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聖女連城
連城在殿內沐浴更衣，傅影在殿外守著，不多時，門開了，一陣異香飄了出來，傅影側臉望去，眉頭微不可見的挑了一下，這是她第一次穿上女裝，一襲曳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鏤空錦繡白紗衣，露在外麵的鎖骨單薄而精致，肌膚似雪，如瀑的青絲綰了一個鬟仙髻，髻上僅插了一支碧玉海棠滴翠木簪，奶白色的流蘇玉珠輕輕晃動，一條墜赤血石額飾正好垂至額心，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豔色，平添風姿無雙，她雙手交握，寬大的廣袖隨風而動，衣帶飄飄，優雅的遠山眉間隻有薄情，清澈幽深的雙瞳比月光還要寒冷寂靜，昔日臉上的嬰兒肥兩日不見已經完全消失，露出小巧的尖下巴，不點而紅的雙唇扯出溫婉的弧度，蝶翼般的長睫掩住眼底叛逆的流光。
這便是真正的十三公主，赫連城。
“你決定接受靈珠了？”皇帝看著她，眼底是得逞的笑，“是。”連城站在殿中央，神情淡漠，微垂了眸子。
“很好。你若早些這麽乖巧，父皇又怎麽會舍得讓你去無涯閣那種地方，這兩天，你受苦了。”皇帝慈愛的看著連城，“三日之後，便是你繼承靈珠的典禮，你先下去好好歇息。”
“不，我現在便要靈珠。”連城道，“若非現在，那我甘願此生此世在無涯閣度過。”
皇帝神色不辨，飲了口茶，淡淡道：“你要去救涼玉？”連城眼睛不眨，“是。”
“朕可以現在就把靈珠給你，讓你去救那孩子，但是，你需要向朕保證，此後與涼玉，一刀兩斷，形同陌路。”
連城微微一笑，“好，我保證，治好涼玉後，與他一刀兩斷，形同陌路。”
皇帝看了一眼老太監，老太監躬身退下，皇帝慢條斯理道：“父皇也是為了你好，你們是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早下決心也是為了避免將來更加痛苦，年輕人，心性浮躁，總會不自量力創一些禍端，靈珠事關重大，你還年幼，難保將來被歹人迷了心智，做出些糊塗事，所以，在繼承靈珠前，你需要服下這顆丹藥，將來也好更加聽父皇的話。”話音剛落，老太監捧著一個小匣子疾步走到連城跟前，打開，裏麵是一顆血色的藥丸，刺鼻的氣味讓人忍不住想吐。
連城緩緩抬頭望向嘴角帶著笑意的皇帝，“這是每一代靈珠繼承者都要服用的嗎？”
皇帝點頭，溫聲道：“對，你母後也服過，隻要你乖乖聽父皇的話，每個月朕都會給你解藥，若是你辦了什麽糊塗事，或是···不按朕說的去做，那麽，到了月圓之夜，你便會痛苦萬分···”
連城拿過丹藥，忽然笑了，“皇後就是這麽死的，對嗎？”皇帝臉色一沉，連城笑著將藥丸放進嘴裏咽下，對著皇帝跪拜，“多謝父皇成全。”
她說，父皇。
皇帝麵色稍緩，步下台階，從袖中取出一條銀光璀璨的長命鎖，親手戴到連城脖上，連城低頭望去，不是自己原本的那條，這把鎖上浮雕的是一隻鳳凰，血紅色的眸子，每條鳳翎上都鑲著一顆小巧精致的藍紫色寶石，背麵的字跡是：榮華富貴，萬人之上。
皇帝取出一把小巧的銀鑰匙，捅入鎖上的一個隱蔽的小孔，隻聽“哢嚓”一聲輕響，長命鎖從側麵綻開，有柔和潔淨的光芒從縫隙裏透出，直到完全打開，一顆荔枝般大小的透明珠子散發著璀璨的光華緩緩飛了起來，繞著連城轉了幾圈，最後鑽入她的眉心。
