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救命
「怎麼了夫人?」紅玉微笑地走過去, 程姚瑛發現自己的身體突然不能動了,只剩下眼珠子和嘴皮還活絡。
紅玉的雙手搭在她肩膀上,輕輕揉了揉她的肩膀,然後用指尖劃過她的胸口, 不帶情緒道:「夫人您說,人怎麼可以壞成這樣呢?是不是你的心和我們不是同一個色的?」
「我們大人不和您計較, 您就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了?」紅玉「嘖」了一聲, 嫌棄道, 「您怎麼抖的這般厲害,是不是水涼了?」
說完她又施了一次法,叫她連抖都不能再抖了。
程姚瑛驚悚地問:「你到底是什麼東西?誰派你來的?想要做什麼?」
紅玉饒有興趣地撥撫著木桶中的花瓣, 湊在她耳邊戲謔道:「夫人到底是有多少仇家啊,這還要猜的嗎?想要做什麼?」
「自然是來殺你的。」
「你是……那個阿喜派來的?」程姚瑛紅著眼,任憑她如何掙扎,也驚不起木桶中半點漣漪,「你……救命!來人吶!」
她突然尖銳地扯著嗓子大喊大叫起來。
紅玉就靜靜地站在那裡, 等她喊到幾乎脫力后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您也太看不起我了。」
程姚瑛從未如此失措過, 她心裡張惶地想:這人既能化作春燕的樣子,又能讓自己一動不能動, 定不會是普通人。
那是什麼?鬼還是妖?
「春燕,你把春燕弄到哪裡去了?」她問, 試圖用轉移話題來拖延時間。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在池塘邊摔了一跤。」
她輕笑, 從懷裡摸出一個棕色藥瓶。
程姚瑛的心裡徒然一涼, 在池塘邊摔了一跤, 這話一語雙關,所以春燕很大可能已經摔進池塘里淹死了。既然她沒有放過春燕,那對自己……自然也不會手軟。
程姚瑛緊張道:「你要做什麼?」
「這是化骨水,一小瓶倒下去,先從你的皮膚開始,層層融化你的血肉,然後再是骨頭,最後你什麼都不會剩下,就這般人間蒸發了。」紅玉一邊陰陽怪調地說,一邊將一整個藥瓶都倒了過來。
「不要!」程姚瑛喊到失聲,嚇到痛哭起來,「放了我,我錯了,我給阿喜道歉,放了我……」
紅玉面不改色地繼續將葯倒入水中:「如果覺得抱歉的話,赴死請罪不是更有誠意?」
程姚瑛覺得自己全身的皮膚都燒了起來,藥水借著熱水的溫度,密密麻麻地在她身上啃噬著。程姚瑛先是感受到燒灼的痛感,接著渾身都開始麻癢難耐。
紅玉盯著她,直到程姚瑛的面部表情扭曲成一種怪異的絕望。
人倒是沒死,只是嚇暈了過去。
「哪能讓你死的這麼痛快呢。」紅玉背過身去,後邊的木桶里開始陸陸續續地漫出毛髮,她沒回頭去看,只徑直消失在房門前一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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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行之懵了片刻,腦子已經清醒過來了:「所以你是回來……」
「找兒子的。」南子慕接上,「一開始挺喜歡你的,就想將你一起帶走,可是侯爺,你府里的人都太壞了。你也讓我很生氣。」
「我不知道……」
「我知道。」南子慕之前什麼都沒有告訴李行之——比如他是歡喜的親爹,是謫仙。
可惜這些他要是打一開始就告訴李行之,李行之不但不會信,更不會留他這麼個怎麼看都像是騙子的人在府里。
況且,就算南子慕告訴他,他那位端莊的夫人不是好東西。南子慕在侯爺府畢竟還是一個下人,雖然在他心裡已經有了一點存在感,但他不可能為了區區一個下人,把這段至少表面上風平浪靜的婚姻打翻。
這些南子慕都能理解,只是氣還是要氣的。
李行之捫心自問,心虛之餘他解釋道:「可你不是自己也願意的嗎?我囑咐過程姚瑛和我娘,要好好待……」
說到一半他頓住了,說找來的這個哥兒心甘情願的是太子妃,說會好好照顧那哥兒的程姚瑛,卻把人關在一個不見天日的屋子裡。
她們美名其曰為自己好,但確也是對他李行之沒有害處。可是……傷害的是其他人。
