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高高的金座上,錦州王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殿內一片訝異沉悶的氣氛,四周宮人戰戰兢兢的立在一旁,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生怕被錦州王尋了什麽理由處置了。
一個小內侍急匆匆的從外麵跑進來,抬眼一看,被錦州王的眼神嚇得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站在錦州王身邊的內侍皺著臉,一臉著急,生怕錦州王一個不爽把小內侍拖出去斬了。
“稟……稟王上……”小內侍哆哆嗦嗦的說,“安安……安定郡主求見……”
錦州王皺著的眉有些鬆開,對於大祭司占卜出來的要緊之人,他還是能多出一點耐心的。
內侍連忙道:“宣。”
小內侍爬起來快快出了內殿。
寒時一步一步走的端莊。
“參見王上。”
“不必多禮。”錦州王揮手,示意寒時起來,問:“安定這個時候來找孤,有什麽要事嗎?”
“寒時此時前來,是為了請纓。”寒時抱拳道。
錦州王心中一動,未嚐不可。
大公主之前的不敗神話終究比不得霜風眠。霜家是武將世家,而且霜風眠這些年從未有過敗績,無論是爭霸之戰還是鎮守邊疆,從未失手,並且做的相當好,寒時自由長在霜氏夫婦跟前,想必也是極好的,而且寒時還會術法!
“那怎麽能行呢……”錦州王麵上還是一副不讚成的模樣。
畢竟現在依舊沒有錦瑄的消息,但是大祭司用命作擔保說錦瑄絕對是逢凶化吉的命理,錦州王無法,隻能相信大祭司的說法。
“但是……”寒時直視錦州王,目光有些逼人,“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什麽事?”錦州王心中突然有些慌亂。
寒時淡淡的直視錦州王。
錦州王明了,揮手,讓周圍的內侍宮人全部退下。
殿內隻剩下寒時與錦州王兩人。
寒時問道:“人族和海人族的戰爭當真是海人族先挑起來的嗎?”
“……”錦州王眉心一跳,沉默片刻,點頭:“是。”
“為了什麽?”寒時繼續問。
錦州王道:“他們殺死了孤的妻子和小女兒,殺妻殺女之仇不共戴天。”
“因為兩條人命,所以你要用千千萬萬的人族、海人族的命來抵嗎?”寒時不可置信的問。
錦州王看著站在下麵,背挺的筆直的女孩,他記得這個女孩今年好像隻有十四歲吧,真是好久沒遇到過在他麵前咄咄逼人,站得筆直,敢直視他的人了。
“是。”錦州王冷笑:“怎麽,安定郡主有什麽疑問嗎?”雖然他欣賞這種錚錚鐵骨的性子,但他不喜歡這種人對他的做法有任何質疑,何況他的目的不純。
寒時一時被噎住了,頓了頓,道:“王上,你知道物極必反和哀兵必勝兩個詞嗎?”
“什麽意思?”錦州王有一瞬的怔愣。
寒時冷笑了一下,“您知道就好。”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錦州王對寒時有些不喜,他不禁有些悶悶的想,若是霜風眠還在,恐怕語氣比他女兒還要盛氣淩人。
“你想要多少兵馬,什麽時候出發。”錦州王問。
寒時道:“五萬兵馬,六月初九出發。”
今日是初五,她得安排一些事,大公主中埋伏的事發生的太突然了,邊疆的情況並不好,兵馬都退到內陸了。
“好。”錦州王一口答應,他從來不懷疑霜家的忠心的,前提是不損及百姓的利益。而且五萬兵馬對他來說並不是很多,他手裏再拿出五萬兵馬,剩下的足矣保護自己的安慰。
一回到將軍府,寒時便找到了慕容儀。
“快收拾東西,今日就啟程,去葉城。”寒時道。
“啊?”慕容儀驚訝的看著寒時,“但是阿瑜還沒答應跟我一齊回去呢!”
“我來時可是打包票要帶霜瑜回家給我祖父祖母看看的,不然我會被打死的!”慕容儀叫道。
“放心,這回她與你一同走的。”寒時道:“快去收拾!”
