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犧牲
“我當是誰,原來是仙界的瑤光仙上。”
墨修冷哼,目光掃過下方有些慌亂的眾小妖,明顯不悅。一個上仙而已,孤身一人也想闖一闖他這魔殿,當真是不自量力。
墨修的目光又掃過一旁的月瀟,嘴角忽然扯了一絲笑意:“既然來了,不如坐下來喝杯茶,也好敘敘舊。”
瑤光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
她的時日不多了,若是此番拚了她這條命能救回月瀟,也是值得了。
瑤光眼神清冽而又堅決,直直望向上首的墨修:“魔主向來不肯做虧本的生意,此番我願意一命換一命,不知魔主肯不肯考慮?”
曾經神仙兩界人丁興旺,就是一個小小的散仙,在神靈大陸也是被禮讓三分的。可如今,神靈大陸裏神仙兩界式微,妖魔兩道橫行,三件神器也皆在魔主墨修手中,若是不想整個神靈大陸被血洗一遍,就得對魔主妖神俯首稱臣,小心翼翼,唯恐出了一絲差錯,就要牽連了整個神靈大陸的生靈。
瑤光心下感傷,麵上卻不得不對墨修服軟。
想她一介上仙,而今卻淪落到對魔道的人服軟示弱,瑤光心裏苦笑,暗道真是天道好輪回,隻是如今這輪回的天道,似乎是瞎了眼的,正義被壓製,邪惡卻橫行霸道。
“交易。”墨修重複道,“你的命換月瀟的命,不錯。”
花顏在一旁聽著,看到墨修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心裏有些不安。如今的墨修哪有這麽好說話,此次是月瀟想要帶走言若才落入他手中,百般受折磨,這會兒又來了個瑤光想要以命換命求墨修放過月瀟,這怎麽可能呢?
在花顏看來,他們這根本就是來紮堆送死的。
上首傳來墨修的聲音:“不錯是不錯——可你們與我本就不共戴天,我為何要答應?”墨修毫不掩飾的諷刺瑤光,道,“放虎歸山,瑤光仙上這是在拿本尊當傻子,還是認為你們仙界的人神聖不可侵犯所以就連犯了錯也不能接受懲罰?”
瑤光的臉色有些發白。“這麽說,魔主是不肯放人了?”
在瑤光憤恨想要拔劍之時,花顏一個閃身過去按住了她的手,及時的將話接了過去:“瑤光仙上。”
花顏道:“久不相見,瑤光仙上這沉穩的性子卻是變了許多。有一點你得弄清楚,此番是你們仙界的人前來挑釁,我們魔主也隻是為了給妖魔兩界一個交代。不然還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劫走我們的魔後卻無動於衷嗎?”
“言若是上神,永遠不可能做魔族的魔後!”瑤光恨得紅了眼,咬牙切齒怒道,“我隻要他們二人安然無恙,不然就是拚盡我全身修為,也要將這魔殿攪個天翻地覆!”
“休要執迷不悟!”花顏心裏幹著急,奈何瑤光聽不進去他的話,無奈隻得大吼道,“憑你一個人,也想擅闖魔殿,我看你是魔怔了!想要送死不如直接在你的烈火亭自縊算了,何必再跑來這裏丟人現眼!”
瑤光猛地冷靜下來,滿目懷疑的盯著花顏,欲言又止。
花顏躲開她的目光,鬆開了手,而後強裝鎮定的轉過身,對墨修道:“是我監查不嚴,才叫他們得了空子闖了進來。人既然已被拿下,不如就關進地牢裏,叫人日夜看管。魔主以為如何?”
墨修在上首看著熱鬧,臉上依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隻是一雙眼睛望著月瀟,目光冷的月瀟幾乎以為他能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妖神的話,可是實打實為妖魔兩界考慮過了?”
花顏連忙應道:“這是自然。”
“可本尊怎麽覺得,妖神這是要包庇仙界的人,借著地牢看管不嚴的名頭,趁機放走他們呢。”墨修冷笑,不等花顏再辯解,指著月瀟吩咐道,“不如就將他關進十七層地牢,至於你。”墨修轉而看向瑤光,“不如也一起關進去,也好做個伴。”
“不可——”花顏想要阻止,隻是墨修主意已定,就算是花顏的命令,影子人也不會聽從的。
墨修一個冷眼掃過去,帶著強大的威壓:“嗯?”
