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一年之約
女子輕柔的聲音縈繞耳邊,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般,伴隨著她的聲音,陷入痛苦之中的蘇逸原本緊緊鎖著的眉頭,竟漸漸的舒展開來……
……蘇逸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昏暗。
屋內隻點著一支蠟燭,在一片寧靜裏兢兢業業的燃燒著。
正欲掙紮起身,忽然覺得手上一重,他轉頭看去,原來是涼月支撐不住趴在床邊睡著了,而她的臉卻緊貼著蘇逸的手掌心,就連睡夢中,她也還是緊緊的抓著他的手指,生怕一不小心身邊的人就不見了。
蘇逸不覺失笑,看著她睡熟了,小心的從她臉下抽出手來,又是輕輕下了床,彎腰將她給抱到了床榻上麵去。
許是感覺到平躺著睡舒服,涼月蹬了蹬腿,朝著熱乎乎的地方轉過身去,自覺鑽到了蘇逸的懷裏。
“嗬……”蘇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她看,眉眼溫柔,心頭更是讓溫柔和難以言喻的感動給塞得滿滿的。――他還是頭一次有這種感覺,大難不死醒來後還能在懷裏抱著她,他覺得整個人連同一顆心都圓滿了。
畢竟剛剛醒來,蘇逸的身體不允許他熬夜,於是他滿足的合上眼睛沒一會兒,便又沉沉睡去。
有人圓滿有人瘋魔,蘇家家主醒來後便發現自己雙手雙腳都被繩子給結結實實的綁了起來,而站在他麵前的,毫無意外是涼月的師父。
“你想幹什麽?”危險的處境讓蘇家家主恢複了清醒,一邊試圖掙紮著解開繩子,一邊無比警惕的盯著老頭兒,“我要是死在這裏,你們一個也別想逃!”
他帶來的那些護衛可不是吃素的,要是他真出了什麽意外,那些護衛一定會察覺到,最差最差的結果,大不了就是他和這老頭子同歸於盡!蘇家家主心底的陰暗又被勾起,充血的眼睛裏盡是陰鷙之色――他企圖用這副瘋狂的樣子來讓老頭兒猶豫,最好能識時務放了他。
老頭兒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倒了杯水,開口道:“別害怕,我不殺人。之前你有些神誌不清了,我是怕你傷到自己,不得已而為之。”
蘇家家主聽他這意思,便確定了老頭兒並不是想殺他,倒像是有什麽事情要和他商量一般,於是暗自鬆了口氣,強裝鎮定道:“那你想幹什麽?”
“我徒弟,和你兒子。”老頭兒頭也不抬,自顧自喝水。
心思一轉,蘇家家主便知道他要說的意思,“你說的貴人,當真是那小丫頭?逸兒要娶的人,是她?”
“正是。天命不可違,我可以讓我徒弟嫁給蘇逸,但隻一年。”老頭兒幾乎是咬著牙說完這句話。
左右隻是幫他渡個劫化解個災難,一年的時間夠久了。等到事情一完,一年時間一過,他就帶著月丫頭離開,想想也出不了什麽意外。
蘇家家主顯然是沒想到老頭兒會主動提起來,更是沒想到他會說的這麽直白,猶豫半天,他厚著臉皮問道:“那我呢?我還能活幾年?”
說到底,他並不怎麽關心自己兒子怎麽樣,他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命。
老頭兒忍著厭惡回道:“日後若你能積德行善,自然能壽終正寢。”說著從袖裏掏出一個方形木盒來,放在桌上,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不過……”
本來聽到自己可以活到老死,蘇家家主正興奮著,不過又聽到老頭兒這嚴肅的語氣,腦子裏的弦又頓時緊繃起來,立即緊張的問道:“不過什麽?”
“不過我在這些丹藥上都施了咒,你吃了自然會保你性命無憂,可隻有一點――那便是日後月丫頭嫁到了蘇家,你當長輩的定要好好愛護著她,如若不然,你吃的越多,反噬的就越快,死的就越慘。”最後一句,已經是變相的威脅了。
“……想不到,你竟然會為了一個黃毛小丫頭做到如此地步,拿人性命做要挾,可是有損道長清譽啊。”蘇家家主豈有不應之理,隻是性命得到了保障,他也料定了老頭兒不會拿他怎麽樣,是以嘴巴一張,說出的話又令人討厭了起來。
老頭兒冷哼一聲,並不想搭理他,隻是又重複提醒了一次一年之約,這才過去給他解了繩子。
“現下關於兩個孩子的親事,我們總得好好談談,你是那小丫頭的師父,恩師如父,說吧,你想要多少聘禮?”蘇家家主捶著有些泛酸的胳膊,一邊心裏暗罵老頭兒心黑,一邊又忙不迭的把木盒收進懷裏之後,見老頭兒臉色還算不錯,便再次開口道,“你總得讓我心裏有個底,回去也好準備,是按皇城的規矩,還是她家裏的?”
