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不可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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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ey走後，黎染把他留下的工作交給了他從電視台帶出來的兩個最精明強幹的副手。結果，盤點完畢，兩個鐵娘子哭喪著臉找黎染再多要兩個人，以分擔Money未完成的工作。
黎染難得地板起臉：“我沒聽錯吧？Money一個人的工作，你們需要四個人來做？”
而對黎染散發出來的強大低氣壓，姑娘們低著頭隻敢腹誹：“Money根本不是一個人，他就是隻披著人皮的機器貓！”
麻煩的不隻工作，還有人心。黎染對Money的驅逐是突襲，要的就是讓Money猝不及防，措手不及，這個目的他無疑達到了，然而副作用也顯而易見——工作人員們隻看到，鑽石女聲幕後核心三駕馬車，媒體總監被製作人掃地出門，媒體總監和製作人激烈內鬥，結局是音樂總監站在了媒體總監那邊，他們拋下製作人，手拉手私奔了。
沒人知道真正發生了什麽，除了黎染。
沒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失去聶飄、Money，失去最優秀的音樂導師和最強媒體人的左右護航，對黎染意味著什麽，對接下來的鑽石女聲意味著什麽，對一號公寓的人們又意味著什麽。
去問麵無表情的製作人絕對是找死捷徑，而在半遮半掩，猶猶豫豫，互相試探交流之後，工作人員們的恐慌和擔擾在一點點地加深、擴散，經過集體加工創作，他們臆想出來的那個故事或者事故，像一個傳說中的怪物，簡直把他們嚇環了。
看夠了在他麵前故作鎮定的驚弓之鳥，黎染從未像此刻一樣，想念或者需要他的鑽石女生們。他需要她們的歡聲笑語，需要她們停不下來的吐槽，他甚至需要她們對他明顯不敬的冷嘲熱諷和調戲挑釁。他要轉移注意力，他要轉換心情，他要自己，如果忘不了那件事，至少能不再去深想。
黎染久違地移駕餐室，和選手們一起吃晚飯。不知一號公寓的主廚胖大叔的心情是不是也受了傳聞的影響，今天的晚餐可謂大失水準。所有青菜都鹹得像鹽醃過，而唯有主菜安康魚燉豆腐淡出鳥來，幾乎可當主食食用。然而對這樣仿佛是為吐槽而生的晚餐，選手們卻不約而同地沉默是金起來，就連平時不吐槽不成活的小謝居然也沒有半分拿晚餐、他，或在座任何人開涮的意思。
然而，黎染並不知道，在這因沉默而更顯漫長的一頓晚餐中，鑽石女生微信群裏可是熱火朝天。
謝無缺：“誰也不許跟他說話！誰敢跟他說話我脫鞋抽誰！都臊著他！讓他專業缺德一百年！”
藍晶琳：“好，可是他怎麽了？”
原愛莉：“好，可是他又怎麽了？”
謝無缺：“看不出來嗎？他連他自己的好基友、童養媳Money都下得去手趕出一號分寓，還有什麽他幹不出來的事？”
寧友友：“這有什麽不好？狗咬狗，黑吃黑，自作孽，不可活。”
謝無缺：“Money的確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對黎染，他算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黎染但凡有點兒人心，就不該這麽對Money。所以這次連他的死忠腦殘粉小飄老師都選擇了站在Money一邊。”
原愛莉：“這樣啊，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藍晶琳：“你除了自己的參賽曲還知道什麽？黎染老師太過分了，我本來很萌他和Money老師這對CP呢。”
謝無缺：“親，你快別糟蹋老師這個詞兒了，你看現在除了電視直播咱們有人叫他老師嗎？就他？他也配！他就是鑽石女聲裏的絕代雙渣二號！”
藍晶琳：“絕代雙渣？他是二號，一號是誰？”
原愛莉：“同問。”
話說到這兒，鑽石女生們不約而同地從手機上抬起眼。
謝無缺哼了一聲，與寧友友麵無表情地互看一眼，原愛莉和藍晶琳則同時望向餐室空著的座位，同時歎了口氣。
雖然謝無缺已經把陸拂曉對井芸的惡行告訴了她們，她們也因此答應了小謝的要求——如果她倆中的任何一人積分最高，都將指定小謝與陸拂曉PK。
藍晶琳始終不信，曾經親自跑去問陸拂曉，結果陸拂曉承認得無比痛快、爽快、愉快，讓小朋友好長時間都回不過神，這還是那個人人敬服的西區女王嗎？這還是那個雖看起來冷漠不好接近，卻比誰都值得信任依賴的陸拂曉嗎？