那一瞬間，仿佛雷電擊過，天地翻轉，眼前一片白光，漸漸的，感覺到一股柔和純正的力量流向四肢百骸，全身上下湧出耀眼的光芒，外麵原本烏雲壓頂的天空突然被光柱激開，現出蔚藍的天空，過了良久，連城的呼吸漸漸平複下來，她睜開眼，看著雙手，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但又好像沒什麽變化。
昏迷不醒的涼玉再次吐血不止，夏侯瑾軒看著快要燃盡的香，輕歎一聲，命麽，起身走到門口，正好與急匆匆跑來的予濃撞到一塊，“殿下怎麽樣了？”予濃急忙問，卻又等不及瑾軒問答，一個箭步衝進去，夏侯瑾軒無奈搖了搖頭，步下台階，視線中忽然出現一個人影。
身著曳地白裙的女子疾步走來，青絲如墨，肌膚勝雪，眉目涼薄，長睫微斂，眉心一點妖嬈的朱砂，恍若仙子，夏侯瑾軒站在原地，女子與他擦肩而過，白色的衣帶飄起掃過他青色的衣擺，不做停留，熟悉的香氣，清冽幽幽。
是她，卻又好像不是···瑾軒沉默的站在那兒，看著她走過的地麵。
掀起紗帳，明黃的被衾中那人麵色蒼白的躺著，口中念念，眉心不展，連城平靜的神情終於破裂，她坐到床沿上，緩緩伸手撫過涼玉的臉龐，輕聲喚道：“嘉臨···”眼淚一滴滴落下，她手滑下，放在涼玉的心口，感受不到他的心跳，手掌心溢出白光，緩緩滲入涼玉的身體，侍立一旁的予濃驚訝的看著，這便是靈珠之力嗎？
許久，涼玉氣色白皙紅潤，呼吸平穩，似乎睡的很香。連城看著他，微微一笑，這樣也好，隻要看著你健康幸福，就夠了。目光落到涼玉胸口的長命鎖上，神色一慟，輕妝···
手指撫摸著銀鎖，龍身矯健，和自己項上帶著的鳳凰，是一對的，連城微笑，輾轉反側，老天都希望他們能在一起嗎？可是，她又何曾不知道他倆之間隔了多遠，不管他是否要娶古寧的公主，她身為古寧聖女，皇帝是絕對不會讓她嫁出去的。
嘉臨啊嘉臨，為什麽你要是涼國的太子呢？而自己，為什麽又好死不死的成了古寧的聖女？
與其讓你歡喜交加之後再度悲傷絕望，還不如···就讓自己一人承受這求不得的相思之痛。
她流淚吻上涼玉的唇角，一旁的予濃轉過臉，閉上眼在心中重歎了一聲。
手指撥弄涼玉頸上的長命鎖，果然內有機關，長命鎖啪嗒一聲微響，從側麵打開，一方疊的整齊的薄紙安靜的躺在裏麵，連城拿出放入袖中，神色淡然，眸中卻涼如水。
三日之後，崇德宮外舉行大禮，聖女回朝，舉國歡慶，這一喜訊衝淡了人們對薑府滅亡的難過悲傷，一時之間，整個古寧張燈結彩，敲鑼打鼓，起舞弄歌，人們都對這個年輕的聖女給予了厚望。
而皇帝，也賜予連城無上的尊貴，除了皇帝，所有的人見了她，都需行禮問安，她所居住的宮殿，是整個古寧宮最高、最古雅富麗的九重樓，四麵環水，而這八角樓塔仿若水上仙島，陽光打在它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的光芒，整個古寧宮都能看到，而住在裏麵的那位聖女，沒有人知道她長什麽樣子，因為她很少走出九重樓，即使出來，也是坐在琉璃步輦上，一層白色的輕紗遮住了所有好奇的目光，外人最多隻能看到她安靜優雅的身形輪廓，在所有人心目中，她就是古寧的仙，無上尊貴。
“你想作何解釋？”郊林中，男子背對女子冷冷道。紫衣女子神色倉惶，張了張嘴，卻是跪下道：“皇兄，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機會？你已經被清理出皇宮，如何再混到她近身。”
“我會想到辦法的，請皇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