這是老頭兒聽了他那麽多廢話之後,唯一幾句能稱得上算是人話的話了。
“月丫頭有父母親人,問我做什麽。你蘇家要結親家,自然是要去月丫頭家裏商量。”老頭兒很是不滿的樣子。
“嗬嗬嗬……”蘇家家主幹笑幾聲,眼見老頭兒臉色不好,便識趣兒的不再多嘴。
外麵天色蒙蒙亮,蘇家家主也懶得再折騰,心想索性就在這裏把話給兩個孩子說明白了,回去就直接下定了,省的夜長夢多。
出門找了個護衛吩咐去買了些包子來,包子都到了,結果涼月和蘇逸還沒出來,蘇家家主左等右等,心想再不吃可就涼了,幹脆客氣的讓了讓老頭兒,自己拿起來就吃了。
事實證明,在很大程度上,蘇家家主都在按著自己的心意來辦事兒,所作所為基本可以定義為一個詞兒――自私自利。
偏他自己認為,他那隻是不舍的委屈自己,更多的時候反而忍不住去怪罪他人,怪他們不肯對他多多遷就。在他的字典裏,你不肯遷就我,那就是你對不住我。
一個包子啃完,涼月和蘇逸還沒有動靜,他就坐不住了,甚至有些生氣――他都一夜沒睡,他們兩個居然好意思睡到天色大亮也不起?於是一個沒忍住,就跑去哐哐的敲門了。
“起來了起來了!日上三竿了還睡!成何體統!”
蘇家家主絲毫不覺得自己好歹身為一個長輩卻跑到小輩的門前叫門有何不妥,甚至不覺得有失體統。
老頭兒抱著一捆木柴經過,滿眼滿臉盡是嫌棄,於是幽幽開口提醒道:“我那徒兒最煩別人吵她睡覺,一會兒要是被她的暗器傷了,可別來找我哭!”
“……”蘇家家主秉著“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教訓,不動聲色的走到院子裏來,確保萬一真有什麽暗器,這麽遠的距離也不一定能傷到他。
拜他這一頓叫門所賜,成功吵醒了涼月和蘇逸,被吵醒的涼月果然臉色很差,心情更差,若不是不小心摸到身邊的溫熱,她直接就要出去暴打那人一頓了。
隻是此時……
涼月眨了眨眼,懷疑是自己睡懵了,又閉上眼睛,又睜開――她身邊躺著的確定是蘇逸無疑,而且還是已經醒過來的蘇逸,活生生的,如假包換。
“你醒了!?”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莫大的欣喜簡直讓涼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於是千言萬語匯成一句驚喜的驚叫聲,猛地朝他身上撲了過去。緊緊的抱住,感受到真真切切的來自於他的心跳聲,涼月這才確信,不是她睡懵了,也不是在做夢,而是蘇逸真的醒過來了。
謝天謝地。涼月抱著他,喜極而泣。
“咳咳……”蘇逸被她這猝不及防的一撲,忍不住咳嗽了幾聲,隨即回抱住她。
涼月極少在人前流露自己的情緒,像現在這樣直接激動到哭,還是生平第一次。
感受到胸口處微微的涼意,蘇逸輕輕歎息一聲,更加用力的抱住她,試探著問她:“在我昏迷的時候,似乎做了個夢……夢裏好像有人對我說,隻要我醒過來,她就嫁給我來著……”
懷裏的人身子微微一僵,好一會兒才聽到她有些別扭的回答:“是嗎,那可能,可能就是你做夢了。”
“原來是我做夢啊……可是我記得好清楚啊,甚至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連同她的聲音,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怎麽我現在醒過來了,那人卻要不認賬了呢……”
這語氣聽起來甚是委屈,還有一絲絲的受傷。
聽他說到這裏,涼月已經是臉紅耳熱的不行了,防止他再繼續說下去,隻好故作凶狠的開口:“閉嘴!不許再說了!”
蘇逸明知道她是害羞,卻仗著自己有傷在身,放開了膽子逗弄她:“嗯?害羞了?那個人難道真的是你?說要心疼我護著我的人,是小月兒嗎?”
涼月忍了又忍,發現蘇逸這人是典型的得寸進尺,於是忍無可忍,又本著“君子動口不動手”的美好道德,直接對著他的肩膀就咬了下去。
“有本事你再嘚瑟?多說一句,我就再咬一口!反正現在你也打不過我……”
“嘶……”蘇逸吃痛,看著她這有些耀武揚威洋洋得意的小模樣,發現自己真是愛極了她這樣子,心頭微動,便忍不住湊上去,以實際行動堵住了某人得意洋洋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