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放過她,放過自己。
程度回到許宅以後,又恢複到以前的樣子,優雅、溫潤、風度翩翩,還是那個站在雲端之上拈花一笑的貴公子。
“你頭上這一塊怎麽回事?”關山黑著臉問他:“大晚上你去撞牆了?”
程度一腳把他踹到一邊,自己走到了顧明仲身邊。
“我日!”關山惱了,“你們一個個的都能拿老子出氣是吧?”
路征冷冷的看他一眼,“你就長了一副欠扁的臉,還是種馬又都是廢話,看著就可氣,不揍你揍誰?”
“不帶這麽人身攻擊的!”關山咋呼。
程度給顧明仲倒了杯熱水,“沒想到他們把您給找來了,害您跟著受苦,我這就送您回去。”
“這麽晚了,今晚就住在村子裏吧。”
“這裏的條件太差了,您的身體怎麽受的了。”程度上前去扶顧明仲,“您別生我氣了,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跟我走吧。”
“沒生你的氣。”顧明仲看他一眼,“就是你要記住了,以後千萬不要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了。”
“我記下了。”程度點頭。
“你這裏不能住人,但我們顧家的老房子能住。”顧明仲站起來往外走,“老家的人一直替我打掃著,家裏很幹淨,我們過去可以直接住下來。”
夜裏很涼,顧明仲一到外麵就咳了起來,“你們……咳咳要不要一起住下來?”
程度隻好依了他,而且就算現在開車回去,路上也需要一個多小時,顧老師的身體照樣得折騰一番。
關山他們也不想大半夜再開車回去,也跟著一起留了下來。
幾人一起往顧家走的時候,顧明仲問程度:“我聽關山說,你明日要去和周周辦理離婚手續?”
程度沉默了好一會,點了點頭。
“都決定好了?”
程度笑了一下,有點苦澀,“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路可走,我們兩個,注定就是這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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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老房子確實如顧明仲所說,房子打掃的很幹淨,家裏的東西都是齊全的,被褥都是幹爽的,最難得的是,知道顧老師他們要住下來,老家的人特意提前給燒上了地暖。
深秋山下的村子裏,此時的季節夜裏已經開始下起霜凍,溫度也降到隻有幾度,如若沒有暖氣,晚上睡覺肯定會很難熬。
顧家的房子挺多,徐放和路征兩夫妻一間,剩下顧老師程度他們一人一間,而程度則是住在了許秋以前住過的房間裏。
許秋在寧海城回來之後,就一直住在顧家,這個房間雖然已經有十幾年沒有住過人,但許秋曾在這裏生活過的痕跡都被保留了下來,程度住在這裏,恍惚中似乎還會有一種錯覺,許秋好像一直呆在這裏,從未離開過。
他躺在許秋曾經睡過的床上,想盡量讓自己睡著,奈何腦子仿佛不停使喚,周周的臉一直在出現在他的腦海裏,怎麽也揮之不去。
鼻尖有陣陣清幽的香氣襲來,程度自嘲的想著,難不成還出現幻覺了,怎麽會覺的這香氣是周周身上的。
他煩躁的坐起身,發現床頭上擺放著一盆花。
他也不知道是什麽花,小小的紫色花瓣,竟然在這深秋寒涼的天氣裏開放的如此熱烈。
原來剛才他聞到的花香,就是這盆花的香氣。
程度湊近了看,發現這紫色的小花當真精致可愛,他不由的就想起,有個人,她就極愛紫色。
心裏突然就有一股衝動,想把這盆花帶給那個人看一看。
這樣想著,他當真就把花盆端了起來。
有什麽東西突然從花盆上掉落下來,程度低頭,看見一個白色的小瓶子。
他撿起拿在手裏一看。
上麵全是英文字母,他仔細看著。
這是一瓶藥,一瓶治療抑鬱症的藥。
程度舉起花盆看了一圈,發現這花盆是爛的,有個地方爛了個洞,這瓶藥就塞在這個洞口裏。
因為背對著床頭,花盆也是白色的,所以很難被人發現這裏竟然還藏著一瓶藥。
藏著一瓶藥……
程度腦子裏自動閃現這幾個字,因為正常的情況下,沒有人會把治療抑鬱症的藥放在花盆裏,就算是不小心遺棄,也不會特意塞在這個花盆的洞裏。
藏在這裏,是不想被人發現。
這瓶要放在許秋的屋子裏,難道是她得了抑鬱症?
