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如果是隻對上慕容綺繡,她還是赤手空拳,就她那三腳貓的功夫,漵朝不用武器,片刻能贏。


  可惜,慕容綺繡的一手召喚術,萃星居一下子來了許多讓人頭疼的外來客,讓漵朝一時有些應接不暇。


  “哈哈,”慕容綺繡退出戰圈,站在一旁,滿臉都是狡黠的笑意,看著漵朝應付那些蛇蟲鼠蟻,拍手道:“不教訓教訓你,怎知天高地厚?蟲寶寶們,衝啊,咬他!”


  漵朝皺著眉,璃華的劍芒不斷掃過那些蛇蟲鼠蟻,一道劍芒過後,地上便堆積了一片蟲子屍體。可惜它們源源不斷的從外麵冒進來,怎麽麽也處理不幹淨。


  天上飛的,地上爬的,土裏鑽的。


  看著漵朝吃癟,慕容綺繡笑得更得意,“叫你猖狂!略略略。”


  漵朝眉間的冷意蔓延到劍上,他狠狠揮出一道劍意,劍氣幾乎凝成實質的霜花掃在地上,瞬間凍死一片蛇蟲鼠蟻,霜花在地上久久凝結不散,蛇蟲鼠蟻都避過了那一方。


  越來越多的蛇蟲鼠蟻死在漵朝的劍氣之下,從外麵來的蛇蟲鼠蟻越來越少,慕容綺繡咬咬唇,往後退了一步。


  那把隻是看起來很好看的劍居然這麽厲害!


  慕容綺繡不服輸,繼續翻手結印,但能召喚的小蟲子還是越來越少。


  很快地上堆積起了一大片蛇蟲鼠蟻的屍體。


  “停,停!”瞥見漵朝毫無溫度的眸子,慕容綺繡雙手交叉作防護狀。


  天上飛蟲的屍體有一部分被劍意掃過,砸她身上了,召喚前來的蟲子來的速度越來越慢,數量也越來越少,漵朝再不停下,蟲子被殺光了,下一個教訓的就是她,她隻好連忙認輸。


  “是寒時姐姐叫我來看看你有沒有事的!”慕容綺繡看到就要擱在她脖子上的劍,閉著眼睛喊道。


  寒劍抵在慕容綺繡脖子邊上突然停了下來,離慕容綺繡的脖子隻有一掌的距離。


  即使沒被劍給傷到,慕容綺繡還是感受到了從璃華之上傳來的鋪天蓋一般的刺骨之寒。


  她伸出手指輕輕撥開長劍,卻在觸上去的一瞬間收回了手,這劍也太冰了,冰冷的能凍傷人!


  “她醒了?”漵朝怔愣了一下,問慕容綺繡。


  “嗯,嗯?你怎麽知道她昏過去了?”慕容綺繡驚訝道:“昨日到今夜,府裏所有人忙的團團轉,又沒人來告訴你……”忽而想到什麽,她指著漵朝:“你是不是偷跑出去了?”


  漵朝收回架在慕容綺繡脖子邊上的璃華,眸色淡淡,“我沒事,讓她不必擔心,你回去吧。”


  說完轉身就進屋。


  慕容綺繡還在捂著自己的脖子,她古怪的看著漵朝,看著他銀白的身影幹淨利索的進了門,砰的一下把門關好,而後黑夜裏恢複平靜。


  “有病!”慕容綺繡低低的罵了一句,寒時醒來,第一個就是問他,怎麽他去看寒時了,知道寒時出事了還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真是冷情!


  海人族怎麽可能是好人?他們的血是冰的,用的武器也隨他們一般,冰涼刺骨,怎麽捂也捂不熱。


  慕容綺繡氣呼呼的要開門出去,手放在門閂上卻怎麽都掰不開,她這才發現門閂上被下了術法。


  她撇撇嘴,走到一旁的院牆邊,把已經髒的不成樣子的裙擺打成一個結掛在身上,爬牆出去了。


  已是月上中天,彎彎的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旁邊擠了一堆烏黑的雲彩。


  慕容綺繡偷偷摸摸的進了銜霜閣,沾滿泥巴的鞋子留下的鞋印從一樓一直消失在寒時房門前。


  她與漵朝打了半天,阿羅和花嬤嬤早就被寒時勸回去歇息了,她們二人眼下的烏青與眼底的紅血絲實在是嚇人。


  “……你怎麽成這個樣子了?”聽到門外的聲響,寒時起身披了一件鬥篷。


  喝了藥和一些溫水,她的聲音好了一點,說話時喉嚨也不是那麽痛了。


  慕容綺繡剛想撲過去,但是低頭看到自己髒髒的裙麵,克製住了自己,她癟著嘴對寒時說:“我好心好意去萃星居看他,他居然打我!”


