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天才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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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陸拂曉與謝無缺對視一眼，幾乎同時衝出去，隻見大屏幕前，寧友友、藍晶琳，興奮得抱到了一起又跳又叫。但她倆的興奮點卻不一樣——讓藍晶琳興奮的是，井芸的分數果然不敵原愛莉的9.8分，井芸待定，後者則直接晉級。
而讓寧友友興奮的是——聶飄給了井芸9分。
井芸做夢都不敢想的分數，迄今為止，聶飄給井芸的最高分。
雖敗猶榮。
井芸狂喜得都有點恍惚了，整個人如在夢中，為了證明這是真實的，她使勁掐了身旁的原愛莉幾下，把後者掐得痛呼連連，眼淚汪汪。
相比於井芸的激動，給出這個分數的聶飄顯得十分平靜。
她平靜地對井芸說：“我收回上周比賽時對芸朵的惡語。”
井芸一怔。
聶飄接著說：“我相信有一天，你會讓所有人收回當初對芸朵的誤解和錯判。”
井芸的身子在微微地顫抖。
聶飄站起來，回過身，對著觀眾席中芸朵的區域，認真地說：“如果再有人說你們腦殘，你們就回敬他說，是你眼拙，看不到我們的偶像有多值得。”
不像Money與黎染以人氣論英雄，聶飄向來隻對音樂不對人，對井芸從來評判嚴苛，不假辭色，對此芸朵們一直頗有怨意微詞——她們何曾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姑娘們又驚又喜又感動，一邊哭得稀裏嘩啦一邊用力鼓掌。
不止芸朵，全場都在鼓掌。
掌聲中，井芸深深鞠躬，聲音哽咽：“謝謝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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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缺上場的時候，正碰上原愛莉和井芸從舞台上下來。
雖然通道的寬度足以容納三人並肩排進出，但謙讓慣了的原愛莉還是小媳婦樣自動自發縮到井芸身後，讓出足夠的空間供井芸和小謝寬綽帥氣地通過。
然而意外還是發生了。
就在小謝和井芸目不斜視擦肩而過那一瞬間，井芸忽然一把勾住小謝的脖子，把她箍進自己懷裏緊緊抱住。
工作人員急得跳腳，壓低聲音催促：“井芸你抽什麽瘋？快放開，小謝該上場了！”
原愛莉覺得自己有協助工作人員的義務，但欲言又止、伸手又縮，因為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不知從何下手。
而破天荒地，謝無缺和井芸也在沉默。
這兩個平時廢話就多，一旦湊到一起更是滔滔不絕、一句正經沒有的家夥，這幾乎是第一次，緊抱著，卻什麽都沒說。似乎兩人都在下意識地拖延著，仿佛隻要不說話，她們就能一直這麽抱著，直到時間的盡頭。
小謝知道井芸為什麽不說話，同在北區，海選時就解下孽緣，她們之間，一直有遠勝其他選手的親密和默契。
讓人捧腹的笑話、讓人無語的傻話、讓人臉紅的癡話、讓人心寒的狠話——她們有什麽沒說過？此時此刻，並不是無話可說，而是不說也罷。
井芸一直都喜歡這樣從背後把人抱住，謝無缺抓住井芸在自己肩上合攏的手臂，能感覺到井芸的體溫灼熱，喘息粗重，身體顫抖。
這才是真的。
這不舍是真的，這掙紮是真的，這用力到讓小謝呼吸困難的擁抱是真的。
井芸……一直都是真的。
謝無缺想著，她是怎麽一步一步弄丟了她的朋友、她的對手最初的崇拜和尊重，怎麽讓她失望，直到對她不抱任何希望。
這時，井芸低下頭，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吻了一下，接著，幹脆利落地鬆手，走人。
謝無缺恍惚地想，這就是井芸的告別，這就是了。
以她倆的交情和性格，自然不屑在舞台上表演難舍難分，鬼哭狼嚎。
這樣就好。
井芸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而謝無缺一步一步，機械地走向舞台。走向那個亮得刺眼的入口。
肩膀上那個吻，溫柔得都不像井芸，小謝卻覺得疼，仿佛那是獠牙咬出的一道傷口，她成了個泄了氣的氣球，滲出液體的膠袋，每走一步，都有東西在流失、泄露、揮發在空氣中。
當小謝在舞台上站定，她覺得自己，已經空了。
TFboys 《青春修煉手冊》音樂響起，小謝開始唱：
“跟著我 左手
右手 一個慢動作
右手 左手 慢動作重播
這首歌 給你快樂
你有沒有愛上我
跟著我 鼻子
眼睛 動一動耳朵
裝乖 耍帥 換不停風格
青春有太多
未知的猜測
成長的煩惱算什麽……”
這也是聶飄第一次在不戴耳機的情況下，欣賞她的愛徒的比賽。
她覺得不太對勁。