「誰和你說我是心甘情願的?」
南子慕昧著良心反問:「你長的又不是多好看?」
「再說你是瞎嗎?她怎麼待我的你不知道?」南子慕看了王大虎一眼,王大虎就整個將他從地板上拎了起來,李行之站直身子后就不再受制,但拉著南子慕的手還是鬆了松。
李行之微微低了頭,道:「是我對不住你。」
他對這些事確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總覺得程姚瑛不至於做的太出格,只要不損害他的利益的話,李行之懶的伸那麼長的手。
但是這回,他莫名還挺懊悔的,懊悔之餘,還有些心疼。
「你既然是歡喜的親爹……也是由於我的疏忽,讓你被程姚瑛折磨了大半年,我會補償你,你想要什麼?只要不違背仁義道德,我都允你。」
南子慕微微挑了一雙桃花眼,要笑不笑道:「當真?」
李行之:「當真。」
「我要你將懷孕的程姚瑛也關到那個屋子裡去,不准她死,關足至她臨盆,然後丟給她一塊瓷片,讓她自己把肚子劃開,將孩子取出來。」南子慕說,「不讓她也經歷一遍,那可太不公平了。」
「侯爺您說,是也不是?」
李行之猶豫道:「可前提是仁義道德……」
「那是你的仁義道德,侯爺的夫人可沒把這四個字放在心上。」南子慕面無表情地說,「我差點就被她害死了,報仇還要管什麼仁義道德嗎?」
「大人,我把小歡喜帶回來了。」紅玉懷裡的小世子還在抽泣,她將孩子抱到南子慕的眼前,南子慕看了他一眼,小歡喜就乖乖地將自己的臉在紅玉的衣襟上蹭了幾下。
南子慕這才伸手將他接過去。
紅玉看向自己領子上的鼻涕和眼淚,張了張嘴,氣的愣是沒能說出話來。
王大虎沒忍住笑了幾聲。
「個小白眼狼,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抱回來的……」紅玉輕輕拍了拍歡喜的屁股泄憤。
南子慕哭笑不得道:「你怎麼和一個孩子計較,他還什麼都不懂呢。」
紅玉白了他一眼:「你放屁。」
南子慕沒理會後邊那個站成柱子的李行之,沉吟片刻后,正色道:「怎麼了去這麼久?不是就讓你打程姚瑛一頓,然後再把生毛水抹她身上嗎?」
「侯爺!」院子門口有下人大喊:「侯爺,夫人出事了!春燕姐被人殺害,丟在池塘中,您快去看看吧!」
「紅玉!」南子慕驚道,「你把人給殺了?」
紅玉沒什麼大表情,只輕描淡寫道:「唔……失手而已,讓她死的便宜了。」
「……」李行之依舊一臉懵,出了屋子問那位跑進來的家僕,「怎麼回事?」
家僕道:「方才夫人院里的一位丫頭照點去餵魚,撒魚食的時候發現那池塘有些不對勁,就俯下身子去看了一看,結果就發現了死在池塘里的春燕……」
李行之頓了頓,問:「那程姚瑛呢,她出什麼事了?」
「夫人她……她,您還是自己去看吧,奴才……奴才實在形容不來。」
李行之沒急著走,反而折回去對南子慕道:「你先別走,等等我,回來我們再商量,好嗎?」
「千萬……」他補充道,「我很快就回來。」
「我和你一起去。」南子慕看向紅玉,不高興道,「你也跟上。」
南子慕一路上一言不發,紅玉沒忍住用餘光瞄他,那張臉黑的嚇人。紅玉受不了他這樣,忙捧就一張「知錯就改」的臉,希望南子慕能從寬處理:「我知錯了,下次保證不會……」
南子慕一偏頭:「還有下次?這次你就被劈熟了,還能有下次?」
他被這一口莫名其妙的怒氣堵的喉嚨發緊。
紅玉和王大虎都是他看著長大了,連著靈智都是他一一開的。用「視如己出」這個詞有點噁心了,但在南子慕的心裡,是著實將他們當做親人來看待的。
紅玉和王大虎不似他這般懈怠,該修鍊的時間絕不休息,不該修鍊的時間也不會像他一樣用來打瞌睡。
就因為替他殺了人,這麼努力才得來的近千年修為,就要功虧一簣了嗎?
他南子慕的仙體、神力,都是一睜開眼就有的,所以他是神時候不怎麼在意,丟了神格也並沒有太難過。只當是天地為罰他千秋萬載以來的懶惰,將這些收回去了。
可是紅玉呢?
她又憑什麼?
「那個□□燕的你能不能救?」南子慕出乎意料地冷靜,「要殺也是我來殺,你動什麼手?這樣——你將她救活,我自己動手,好不好?」
他半哄著開口。
紅玉撅了撅嘴:「沒法救,她都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