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變質的愛之靈藥(十七)
「還睡不著。」
雖然是一個疑問句,但是南丁格爾卻使用了陳述語句。
「……嗯,」人類御主不想吵醒亞從者,便壓低聲音應了一聲,「手,實在有點疼。還冷。」
「那你還逞強?」
「那,南丁小姐,」人類御主斂下了眉眼,笑了起來,「你還任著我胡鬧。」
「……我只是覺得你這個樣子,比前兩次……天好多了,」說到本質,終究還是溫柔的天使,護士幫她換了一瓶藥水,「最後一瓶,輸完就好了。」
「我還以為南丁小姐你從前也談過戀愛,才能理解我的胡鬧呢。」
「我沒有談過戀愛,」南丁格爾誠實又坦率地搖搖頭,「我把我的一生,都奉獻給了救死扶傷……所以,我也知道,那些不截肢就會死的戰士,是如何千方百計地拒絕不健全的身體,寧願在戰場上奉獻自己的全部身體的。」
「唔唔……」
意義不明的話題讓人類御主發抖。
「雖然你的情況沒有他們的那麼嚴峻,但是眼睛里閃耀的那種光芒是不會差的。那種,為了重要的事物奮不顧身的眼神。你們這樣不配合治療的頑固病人我見了多了去了。」
「唔唔唔、南丁小姐……」
明白了用意的人類御主繼續發抖。
「好了,別裝可憐了,再抖下去,瑪修說不定就被你吵醒了。」
小心思被毫不留情地拆穿的人類御主顧忌到身旁躺著的人,立馬安靜如雞_(:з)∠)_:「……唉。」
「……我好歹算是個護士,患者的精神狀態也在我的治療方面。」克里米亞的天使的唇角,在陰影中模糊地勾勒起了,「好好睡一覺吧,你不是說,明天還要給瑪修驚喜的嗎?」
一夜無夢。
無事不到中午絕對起不來,有事醒的就跟上了發條的鬧鐘一樣準點的人類御主,在起床的時候,果不其然地發現自己手上的針頭被比她起的更早的南丁格爾拔掉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輕手輕腳的給沉眠的薄色頭髮的少女周圍布下了有時效的隔音防打擾結界。
考慮到不是沒有一個人都有像她一樣雷打不動的豬一樣的好質量睡眠,人類御主猶豫了一下,還是只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烙下一個吻,便一溜煙兒地奔向了廚房。
……她的本意,是想在瑪修醒來之前,為今天的Surprise野餐做準備,只是萬萬沒有想到,等她到達廚房的時候,廚房裡已經有一個不是Emiya的人了。
等等!那金色的頭髮,那挺拔的身影,那充滿英倫風的著裝!那個人、那個人莫非是——
高文?!
人類御主頓時虎軀一震。
進廚房的高文是個惡魔。這是毫無疑問的一點。
某次機緣巧合之下,人類御主因為好(皮)奇,罔顧了其他圓桌們的「千萬不要讓高文進廚房」的忠告,而放手讓高文興緻勃勃地開始他的對於土豆的表演。這也沒什麼,高文,作為一個自由人,除了女廁他可以去任意的公眾場所。
而且高文那麼熱衷於土豆料理,人類御主天真地認為就算他的土豆料理不美味,也不會難吃到哪裡。
拒絕了高文大廚的關於麥芽酒和土豆料理的搭配推薦,坐在餐廳里的人類御主等到高文上菜的時候,發現那些柔弱可憐又無助的土豆,在高文的神奇魔術之下,變成了就算是智障都能辨別出的可疑物質——黑泥。
因為面子問題,還有完全無法抵抗的高文期待的濕漉漉的目光,人類御主愣是咬著牙,用大腦指揮著自己消極怠工的手拿起筷子,伸向那土(黑)豆泥,再在她幾乎懷疑自己險些要用上令咒的強制力,命令著頑固抵抗的嘴張開,吞了下去。
——那個時候。
……不,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再提前那個時候。
那是奧林匹亞之花尼祿·克勞狄烏斯,還有鮮血龍娘伊麗莎白·巴托里的歌聲也無法相匹敵的生化武器。人類御主寧願自己孤身一人和敵人所羅門王面對面對敵,寧願打一百隻惡魔都掉落不了一個素材心臟,也不願意再看那坨看不出原料是土豆的黑泥一眼。
她唯一的記憶就是,世界在旋轉。
模糊之中,她彷彿看見了最中二的那位、弓階的吉爾伽美什陛下在柔弱地抱著太陽王哭唧唧,彷彿在上演霸道總裁和真愛小白花分手的一幕;匈奴大王阿提拉一邊喊著「被爐是壞文明」,一邊提著她的軍神之劍毀掉了她所有的為過冬儲備的被爐;迦勒底的建築材質因為異變變成了巧克力,黑色的阿爾托莉雅因此吃掉了整個人力保障機構……
……總之就是一些現實里絕對不可能發生的、光想想都讓人惡寒的,腦內不禁產生「怎麼了?這個世界是要毀滅掉了嗎?」的想法的可怕事件。
回憶到此結束,人類御主咽了一口唾沫,才發現今天模擬的是個雪停的時節。寬敞的廚房外的陽光透過窗戶直直地照射了進來,剛好投射在那個背對著她的男性的身上,模糊了他的身形。
「……Master?」
「……啊,」