可他從不知道,許秋沒有說過,顧老師也沒有與他提起過。
許秋在遭受到侮辱之後,確實情緒和精神一直不太穩定,難道是那之後患上了抑鬱症?
可顧老師為什麽從不曾和他說起過,還是,有意隱瞞他,怕他擔心?
程度將藥瓶捏在手心裏,打算去問問顧老師。
突然,藥瓶底下的一串數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這瓶藥的生產日期,是在十七年前。
許秋死時是二十九歲,如今十年已過,她若還活著,今年三十九歲。
藥品的有效期是三年,如果照此推算,許秋服藥的大概時間是在二十二歲到二十五之間。
可程度清楚的記得,許秋被人玷汙那一年,是二十六歲。
也就是說,在被玷汙之前,許秋已經患上了抑鬱症?
為什麽?
第二日一早,程度先把顧老師送回家。
雖然昨天沒有連夜往回趕,但顧明仲的身體還是受到了影響,一直咳嗽不斷,程度給他吃了藥,又為他請了一天假,然後離開。
走前,顧明仲叫住了他。
“真的打算和周周離婚嗎?”
“不然呢?”程度淡淡笑著,“您覺的我們還有在一起的可能嗎?”
顧明仲長歎一口氣,“就是太可惜了。”
程度沉默,因為確實不知道該說什麽。
可惜嗎?他可惜的是,周周為什麽是商豫的女兒,如果她不是商豫的女兒……
程度突然就笑了。
如果她不是商豫的女兒,他根本不可能會注意到她,也根本不可能會和她有任何的交集,更不可能會和她結婚,然後有這麽一段情感糾葛。
所以,沒有如果,也不會覺的可惜。
這就是他的命。
“如今商豫醒了,這對周周來說也算是一種安慰。”顧明仲突然道:“不管怎麽說,做錯事的是商豫,周周這孩子確實無辜,錯就錯在,她是商豫的女兒,哎……”
“商豫醒了?”程度吃了一驚,“您怎麽知道的?”
顧明仲一愣,“哦,楊琴和我說的。”
程度臉色一沉,轉身疾步而去。
“顧老師,改天再來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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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豫確實醒了。”電話裏,關山語氣沉沉,“就在昨晚,已經被傅家的人接走了。”
“那我們的人,是幹什麽的?擺設嗎?”程度咬牙,商豫昨晚就醒了,而他卻什麽都不知道,還讓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傅家和秦老找了上麵那位說情,我們安插在醫院裏的人也沒有辦法,隻能放他們走。”關山無奈,“傅家倒好說,就是有錢,但比我們差遠了,我們日後對付他們沒得說,就是秦老那裏麻煩些,這老頭子,你別看他就一做衣服的,他上麵的關係網可複雜的很,我今兒聽醫院那位說,連帝都的那位,都和他有源淵。”
程度沉默不語,神色繼續複雜。
“程度,我認真問你一句。”關山突然一本正經的問他:“你是打算把商家這對父女怎麽著?如今商氏集團已是我們的囊中之物,商豫身體多半也毀了,商周周嘛……這我就不說了,你最清楚,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要把他們往絕路上逼。”
說到此,關山特意停了下,想看程度什麽反應,奈何電話裏他一點聲音也沒有,他隻好接著說:“要是這樣呢,我們也有辦法,就算秦老那再有關係人脈,我們也不是吃素的,我們使勁搞一搞,也能搞的他們不得安生,但我覺的這樣得不償失,我們付出也極大。我是覺的,沒必要做到那個份上。”
“若你沒想逼他們走上絕路,這就好辦多了,從此後,你們橋歸橋路歸路,大家各自太平,誰也不挨著誰,以後見了就是陌生人,反正你仇也算報了,以後就盡情的快樂逍遙去,豈不美哉?幹嘛非得整的自己這麽別扭?”
程度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就在關山以為他不會回應什麽的時候,他突然輕笑一聲,懶洋洋的說道:“你說的對。”
“放過她,也放過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