花顏道:“十七層地牢凶險無比,就算是靈力深厚的人進去,待得久了也會不適。更何況他們二人身上都帶著傷,我怕——”
“你倒是會替他們著想。”墨修冷哼,揮手吩咐影子人,“還不快把人帶下去!”又冷眼看向花顏,“若是再為他們求情半句,第十八層地牢正好空著,不如妖神去檢查檢查可有漏洞?”
瑤光見狀,知道自己是在劫難逃了,索性咬牙推開花顏,拔劍出來直衝上首的墨修:“就是死,也要拚個你死我活!”
花顏阻止不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瑤光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被一掌拍飛出去,狠狠地摔落在地,還未來得及吐出一口鮮血,瑤光已經被飛身下來的墨修一把掐住了脖子。
墨修手上青筋暴起,語氣裏帶了一絲不屑:“就憑你,也想和本尊拚個你死我活。笑話!”
瑤光被他掐住脖頸整個人被懸空舉了起來,連掙紮的力氣都沒了,雙腳徒勞的亂蹬幾下,竟一動不動了。
“魔主手下留情!”花顏大驚,顧不得其他,衝上前去從墨修手中搶過瑤光來,抱著人迅速離開了魔殿。
影子人想要追上去,墨修卻揮了揮手,“不必追,把月瀟帶下去吧,嚴加看管。”
影子人不解:“魔主大人的意思是,要放過瑤光?”
墨修神色不耐:“本尊的命令還容不得你來置喙,隻管去辦就是。”
“是。”影子人神色一凜,連忙押著月瀟下去了。
墨修負手而立,望著魔殿正門處似乎是在深思,良久,他邁開步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魔殿。
他剛一走,空蕩的魔殿上忽然憑空現出一個人來,言若緊跟著走了幾步,卻又忽的停下,眼睛掃過方才瑤光吐血的地方,流露出一絲茫然來。
不應該是這樣的。
言若迷惑,墨修明明同她說過,她隻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孤苦無依便被他帶了回來,後日便是他們的大婚了。今日這些想要劫走她的人隻是不想墨修過得順心,所以想要劫走她。
可是,方才看著月瀟和瑤光受折磨險些喪命,她為何覺得心裏沉痛,甚至有種難過的滋味?
言若伸手摸了摸額頭上的印記,心中更加難過。
或許,她應該做些什麽才對.……
魔族第十七層地牢中,月瀟的身上爬滿了毒蟲,腳下是密密麻麻的毒蛇,嘶嘶的吐著信子,時不時仰頭看看月瀟,似乎隻要上麵被綁著的人不老實,它們就會群起而攻之,將他無情的分食殆盡。
地牢的封印被人解開,於黑暗中無聲無息走進一個人來,言若點燃了手中的蠟燭,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月瀟。
那些毒蟲毒蛇是識得墨修氣息的,聞見言若身上的氣息,便紛紛退開來,唯恐傷到了她。
月瀟聽到動靜,勉強睜開眼睛,待看清來人後,眸子裏的死寂被重新點燃,他的嗓子似乎是被毀掉了,雖是還能說話,可聲音卻是嘶啞難聽,在昏黑陰森的地牢裏,他的聲音更顯得駭人。
“言若.……”月瀟似乎是笑了,“你快走,離,離開這裏,不要再回來。”
言若茫然的看著他,問他:“我們是不是曾經認識?我總覺得,我認識你的。”可她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眼前這個人,和她究竟是什麽關係。
聯想前後,月瀟終於是想明白了。不禁苦笑,為了將言若囚禁在自己身邊,墨修竟舍得對她用攝魂術,讓她成為一個沒有感情沒有記憶的傀儡。
“我認識你就夠了,言若,你隻需要乖乖聽話離開這裏,其他的,不要問不要想。離開這裏,去人間,藏起來,不要讓任何人找到你,安穩的過一輩子。答應我,快走。”月瀟說出這一連串的話來,已是到了他能夠承受的極限——喉嚨裏疼得如同刀割一般,不等他說完,嘴角已是溢出鮮血來,一時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我……”言若摸了摸自己隱隱作痛的額頭處,堅定道,“不,我要救你出去,雖然墨修說你是想要傷害我的壞人,可我不想相信,更不想你死。”
言若說罷,施法將月瀟身上的繩索解了開來,而後扶住他,匆匆離開了地牢。
花顏帶著瑤光剛剛離開魔界,思量著瑤光傷重不宜四處奔波,便選了處僻靜的地方停了下來,這裏離著魔界還算遠,離著日月殿卻是很近。日月殿他是沒臉再回去的,隻能等著瑤光自己醒了自己回去。
“水……”地上尚在昏迷的瑤光有些神誌不清,隻是不停地呢喃著要喝水。
花顏左右看看,暗自懊惱不如直接將人帶回日月殿,眼下荒郊野嶺,哪裏有水?