“哦……”慕容儀遲鈍的去收拾行禮。
找完慕容儀,寒時又去了西苑。
顧先生五月末的時候就辭了教霜瑜的事了,原因是霜瑜該學的都學了,雖然字還是寫的不好看,但是顧先生已經沒有什麽好教她的了,於是便辭了這先生之位,走前除了送給霜瑜一些她珍藏的硯台與墨,還有一些極珍貴難尋的名家字帖。
霜瑜一點都不感動,但是卻送給顧先生一隻白玉雕的瑞獸鎮紙。
霜瑜正在試慕容家送過來的新發釵,從鏡子裏看到寒時來了,興衝衝道:“昨日慕容家送了我一對珊瑚白玉粉水晶的手串,我們一人一個。”從梳妝台最裏層拿出一隻精致的紅漆八寶盒來,打開露出裏麵美麗雍華的手串。
寒時走過來,茶煙立刻退開。
寒時摸摸霜瑜的頭,笑道:“珊瑚珍貴,特別是這種深紅的,你自己好好收著,免得不小心弄丟了,以後後悔。”
“你今日怎麽了,怎麽怪怪的?”霜瑜扭頭看寒時。
寒時把霜瑜的頭扭正,“我來幫你戴簪子吧。”
霜瑜的妝奩裏早就裝滿了奇珍異寶,各色的寶石簪子,金釵玉環數不勝數,且個個成色極好。
霜瑜今日梳的是一隻單螺髻,寒時便挑了一隻白玉蜻蜓簪插在一邊,在發髻底端選了一隻粉色的絨花。
“太素了。”霜瑜摸摸自己頭頂的首飾道,“花好醜。”
寒時笑了一下,見到窗口放的一盆淡粉色茶花開的正好,花朵有茶杯口大小,便拿了把剪刀走過去,哢嚓,粉色的茶花落到了她的手中。
將絨花拿下來,換上一朵粉嫩清新的山茶,對比容貌初顯的臉龐,端的是豔麗驚人。
“阿瑜以後必定是傾國傾城。”寒時笑了笑。
霜瑜對了鏡子看了又看,道:“是呀,我也覺得我好看,但是長姐也好看。”
寒時選了一對水滴狀的耳墜給霜瑜戴上,看了看她身上的大金邊的衣裳,皺眉,親自去衣櫃給她找衣裳。
自從霜瑜正式更名,入了霜家族譜,花嬤嬤便名人給霜瑜新做了十二套新衣,但顏色無一不是以清新素雅為主,但慕容家找到霜瑜後,就不停的送新首飾、衣物什麽的過來,都按照霜瑜喜歡的來,於是原先花嬤嬤給霜瑜置辦的素雅衣裳首飾都被霜瑜收到小金庫積灰了,現在櫃子裏全是鑲著大金邊,金線繡花的張揚款式。
寒時把霜瑜的衣櫃翻了個便,才勉強找到幾件不那麽誇張的衣裳。
一件天青色軟煙羅裙子,領口的扣子都是紫英寶石做的,做成如意結的形狀,且扣子還用白銀鑲邊,衣裳上用銀線繡滿了雲朵暗紋,在陽光下走起來十分的耀眼,像是整件衣裳都在發光。
配一跳白色的腰帶,腰帶上同樣同銀線繡滿了雲紋,邊上鑲了銀白色的邊,墜了一排漂亮的天青色、淡白流蘇。
之後還有一些別的配飾。
雖然霜瑜的名字入了霜家的族譜,但她到底不是正經的霜家女兒,而且,寒時打算把她送道葉城的慕容家去,自然不能穿的一身素。
於是給她選了一條鳳凰於飛的黃金吊墜壓在淡雅的衣裳上,從紅漆盒裏取出一隻珊瑚白玉粉水晶手串給她戴好,又細細的挑了一隻不張揚卻華貴的金鑲寶石的戒指給她戴上。
“長姐,你今天怎麽怪怪的?”霜瑜問道。
天色不早了,怎麽想起現在給她打扮?
“沒事,”寒時笑了笑,對茶煙道:“花嬤嬤昨日找人給你新做的三雙鞋都送過來了嗎?”
茶煙點頭:“奴婢都收著呢。”
“顏色應該與我的是一樣的,一雙白麵繡粉色芙蕖的,一雙粉麵繡蝴蝶的,一雙豆青色繡雲紋的是不是?”寒時想了想道。
茶煙點頭,昨日花嬤嬤遣人送過來的時候她仔細看過,上麵的繡花極其精美。
“去把那雙豆青色的拿過來。”寒時吩咐道。
茶煙點頭,去拿那雙豆青色的鞋子過來。
寒時挑挑揀揀,選了一對白玉鏤雕蓮與魚玉佩,一左一右配在霜瑜的腰帶上。
“可惜沒有打絡子綁在上麵。”寒時撫平了霜瑜裙擺上的褶皺,“東西就不必收拾了,想必慕容家什麽都準備好了,今日就啟程,你去葉城慕容家。”
“為什麽?”霜瑜激動的站了起來,驚訝道:“你不是說永遠不趕我走的嗎?”
