兄弟無關,請你手下留情!”
“哼,手下留情?我早就說過,就憑這些黃口孺子怎麽可能是我的對手?杜老頭,你今天如果乖乖跟我走,我可以考慮讓他們死的痛快一點,但如果繼續執迷不悟,不僅我要讓你離經門上下都給你陪葬,我還會讓他們生不如死。”羅府君狂妄之氣甚囂塵上。
“有些人真的不害臊,一口一個‘小兒’,一口一個‘孺子‘,但是打了這麽久居然連別人的劍都逼不出鞘,羅府君,果然厲害,哦不,你們北周玄甲營果然厲害!我真的佩服的很呢!”林無衣故意嘲諷的說道。
“你小子少在這激我,我須臾間便可取了你們狗命,你以為這是你們南梁武林的以武會友?我要取的隻是你們的命,他不出劍是他自己找死!”
“那你就來吧,看看你能不能殺得死我”許淵終於開口說話了,一邊冷笑一邊說道。
“去死吧!”羅府君劍氣縱橫,分別從四個方向朝著許淵飄來,眼見許淵即成必死之局,隻見許淵抱劍胸前,閉目凝神,腳踏七星,周身竟出現了太極形狀的內力屏障包圍自身,原來這就是武當的“抱樸功法”,武當絕頂的內功防禦心法,不假外物,見素抱樸,少私寡欲,也隻有許淵這種性格的人才能在這個年紀掌握到抱樸功法。
羅府君終於知道這道家功法的來源了,遂停止了攻勢,言道“沒想到你這小孩竟然是武當弟子,玄微是你什麽人?”
“家師。”許淵惜字如金冷淡的回答到。。
“武當一向避世,雖門派高手眾多,但都以強身健體、尋仙問道為主,從不管朝堂紛爭和江湖風雲,玄微老兒怎麽年紀越大反而越糊塗,如今派人前來與我為敵,你知道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你們武當從此以後再也無法獨善其身了。”
亂世濁迷,眾生皆苦,誰又能真正的獨善其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