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變故
巫學堂很大，但一共只有三個班，每個班都包含了村子內固定年齡段的小巫師。
林宇恆所在的是中班。在中班學習的是十三到十七歲的巫師，總共四十來人。
林宇恆今年十六歲，修鍊天賦在村子里的孩子中間還算可以。今年年初達到了九級之後，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班級中的第一人。
其實大家說林宇恆巫力虛浮什麼的，只是為了奉承周子衡而已。一開始只有一個人這樣奉承，但緊接著大家就都這麼說了。於是有那麼幾分鐘，好像林宇恆真的變成了一個巫力虛浮的人。
但當林宇恆向周子衡挑戰後，大家才回想起林宇恆的實力有多麼強。
和巫絕戰鬥之前，林宇恆和巫學堂的很多孩子都交手過，甚至包括一些大班的。所以其實沒人會真正地懷疑林宇恆的實力。
周子衡自然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他很清楚林宇恆的實力，也很清楚自己的實力，所以——
他笑嘻嘻地搖了搖頭，說道：
「不好意思，我昨天和大哥制伏獨角豪豬時受傷了，還沒完全恢復過來，不能接受你的挑戰。」
他這話說的十分冠冕堂皇，其實大家都聽得出來，但自然沒有人敢說什麼。
「周子衡，你——」林宇恆心頭一怒。
他早就預感到周子衡可能會拒絕，但沒想到他找了個這麼「合理」的理由，還拒絕的這麼乾脆。他本想著就算周子衡拒絕，也要趁此機會殺殺他的風頭才是。
周子衡聳了聳肩，無奈道：
「我也沒辦法啊，如果像你一樣只是受了些皮外傷，自然是不妨礙比試。但我受的是內傷，如果冒險決鬥的話，一旦落下什麼病根……嘻嘻，我父親最近在忙接任村長的事，可沒時間帶我去看病。」
「嗯？周堂主要正式接任村長了？」旁邊一個少年問道，語氣中透露著些許崇拜。
周子衡點了點頭，高興道：「是啊，這『代理』二種終於可以去掉了。」
「恭喜啊……」
「真是厲害，以後巫學堂在村裡的地位一定會更高了吧！」
一群少年就這個事交談了起來，完全把林宇恆晾在了一邊。林宇恆不由得感到一陣憤怒。
「周家在村子里的權勢真是不小。」聽著他們的話，巫絕思忖道。
「村長大人加巫學堂的堂主，只怕風頭會比當初的林父更勝吧。」
他看向林宇恆。只見林宇恆死死地攥著拳頭，一副又氣又恨的樣子，就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一樣，然而卻不敢真正地上去說什麼。
其實林宇恆哪裡受的是皮外傷。昨天和巫絕一戰後，他的一條手臂骨折了，還有一隻腳扭了，繃帶都還沒拆。
他是仗著巫力的優勢和高明的戰鬥技巧才敢向周子衡挑戰的。他確信就算受傷自己也能勝過周子衡，只不過不會像平時那樣輕易獲勝而已。
「如果他再強勢點，上去挑釁逼迫一番，周子衡未必就不會接戰。」巫絕思索道。
「林宇恆受的傷並不算很輕，大家不是瞎子，不會看不出來，但是……」
他瞥了林宇恆一眼。
林宇恆似乎總是在顧忌著什麼，對上這周家兄弟的時候總是猶猶豫豫的，完全沒有昨天挑釁他時的那番囂張氣焰。
「喂，我們快走吧。」接受了一番大家的恭喜后，周子衡說道。
「早課時間快到了，如果父親見咱們這麼一大幫人都遲到的話，會生氣的。」
聚在這裡的少年少女少說也有二十多，幾乎是班裡的一半人。而且由於他們擋住了路，來往的行人只能從兩邊的縫隙過，已經有很多人表示不滿了。
「好啦，快走吧，周堂主可是個很嚴格的人呢。」一個活潑的少女張羅道，大家紛紛轉過身，就要向巫學堂趕去。
「哎呦，這是誰！」
「誰站在這裡啊，沒長眼睛嗎！」
「啊——是這個瘋老婆子！天啊，不要用手抓我，好臟——」
一群少女尖叫著向後退去，前方傳來了一陣騷動聲。
巫絕抬起眼睛。方才這群少男少女們和他正面相對，他也不知他們身後有什麼東西。聽眾人那聲音，似乎是有一個人突然走到了他們身後，他們轉身的時候，剛好撞到那個人。
「呵喝……呵喝……」
一道喘粗氣的聲音傳了出來。聽到這聲音，林宇恆心裡一驚，連忙撥開人群衝上前去。