無奈瑤光傷重,眼下急需喝水,花顏也不敢耽誤,隻得在她周圍布下一圈結界,自己去找水。
幾乎是花顏前腳剛走,後腳瑤光就悠悠轉醒,看清四周後,瑤光忽然臉色大變——花顏將她救了出來,那月瀟呢?!墨修喪心病狂,一定會將他殺了的!
拚著力氣破了花顏布下的用來保護她的結界,瑤光不敢耽誤,提劍重回了魔界。
待到花顏回來,已是不見了人影。
魔界邊界處,言若扶著就要支撐不住的月瀟,被層層包圍著,進退維穀。
看著虎視眈眈的妖族魔族將士,言若將月瀟護在身後,半步也不肯退讓。心裏懊悔,若是手上的凡心珠還在,她不至於顧忌著寡不敵眾,隻是凡心珠早被墨修連哄帶騙收了起來,不在她身上,眼下這情形,她自己帶著月瀟衝出去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更何況,墨修聽了月瀟出逃的消息,竟是親自趕來了。
言若神色複雜的盯著向她一步步走來的墨修,不自覺往後退了半步。
“嗬——”墨修看到她的小動作,嘲諷出聲,“既然在害怕,為什麽還要做?難道你非要惹我生氣,逼得我懲罰你,你才能記住教訓,再也不會忤逆我?”
“我……”言若猶豫,隻是隨即又緊緊地捏起了拳頭,堅決道,“我沒有非要惹你生氣,隻是,隻是這個人不能死,他死了,我一定會後悔難過,墨修,求求你,放了他,好不好?”
“放了他?”墨修冷笑,“好啊,你乖乖回來,我就放他走。”
墨修對著言若伸出手,讓她自己選擇。
月瀟無法說出話來,隻是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衣服,叫她不要過去。
“出了這裏,便不再是魔族的地界了,我把你帶出來,就是為了放你離開。眼下你還是盡快離開吧,不要擔心我,墨修是我夫君,不會傷害我的。”言若對月瀟囑咐道,“以後不要再來了,下次我恐怕就沒這麽好的運氣救你出來了。快走吧。”
言若就要牽上墨修手的瞬間,突然被人猛地一把推開,同時她耳邊響起一聲悶哼,緊接著自己似乎被人拉到了一邊,刀劍聲起,還有墨修暴怒的聲音:“找死!!”
“快走啊!帶著言若離開!”瑤光毅然決然的推開了月瀟,自己用身體擋住了墨修的劍,拚著最後一絲力氣,喊道,“快走啊!!”
魔劍刺入心髒,瑤光再無生還的可能。
隻有最後一絲執念還在堅持,瑤光嘴角滿是血,苦笑著,費力的伸出手,抓住了墨修的劍柄,死死地不肯放開,為月瀟拖延著微乎其微的時間。
在魂飛魄散的那一刻,瑤光竟是滿足的。
還好她趕上了,若是這劍刺中的是月瀟,言若那丫頭日後清醒了,該是會有多心痛。好歹,她也曾是言若凡間曆劫之時的娘親,那一世她虧欠了這丫頭許多,而今,算是還清了一些,就是身形俱滅,她也了無遺憾了。
四周極靜。
瑤光上仙身形俱滅,化為了無數光點,圍著言若盤旋幾圈,終於是飛上了天空,沒入其中,再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