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君子翩翩
夜白走後,薑珩依舊朝去暮回,不見人影。薑嫄忽然覺得府上寂寞了許多,再也不想待著院子裏了,像孤魂般遊蕩在蓮清閣、街頭、美人橋頭。
每一次的相遇,總躲不開別離的傷感。
薑嫄輕歎了一聲,緩緩步上美人橋,放眼望去,碧色的溪水不停的流向東方,正兀自放空的薑嫄眼前忽然閃出一個毛絨絨的小毛團,薑嫄嚇了一跳,望去,眼前不到一米處蹲著一個小巧的狸花貓,腹部為白色的短毛,背部是深色斑斕的花紋,圓圓的腦袋,圓圓的身體,圓圓的琉璃眼珠,它伸出小爪子撓了撓腦袋,回頭看了看,正巧對上薑嫄詫異的目光,眨了眨眼睛,弱弱的“喵”一聲。
薑嫄的小心髒顫了兩下,好想撲上去抱到懷裏好好蹂躪一番,卻又怕驚到小貓咪,薑嫄緩緩蹲下身,笑得純良無害,朝小貓咪伸出手,“小喵喵,快到我懷裏來···”
小貓咪茫然看了看薑嫄,大約覺得眼前這個白衣服的家夥沒有惡意,優雅的邁著貓步走了過去,低頭舔了舔薑嫄的手指,“喵···”
薑嫄的心都要萌化了,再也忍不住跪坐到地上抱起這個小小的天使,“小喵喵,你是誰家的呀?你一個貓出來太危險了,姐——哥哥送你回去好不好?”小貓咪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入了狼窩,窩在薑嫄的懷裏也不安生,小爪子攀著薑嫄的衣襟,爬到薑嫄的頸窩裏蹭著腦袋,薑嫄癢得哈哈大笑。
彎唇親了親小貓咪的臉頰,柔聲道:“喵喵,你家在哪裏啊?你家主人對你好不好啊?你要是不喜歡你家主人就跟哥哥走好不好?哥哥讓你每頓吃肉——呀!”薑嫄的話還沒說完,小貓咪就突然掙脫薑嫄的懷抱,一個飛躍,從薑嫄的肩膀跳過去,它鋒利的爪子在薑嫄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紅痕。
薑嫄忙轉頭望去,隻見小狸貓歡快的跑到一男子腳下,咬著男子的袍擺,一雙修長的手抱起狸貓護在臂膀中,輕而慵懶的撫摸著它斑斕的皮毛,小狸貓愜意的眯上眼睛,薑嫄抑鬱的歎了口氣,摸了摸手背上的紅痕,這年頭,貓都這麽嫌棄她···
轉身準備離開,背後忽然響起低柔磁性的聲音,“公子且慢。”
薑嫄一怔,這聲音似乎在哪裏聽過,薑嫄轉身,那人一身紅袍金線粼粼,身材挺拔,如墨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腰際,用月白色的綢緞鬆散的係著,有幾綹青絲被風吹在胸前,顯得極為風流貴氣,麵上戴著泛著瓷光的半截白骨麵具,眉心嵌著三顆血細長的菱形寶石,露在外麵的下巴白皙稍尖,薄唇紅潤誘人,輪廓立體。雖不見麵容,風華絕代已經顯而易見。
沒來由的,薑嫄心髒一陣劇烈的跳動,怎麽了,薑嫄不動聲色的深吸了口氣,按耐下心頭莫名的情感。“閣下有什麽事嗎?”
“公子的手被阿圖抓傷了,需要上藥。”男子語氣依舊溫柔,薑嫄躲在袖子裏的手微動了下,微笑道:“多謝公子掛心,在下回去會處理的。”
“貓狐產於涼國,古寧並不多見,它爪上帶毒,會使人產生麻痹,一個時辰之內若沒有擦解藥,傷口會化膿潰爛,藥石無醫,若公子不介意廢一隻手臂,在下,也不再多言。”他唇畔含著笑意,溫和道。
薑嫄的笑容一時有些僵硬,低頭挽起衣袖,的確如他所說那樣,傷口已經變成了暗紫色,整個手臂沉重的抬不起來。薑嫄重新望向男子,眉間染上涼薄,緩緩開口,卻是非常柔軟,“閣下莫不是來尋仇的?當日在下為閣下修繕的畫卷,閣下難道不滿意?”
男子愉悅的彎起唇角,一雙桃花眼深邃勾人,“難為公子終於想起在下了,區區一副塗鴉之作能得公子題詞,乃是在下榮幸,今日相逢實在有緣,不如公子移步舍內,在下自會奉上解藥。”說著男子徑直走在前麵,薑嫄冷冷的看著他的背影,卻是無可奈何的跟上。
隱世樓,薑嫄抬頭看了看那塊巨匾,隱世樓乃是古寧最上等的客棧,不說那塊匾上的三個大字是黃金溶成,門檻,樓梯,桌子乃是黃花梨木製成,桌布,簾幕,床帳,床鋪乃是金絲軟煙羅、蜀錦製成,處處透著低調的奢華。能住進這裏的人,非富即貴。
不是善類。
薑嫄是真的不想進去,她惹上麻煩沒什麽,萬一連累了薑府···可是她的小命就握在人家的手裏,能不被人牽著鼻子走嗎?薑嫄摸了摸整隻麻痹的手,輕歎了口氣。
走在前麵的男子聞聲回首望了一眼薑嫄,微微一笑,“公子的膽識在下是見識過的,難道還怕前麵是龍潭虎穴?”
薑嫄冷冷看著他,一言不發。
去了二樓的一間雅閣,裏麵的布置高雅尊貴,角落擺著一個綠釉狻猊香爐,滿室龍誕香,一把烏木所製的太師椅靜靜的置於房內,胭脂色的軟墊上瀲灩著銀白色的雲紋,顯得極為華美,薑嫄忍不住上前坐下,果然舒適。
男子放下懷中安順的狸貓,貓兒原地打幾個轉,看到一臉不悅的薑嫄,又上前蹭著她的腿死皮賴臉的賣萌,薑嫄心懷怨氣,別過了臉不理它,小貓不甘心,一個蹦躍跳到了薑嫄的膝上,用爪子勾著薑嫄的衣服妄圖和薑嫄親近。
薑嫄輕瞥了一眼它,看它一雙碧綠澄澈的眼珠無辜的望著自己,頓時心軟了,用另一隻手抱著它,輕聲嘟囔道:“小家夥,有本事你別賣萌啊···”
“喵···”
小貓安順的伏在薑嫄的頸窩,圓圓的腦袋蹭來蹭去,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舔了舔薑嫄的臉頰,薑嫄嚇得忙把它抱開,用力擦了擦臉上的水跡,拿著藥走過來的男子微笑道:“隻要不血液接觸,就不會中毒,你不用那麽怕。”
“誰說我怕了?”薑嫄沒好氣道,低頭繼續玩弄這個毛球,小貓咪的皮毛十分光滑柔軟,摸上去很舒服,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伸了過來,徑直執了薑嫄受傷的右手,觸手的微涼如玉,卻像電流一閃而過,薑嫄嚇了一跳,抬頭看他,“你——”話到咽喉,生生滯住。
他似乎沒有感覺到薑嫄的詫異,挽了她的手,將玉瓶中透明的液體輕柔的在她的傷口上揉開,薑嫄怔怔然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容顏,她隻知道他氣質非凡,卻不知,摘下麵具的他,俊美的驚為天人,懷中的貓兒掙脫,她亦沒有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