「哎呀，你幹嘛啊！」
「混蛋，怎麼這麼沒有禮貌——」
一群被林宇恆撞開的人發出不滿的聲音，紛紛向後退去，讓出一條道來給他。
巫絕皺了皺眉，也跟著走了上去。
只見人群的另一邊，一個衣衫破舊、眼睛上纏著繃帶的乾癟婦人趴在地上，發出哎呦哎呦的叫聲，似乎是摔疼了。她右腿微微抽筋，身子艱難地向前移動，就像是要爬過去一般。
「媽媽，您怎麼出來了。」林宇恆連忙將母親攙扶起來，露出又驚又怒的表情。
四周突然響起一片鬨笑聲，林宇恆的臉倏地紅了。
「呦唔……慢點兒，別糊了，哪哈又……」
林母含糊不清地說話，也不知說的都是什麼。
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巫絕看到她懷裡抱著一隻碗，碗里裝著一團黑漆漆、軟綿綿的東西，堆成了一團，不知是什麼。
巫絕抿了抿唇，正想過去幫忙扶一把，林母突然從那團黑糊糊的東西上抓了一把。
只見這東西外表是黑色，裡面卻是白色的。而且一條一條，又細又長，就像是……
她向著林宇恆伸出手，懵懵懂懂道：
「……申……尺……」
「……什麼？」
「申……」林母艱難地說道，突然表情凝固了，就像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一般。停頓了一會兒，她又像是想起什麼高興的事一樣，咧嘴笑了，顫顫巍巍地伸出手，那團東西塞到了林宇恆的手裡。
「……日。你父親的，申日……今天是……」
林母又抓了一大把黑糊糊的麵條，遞給巫絕。
「申日……回家給你爹過申日……我們一起……回家……」
巫絕怔住了。
看著林母那興高采烈的表情，還有那風中殘燭一般搖晃不穩的身軀，他突然感到一陣不忍。
他伸出乾淨的手，將那團黑糊糊的、宛如爛泥一樣的東西接了過來。
「好……好孩子……」她開心地笑了，就要去拉巫絕的袖子。
「回……回家過申日……」
巫絕怔怔地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了巫紫夜，感覺一陣心酸。
林宇恆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緊緊抿著嘴唇，眼眶有些發紅。
林母看了看林宇恆，又看了看巫絕，呵呵笑著。她抓起最後一把麵條，顫巍巍地向前身遞去，卻不知是遞給誰。
「哎呀，別過來！臟死了！」
「小葉子，小心一點——」
「啪！」
后兩道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的。巫絕下意識地抬頭，只見周子衡攬著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女向後退，兩人都一臉嫌惡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什麼髒東西一樣。而林母向後踉蹌了兩下，他連忙上前扶住。
他低頭看去，只見林母乾枯的小臂出現了一片紅痕，顯然是周子衡打出來的。
「你……」巫絕一怒，拳頭倏地攥了起來，整條手臂都綳起來了。
「這個臟老太婆，誰快把她弄走啊！」
那個名為小葉子的女生皺眉說道，掏出一塊白手帕用力地擦著衣袖。然而她的衣袖乾淨得很，連一點污漬都沒有。
「就是啊，又臟又臭，這是多長時間沒有洗過澡了，真令人感到噁心。」
「這種人就不要出門啊，腦子不好使，還不講衛生，而且稀里糊塗的，丈夫都死了還……這不是給家裡人找晦氣嗎！」
「就是，這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以後一定要離這種人遠點啊！呸呸呸！」
眾人一邊說著，一邊露出嫌惡的表情向後退去，就像是躲避瘟疫一樣。
周子衡抬起頭，鄙夷地看了林母一眼。
「趕快帶回家去吧，不要出來噁心人了。還有你也是——」他看了巫絕一眼。
「——一個半妖，就不要出來瞎晃悠了，趕緊回你們畜生應該去的地方待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