而原愛莉也在這異常清靜的一周中，懷念起上周鑽石女聲鐵三角組團嘲笑自己的盛況來，那時候多熱鬧、多有愛、多好啊。看來幸福這個東西，身處其中的時候都是沒什麽感覺，甚至有點矯情的苦惱的，直到失去了，驀然回首才發現，原來那時是那麽幸福啊。
女孩們吃完飯，毫無留戀地拋棄了黎染，黎染也不知在餐室裏坐了多久，安康魚燉豆腐下麵的小酒精爐都熄了。這時，一個人一陣風似地刮了進來，一屁股坐在黎染身邊，不客氣地拿走黎染麵前幾乎沒動的米飯，澆上還有餘溫的魚肉魚湯，狼吞虎咽地開吃。
是聶飄，聶飄回來了。
他就知道，聶飄是不會離開他的。
黎染垂下眼，極力壓抑著不讓自己露出狂喜的模樣來。
他故意不看聶飄，淡淡地說：“餓成這樣？他沒請你吃晚飯？”
話一出口黎染就後悔了，要拿這件事開玩笑，他真的不是最合適的人選，也許是最不合適的也說不定。
好在聶飄不和他一般見識，也可能的確是餓得狠了，近乎窮凶極惡地扒飯，吃得聲勢浩大。
黎染放軟了態度：“飯涼了吧？熱熱再吃？”
聶飄隻顧扒飯，還是不理他。
直到一碗魚湯泡飯吃完，聶飄才舍得放下碗，碗底狠狠磕在桌麵上，震得黎染的心一哆嗦。
聶飄自言自語地：“胖大叔做的菜味道就是好啊。”
黎染不知道她想說什麽，點點頭：“是，除了今天。”
聶飄終於看向他：“你如果在一號公寓吃過幾天盒飯，就知道今天這頓有多值得珍惜了。哦，對了，那時候你不在，你在忙著演戲，對鄭智慧演，對小謝演和鑽石女生演，對我和Money演，對所有人演。也許你最終能回到一號公寓，是因為你演技好，騙過了所有人，然而當你回到一號公寓，你知道為什麽，你麵對的是井然有序初具規模，而不是一座被鄭智慧大清洗過的空城麽？”
黎染看著她，她也看著黎染，點點頭：“是因為Money。”
“那個時候，你演技爆發，沒人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還會不會回來；那個時候，每天都有人，從一號公寓回到電視台，從胖大叔到你從電視台帶出來的死忠粉；那個時候，除了我和Money，一號公寓幾乎隻剩選手，一、兩個工作人員，大家三餐靠盒飯苦撐。”
“你知道為什麽這些人沒有走嗎？”
“因為Money。Money對我說，我們必須在這裏堅守陣地，為了黎染。”
“Money對選手們說，這是你們實現夢想最棒的平台，即使現在看不出來。”
“Money對工作人員說，最壞的就是最好的，最壞的絕境，就是最好的機會。”
“他那種毫無根據的樂觀自信，感染了我們，現在想想，簡直類似於傳銷洗腦，《GO！周刊》、電視台每天都在給他施壓，而他每天都元氣滿滿地扛下一切重負，做所有工作，連唬帶詐、連哄帶騙，說學逗唱，仿佛無所不能。”
“一號公寓，是因為Money，才撐下去的。”
“鑽石女聲，是因為Money，才沒被所有人放棄。”
“因為這個，無論如何，我不能讓Money孤身一人離開一號公寓。”
聶飄說得很平靜，並不慷慨激昂，因為根本不需要誇張渲染，這些事情已經足夠驚心動魄。
黎染低下頭，以免自己顯得過於動容，他輕輕地問：“聶飄，你為什麽回來？”
是的，知道了這一切，他質疑的不再是聶飄為什麽選擇跟Money走，而是聶飄為什麽回來。
沉默了一會兒，聶飄說：“Money說，你會把一切搞砸，你會毀了鑽石女聲。”
黎染激烈地反駁：“不，我不會！”
聶飄看著黎染，表情有點悲傷：“我覺得你會——這就是我回來的理由。”
黎染皺著眉，看著聶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然後，他走過去，抱住聶飄。
他早該知道的，旁人追隨他是因為相信他，相信他兜售的夢想，相信他描繪的藍圖。
而聶飄到他身邊是因為不信，她不信他會有什麽好下場，她覺得他一定會搞砸。
她早就從他的光鮮神氣裏看到他的陰暗困局；從他的春風得意裏看到他的捉襟見肘；從他的繁花似錦裏看到他的千瘡百孔；從他的青雲之路裏看到他一點點偏離原來的軌道。
所以她不惜違背自己的原則，和經紀人鬧翻，來參加鑽石女聲這個和今時今日的她完全不相襯的商業性歌唱選秀比賽。
聶飄，還有Money。
想到Money，黎染的心痛了一下，他更緊地抱住聶飄，在她耳邊低聲說：“聶飄，隻要你還在一號公寓，隻要你還在我身邊，隻要想到你跟我在一條船上，我就不會走得太遠——這就是我，一定要讓你加入鑽石女聲的理由。”
在黎染溫暖的懷抱裏，聶飄終於落下淚來。她想，黎染，你不需要走得更遠了。
你需要的，是回頭。
但她看得比誰都清楚，她是無法阻止黎染的，就算黎染本人，也沒辦法阻止自己。
事到如今，黎染已經停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