寒時將手安在霜瑜的肩上,有些苦澀道:“現在隻有慕容家才能護你安穩一生。”
“誰說的?”霜瑜反駁道:“霜家同樣能護我。”
寒時沉默。
“你是要趕我走嗎?”霜瑜的眼中有些水光,“為什麽?你總要給我理由吧,你不說我就不走,流落錦都街頭也不走!”
寒時歎了口氣,有些無奈,道:“我要帶兵出征了。”
“……”霜瑜想問為什麽,最後還是說:“什麽時候走?”
“四天後。”寒時道:“所以我要把你們都安排好。”
“我有靈力,我可以和你一齊去邊疆。”霜瑜脫口而出。
“不行,”寒時皺眉:“這不是玩笑,我已經通知慕容儀了,馬車也都安排好了,你走的時候帶兩個侍衛。”
慕容儀剛好從外麵進來,頭上有些薄汗,“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霜瑜不願意離開,道:“要不明日走吧,我看外麵可隨時都可能下雨呢。”
“哎呀,不怕,”慕容儀就說:“我做的馬車都是實心紅木做的,最外麵,綢布底下包了厚厚一層防水的材料呢,下雨下雪都不怕。”
霜瑜看了慕容儀一眼,如果眼刀子能殺人的話,慕容儀早已經死了千萬次了。
慕容儀抖了抖,幹嘛這麽看他?好可怕!
“馬車經過王記的時候多買些糕點帶著,”寒時對慕容儀道:“阿瑜最愛吃他家的如意糕、七巧點心、玫瑰酥、荷花酥、粽子糖、茯苓糕、百合糖糕、鬆子糖、翠玉糕……”
“停!”慕容儀有些頭疼,連忙打斷,剛剛寒時說的他隻記住了幾樣,“路過的時候我每樣都稱十斤吧。”
“不行。”寒時拒絕道:“甜食吃多了牙疼,而且你買那麽多根本就吃不完,每樣來個一兩斤就算了。糖果可以多買點,但要看著她,別讓她一次吃多了。”
慕容儀抖了抖,他哪裏看的住霜瑜啊。
“這樣吧,我把他家點心鋪子的廚子帶回去,”慕容儀道:“屆時,阿瑜妹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還能吃到最新鮮的。”
他們想怎麽做寒時是管不了了,她鄭重的看著霜瑜,道:“我希望你好好的。”
霜瑜點頭,“我當然會保護好自己啊。”但是她依舊不讚總是待在慕容家,低著頭眼珠轉了轉,反正到時候寒時也管不住她,到時候給寒時一個驚喜吧。
慕容儀心中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他感覺這個小祖宗會搞事情!
要是沒照顧好霜瑜,到時候幾個大家長和安定郡主不會拆了他吧?
上馬車前,霜瑜扭捏了一下,抱住寒時,“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啊,我的生辰在八月,到時候我要給你寫信,你一定要回我。”
寒時失笑:“好,你也要聽話,乖乖的,不要給慕容家的人惹麻煩。”
霜瑜皺皺鼻子,“才不要……”
寒時拍拍霜瑜的頭,輕巧的避過上麵的首飾,動作十分輕柔,沒有打亂她的發髻。
“我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霜瑜神秘兮兮的說。
寒時道:“什麽秘密?”
霜瑜踮起腳尖,湊到寒時耳邊,小聲的說:“我上次去紅坊,看到第十六座船上的那個人了。”
“是個藍眼睛的男人,長得可溫柔了,但是就是他讓我被那些人發現了,一肚子壞水。”霜錦州瑜哼了一聲:“真沒想到,錦州的大公主居然保養了一個海人!”
寒時壓下心中的怪異,道:“好啦,如果你不去偷看人家,怎麽會受傷?倒還連累的慕容儀陪你受傷,而且既然第八座船上的雪葉是海人,那為什麽最後一座船上不能是海人呢?恐怕紅坊最後幾座船上都是海人。”
“我就是好奇大公主包的那座船上的人長什麽樣嘛,”霜瑜撇撇嘴,“真沒想到,她看起來冷冰冰的,卻喜歡那樣的小白臉。”
寒時掐了霜瑜的小肥臉一下:“口無遮攔。”
霜瑜捂著臉有些委屈:“還不是在長姐麵前才說的嘛。”
“好啦,別貧了,”寒時道:“快上去吧,今晚應該能到,別再淘氣了,慕容家再寶貝你,到底也還是陌生人一樣,你記得保護好自己。”
霜瑜悶悶的嗯了一聲,轉身欲上馬車,卻在走進馬車的時候突然轉身撲進了寒時懷裏:“……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