  極其委屈。


  寒時斟酌了一下,道:“是不是你又說了什麽話惹得他不高興了?”


  明明受傷的是自己,卻停寒時為那個海人說話,慕容綺繡一下子就不幹了,發火道:“什麽呀,我也是隨先生學習了的,隨嬤嬤學了禮義廉恥,你怎麽就不問問我,直接說是我做錯了呢!”


  小臉憋的通紅。


  寒時安撫的摸摸慕容綺繡的頭,“是我不對,你們到底怎麽了?”


  “還不是他!不問青紅皂白,上來便是一劍,差點削死我!”慕容綺繡黑著臉,道:“我雖然激靈的躲過去了,但是卻濺了我滿身泥!”


  寒時給慕容綺繡倒了杯溫水,慕容綺繡伸手接過。


  “我跟他說你醒了,他就說了個哦。”說到這裏,慕容綺繡有些氣氛,寒時對他這麽好,這個人卻一點都不關心寒時,她氣呼呼的把水杯放在桌上,水杯裏的水都被震蕩出來,澆了她一手。


  “他說他沒事,不用擔心,以後都別管他了。”


  後麵的自然是慕容綺繡胡亂加的。


  寒時垂了垂眸,半響笑了一聲,問道:“他知道我昏迷不醒的事嗎?”


  慕容綺繡點點頭。


  寒時歎了口氣,“我怎麽能不管他……”


  “他都對你受傷的事毫無反應!”慕容綺繡瞪大了眼睛,嘟囔道:“不過就是一個海人,這世上有成千上萬個海人……”


  “漵朝就是漵朝,他是獨一無二的。”寒時打斷她的話,起身從屋內拿了一隻精致的燈盞出來,“不早了,快回去吧。”


  “哇,這是什麽?”接過寒時手中漂亮到極致的燈盞,慕容綺繡驚歎道:“我還以為將軍府裏全是那些普通的紅紗燈呢。”


  這是一隻木貼金嵌玉繪花鳥的四方燈,四個角還墜了漂亮的橙黃、色流蘇。


  “你要喜歡就拿去用吧,我不喜歡這樣的。”寒時溫和道。


  “那我就拿走啦!”慕容綺繡挑起長杆,拿著出門了。


  寒時出門站在走廊上看著慕容綺繡的身影消失在下麵才回房。


  坐在床邊,小心的避過左腿與右手臂上的傷口,躺在柔軟的棉被裏,心緒有些飄飛。


  迷迷糊糊之中,她曾感覺有誰的淚滴在了她的右手掌心。


  花嬤嬤和阿羅肯定是不會把眼淚滴到她身上的,慕容綺繡那個小魔王在花嬤嬤的眼前也不會接觸到她,隻有漵朝。


  他會術法,可能偷偷跑出來看過她了,還不小心把淚滴落到她的手掌心……他流淚了,是為了她嗎?

  心口堵堵的,裏麵既有開心,也有些惆悵,更多的是酸楚。


  寒時突然起身,動作有些大,一下子牽動了左腿的傷口,她顧不得疼痛,拖著左腿來到梳妝台前,翻翻找找,終於在最底層拿出來一個鋪了一層細灰的雕花紅漆盒。


  她把盒子放到梳妝台上,拿手帕擦幹淨上麵堆積的灰塵,打開。


  一枚小孩巴掌大小的梅花形玉佩靜靜的躺在盒子裏。


  玉是好玉,細致溫潤,美麗毫無瑕疵,雕刻的梅花也極其生動讓人心憐。


  寒時拿起玉佩,若是平常女兒家收到了心悅之人的信物,必定會珍藏起來,百般憐惜,可惜,這枚玉佩到了她這裏卻被放在角落裏堆灰了,她甚至連一個絡子都沒打一個墜在上麵。


  她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心意,那便不能套著世子妃的名號了,也許她與漵朝之間也隻是有緣無份,但就算是孤獨終老,她也不願意再與他人牽扯。


  錦瑄對她也許是特殊的,但是她也隻能說一句對不起。


  想明白了,寒時把玉佩放在盒子裏裝好,塞到妝台的一個格子裏。


  一夜好夢。


  清晨,花嬤嬤過來的特別早,她進門後發現銜霜閣一樓到二樓布滿了髒髒的泥鞋印,額角突突的跳著,趕緊上了樓,推開寒時的房門,到內間,見到寒時還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著,立馬看了看寒時的鞋底。


  發現都是幹淨的,這才鬆了口氣,她太怕寒時不懂事,腿上還帶著傷就跑出去了。


  不過花嬤嬤也僅僅隻是鬆了口氣,心裏還是裝滿了怒意。


  是誰穿了髒鞋進來銜霜閣的?!