黑髮少女眨了眨眼睛,才發現轉過身的從者,雖然與那個土豆泥惡魔一樣有著相同絢爛璀璨的金髮,但是身形並沒有他來得那麼(劃掉)如同van♂樣色|情電影的男優一樣的(劃掉)壯碩,「亞瑟先生?」
本來,這應該是平淡如水的見面。但是有了人類御主之前的一番腦補,她頓時覺得亞瑟的身形高大聖潔了起來,只差在脊椎上插兩片大翅膀、再在頭上頂個光環,就能扮演天使了。
「?」
亞瑟並不知道為什麼人類御主在看見他的時候露出了熱淚盈眶的表情,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刷一波好感度,「早上好。」
因為在迦勒底,因此沒有裝備武裝、穿著看上去較為休閑的星之聖劍使朝人類御主和煦一笑。他捲起了袖口、露出了線條優美流暢的小臂的手朝她舉了舉馬克杯:「您要嘗嘗我做的早餐嗎?」
……不過說是休閑,其實也是沒有外套的英倫三件套。沒有那麼嚴肅正規的條紋襯衫加深棕色馬甲,好看得就好像是天生長在他挺拔的身體上的一樣。嘛,人類御主也沒有辦法想象這位國王陛下穿著運動服在迦勒底到處溜達的模樣就是啦。
「……哦。」
一大早醒過來、因此邏輯思維也比較遲鈍的人類御主,只是獃獃地應了一聲,因為一貫的被Emiya投喂的習慣,身體下意識地伸出手接過了馬克杯,喝了一口之後,接著將馬克杯捧在了自己的胸口前。
「……」
亞瑟看著她乖巧地喝了一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
人類御主就這樣在原地愣了兩秒,突然想起來了她此行的目的:「啊!那個……我……」
她有些為難地躊躇了一下。
一大清早的,她原本以為廚房除了Emiya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果然,四點半還是早了嗎?可是沒有Emiya的話,她該向誰請教料理呢?
她又抬眼看向亞瑟——剛才這個人說他會做早餐,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可以向他請教呢?但是因為阿爾托莉雅的緣故,出於少女彆扭的「和友人相似的存在」「雖然不是贗品冒牌貨,但是也不想接近」的微妙抗拒心理,她和亞瑟的關係不怎麼熟來著(單方面認為)……
要是放下那點無聊的自尊心,這也是無足輕重的一點;最讓人類御主在意,而且警惕的一點就是:高文熱衷土豆料理,但他只擅長吃,在製作這方面的天賦簡直慘烈得能跌出字母表;那麼亞瑟雖然也擅長吃,但是在製作方面的能力,就得打一個問號了。
她可從來不知道阿爾擅長料理過,她一向都是和她一樣等待著Emiya大廚端著菜走出廚房的人。
「——」
在原地憋了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面對著認識又不是很熟悉的人——這種在少女心中是最可怕的那類存在——她那從來都沒有好過的的社交障礙綜合征又發作了,「呃、那……那個,早上好?——唔哇!?」
「誒、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啊?」
只在從者的視角存在的、人類少女頭上的那根呆毛受了極大驚嚇地、猛地彈起,崩成了一條僵硬的直線——人類御主一臉懵逼地看著金髮碧眼的國王從毫無防備的她的手中輕鬆拿走了馬克杯,小酌了一口。
「——等!——」
位置差不多重合了吧!?那那那那那那那、那豈不是間接親吻嘛!?
「?」
「——沒沒沒沒、沒什麼!!」
「溫度也適中啊……啊,因為Master你來的時候,我剛剛熱好牛奶哦,」
亞瑟好似無所察覺地解釋道,順便捎上了一個比現在的朦朧的拂曉之光、燦爛萬分的溫和微笑,「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吧?無論有什麼事情要處理,為了身體健康,早餐都是不可避免的一個環節哦?」
「……——!!」
人類御主看著亞瑟自然地伸出舌尖舔掉了嘴唇上的一圈兒奶痕,莫名地,配上他清爽的笑容就衍生出了一股子色氣。
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很紅——能不紅嗎?她都覺得臉超級熱,快炸了!……只希望現在光還不是很強,自己面前的那個人沒能看清楚自己的這幅窘境了。
……而且,間接接吻什麼的,估計本質上和阿爾一樣純潔正直的亞瑟王根本就沒有這個概念吧?說出來,反倒是她無禮了。
再想想自己戀人那柔軟的笑容,那種窘迫感便消退下了不少,人類御主便沉了沉心神:「那個,亞瑟先生,請問您會料——唔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