明明聲音是無懈可擊的完美，笑臉是陽光般燦爛，舞蹈也是輕快好看，為什麽她就是覺得不對勁。
後來她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裏。
小謝的眼睛裏毫無笑意，她整個人的形和神是分裂的。
季珊妮是舞台上的性感小野貓，因為她堅信自己是最性感的，舉手投足都讓人心旌搖蕩、血脈噴張。
井芸是舞台上的帥氣王子，因為她堅信自己是最帥的，而且帥到犯規、犯法，犯眾怒的程度。
而眼下，小謝雖然唱著：
“我的勇敢充滿電量
昂首到達每一個地方
這世界 的太陽
因為自信才能把我照亮
這舞台 的中央
有我才閃亮
有我才能發著光……”
然而她心裏是不信的。
她不信她的這首歌會給誰快樂和力量，也不相信這舞台是因為有她才閃亮。
她自己都不信，當然，也就沒有人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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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台的大屏幕前。
藍晶琳嘟著嘴從屏幕前走開，對身邊的原愛莉說：“我最喜歡這首歌了，但小謝一唱怎麽感覺怪怪的。”
連個未成年的孩子都聽出小謝的演繹有問題。
陸拂曉站在大屏幕前，越看心越涼，緊緊攥著拳頭，指甲刺破手心都沒覺得疼。
井芸閑閑晃過，不見外地伸手攬住陸拂曉的肩，在她耳邊說：“看一眼少一眼啦！”
陸拂曉轉頭看她，似乎沒理解她的意思，井芸單眼一眨，表情戲謔，話卻決絕：“沒有意外的話，PK台小謝上定了。跟我一起站在PK台上的人，從來隻有一個下場。”
身旁的井芸跟著大屏幕上的小謝連唱帶扭，陸拂曉的眼睛還看著大屏幕，焦距卻已經虛掉，井芸剛才的話反複在她耳邊回放。
“跟我站在PK台上的人，從來隻有一個下場。”
“沒有意外的話，PK台小謝上定了。”
那麽，如果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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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場上，聶飄給了小謝9分，與井芸一樣的分數。
這意味著繼寧友友、原愛莉之後，藍晶琳直接晉級全國5強，小謝待定；這同樣意味著，鑽石女聲鐵三角史無前例同時待定，陸拂曉以9.6分直接晉級全國5強，同為9分的井芸和小謝將PK，爭奪全國5強的最後一個席位。
輕撫著驚喜過度號啕大哭的藍晶琳的後背，小謝反而一派淡定，井芸預測的最壞的結果已經發生，反正……也不可能更糟了。
她用全部心力去表演滿不在乎，看起來非但不像是馬上麵臨和井芸的生死決鬥，反而顯得比已經晉級，在舞台邊緣緊張觀戰的原愛莉寧友友們還輕鬆。
聶飄問：“小謝，我給你這個分數，你能接受嗎？”
“我欣然接受，”謝無缺聳聳肩，解釋似地補充一句，“我就不是那種比賽型的選手。”
聶飄卻說：“我不接受。”
小謝一怔，所有人都是一怔。
聶飄看著小謝，說：“你沒聽錯，我不接受。”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你這個9分。”
“同樣是9分，對井芸來說那幾乎就是滿分；而對你來說，與0分無異。”
“我不接受我最欣賞、最寄予厚望的選手，是今晚表現最差的一個。”
“我不接受你說你不是比賽型選手。因為從來就沒有一個人，生下來就是比賽型選手。”
“我不接受整整一周，我居然沒發現你的問題。我不接受兩個月以來，我居然沒發現，你是鑽石女聲裏唯一一個，和剛來時相比，沒有任何長進的選手。”
“而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所有這些我不能接受的事情，你統統都能接受。”
謝無缺發現，自己練好的那些輕浮華麗的借口托辭完全派不上用場，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真心的、無目的的、無條件的好是有重量的。
從第一次聽她唱歌，聶飄就一心一意地規劃著她的未來——簽公司、做歌手、專注音樂……聶飄甚至想讓她簽自家的公司，自己親自來帶，幫她擋掉所有風刀霜劍，幫她避開所有的岔道彎路……羨慕得所有人都紅了眼睛。而她呢，先用語言，潑她的伯樂一頭一臉的涼水；現在，又用實際行動寒了她恩師的心。
麵對聶飄，謝無缺鞠了個躬，笑著說：“謝謝老師。”
她臉上的笑容倒不完全是裝出來的。
且不說一號攝像機正對著自己的臉一動不動，特寫之下保持笑容是偶像的職責；小謝有小謝的想得開——既恩已負，情已辜，再去哭喪著臉拿捏作狀給誰看？一臉羞愧和歉疚可一點兒都不酷，一點兒都不謝無缺。還不如從始至終讓大家看見的，都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