  不舍得叫醒寒時,花嬤嬤轉身,動作輕盈的離開去找阿羅。


  阿羅忙了快兩夜沒睡,這會兒還在熟睡,花嬤嬤可不會像對寒時那樣對待阿羅,況且此時花嬤嬤生氣極了,她推開阿羅的房門,直接走了進去。


  阿羅被花嬤嬤帶進來的風給凍了一個激靈。她睡地是一間小小的耳房,沒有內外間之分,隻有床邊放了一扇屏風,隔擋了外麵對裏麵的一覽無餘。


  阿羅掙紮的睜開雙眼,看到花嬤嬤怒氣衝衝的走進來,一下子就坐起來了。


  “你昨日看到誰進了銜霜閣?”花嬤嬤語氣不善。


  “沒有人啊……”阿羅有些迷迷糊糊的,想了想,確定道:“昨日嬤嬤與郡主說話,我去廚房了,二小姐回西苑了,之後,嬤嬤也知道啊,郡主讓我們回去休息。”


  花嬤嬤還在阿羅後麵離開的呢。


  花嬤嬤臉色不愉。


  阿羅起身走到一架子旁邊,往身上套衣服,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花嬤嬤道:“不知是哪個人,在銜霜閣留下了一串髒髒的腳印。”


  泥巴全都幹了,應該是昨夜留下的。


  銜霜閣全是木製的樓板,那些泥腳印亂簡直是踩一通,不好清理。


  阿羅穿好了衣裳,走到一方桌子旁坐下,執起一柄木梳梳頭發。


  這間小小的耳房並沒有梳妝台,阿羅便用一張桌子當梳妝台了,在上麵擱了一張菱花鏡,和一些盒子。


  “嬤嬤別生氣了,我等會兒去拿抹布清理幹淨就好了。”阿羅邊梳頭邊說。


  花嬤嬤對阿羅也是很好的,她看著阿羅沒戴首飾,頭發也隻是梳成簡單的兩個包包,便走過來拿過她的梳子給她挽發,“你今年也有十四五歲了吧,快要到說親的年齡了。”


  打散了阿羅的頭發,花嬤嬤幹淨利落的給阿羅換了一個雙螺髻,還從她裝首飾的盒子裏選了兩隻珍珠發夾給阿羅別好。


  說起來珍珠發夾還是今歲初的時候李府的兩位夫人送的。


  想到這個,花嬤嬤又止不住的臉黑,寒時受傷的消息早在前日夜裏就傳遍了整個錦都了,過了一日多,李府竟然沒有一個人來看看,就算是派一個丫鬟婆子來也是意思意思,沒想到他們居然連麵子功夫都不做!


  怕不是聽說寒時要死了,沒有好處,不像染上關係罷!

  阿羅從鏡子裏看到花嬤嬤的臉色又變得難看,不知是怎麽惹到她了。


  花嬤嬤心思百轉千回,最終還是長歎一口氣,罷了罷了,有這樣勢力的外祖家,以後還不如斷絕了關係的好。


  “我那裏還有些好看鮮豔的布料,你抽空去拿了,回來裁兩身衣裳,你這麽年輕,就該好好打扮,不然等你過了這個年紀,想穿也穿不了了。”花嬤嬤突然道。


  “嬤嬤怎麽突然這麽傷感?”阿羅問道。


  花嬤嬤搖搖頭,“隻是想到時間過得太快,好像我才是昨天剛從邊疆回來的一樣,人族與海人族並沒有劍駑拔張,寒時還是一派天真活潑的模樣……”


  感歎了一下,花嬤嬤麵上滿是惆悵。


  “我去擦地板了。”阿羅道。


  花嬤嬤點點頭,收回所有情緒,“去吧,我來服侍寒時打理。”


  兩人一齊出了耳房。


  花嬤嬤打來熱水,見寒時還沒醒,就放下水盆,搬了個小杌子坐在一旁,目光緊緊描繪著寒時昳麗的容貌。


  才這麽年輕稚嫩,可是卻最多再活二十年,二十年後她才多少歲?不過三十四歲,那時候也是年華正好,正是含飴弄孫的好年紀……


  想著想著花嬤嬤便有些嗚咽,眼角的淚水怎麽都擦不幹。


  寒時耳朵動了動,抬眸便看到坐在她旁邊落淚的花嬤嬤,伸出手去幫花嬤嬤擦眼淚,“嬤嬤你怎麽了?”


  “你別動!”見寒時伸的是右手,花嬤嬤立即嗬斥:“手受傷了就別亂動!”


  把寒時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塞回被子裏。


  “我沒事了……”寒時道。


  “怎麽可能沒事!你知不知道你最多隻能活二十……”花嬤嬤氣的說了一半就捂著嘴不再說了,轉身眼淚又簌簌的掉了下來,在她醬色的衣襟上染出了深色印記。


  “什麽二十?”寒時掙紮著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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