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闖禍
「侯爺還記不記得歡喜的親爹呢?」南子慕冷冷地問,「已經忘的差不多了吧, 畢竟連面都沒見過的人。」
他倒沒有因此事而怪罪李行之的意思, 對李行之的第一印象也挺好的, 所以之前一直把所有罪名都冠在程姚瑛身上。
可是李行之那一腳, 把他踹醒了,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積極出欄的豬,才會看李行之看的這麼順眼。
「你是那哥兒?!」李行之頓時明白了, 所以自家小孩只聽他的話……可又怎麼會呢?
小歡喜還是個嬰兒, 總不至於神到認得出自己的親爹是誰吧, 難道真有父子連心這種扯淡的說法?
以及——如果阿喜就是當時那個哥兒,那他為什麼會在生下歡喜后突然消失?現在回來,是要把歡喜帶走嗎?為什麼……
短時間裡,李行之無法把他對南子慕已知的信息條分縷析,每一個問題都通向了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答案。
而李行之不信, 不信這世上有怪力亂神。
這邊的氣氛僵持著, 而程姚瑛的院子里倒熱鬧了。
太子妃連同一堆奶媽奶爹都在場,然卻完全哄不好這小孩,小歡喜又哭又鬧, 誰抱都不要。
「還是我來試試吧, 畢竟以後承晏就讓姚瑛來帶了, 多抱抱他應該就好了, 現在只是突然換了個環境, 他大抵不適應吧。」程姚瑛從床上起來的時候, 略施了些粉黛, 至少氣色看起來沒那麼差了。
太子妃看不得自家孫子難過,看到他這麼個鬧法,都要心疼壞了,萬分懊悔當時就那麼讓阿喜走了。但事到如今,也只好什麼法子都試試了。她嘆了口氣,說道:「也對,姚瑛你抱著試試吧。」
程姚瑛面帶微笑,接過小歡喜,小歡喜要比同齡的小孩沉一些,而且鬧起來是手腳並用的鬧。程姚瑛沒有帶小孩的經驗,接過來的時候險些將小孩摔到地上。
太子妃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沒被嚇死。她盡量波瀾不驚地說道:「要不然還是我來吧,你身子還沒大好,歡喜又鬧的厲害……」
「沒事,姚瑛跟奶媽學過了。」程姚瑛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剛要調整一下姿勢,小歡喜大抵是覺得她帶的那對金鑲翡翠的小耳墜漂亮,忽然抬起爪子就抓住了程姚瑛的右耳環。
程姚瑛驚呼一聲,下人們連忙上來要掰開小歡喜的手,可小歡喜就是抵死了不鬆手,看見圍上來的一臉驚恐樣,天真地笑了起來。
「別弄傷了小歡喜,你們小心些,不要毛手毛腳的。」太子妃忍不住道。
隨著程姚瑛一聲痛呼,她的耳垂撕裂開,鮮血飛濺,甚至撒到了小歡喜的臉上,小孩緊緊抓著她的那隻耳環,嚎啕大哭起來。
下人趕緊上前去接過小世子,又搖又哄。
太子妃避開視線,不敢直視程姚瑛的耳朵,她吩咐下人道:「還傻站著做什麼?把夫人帶回房裡去,快把程大夫給請來。」
吩咐完下人,她又對著程姚瑛說:「歡喜他還是嬰兒,這也是無心之失,你不要放在心上。」
程姚瑛捂著耳朵,已經笑不出來了,聽到太子妃這麼說,也只能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程姚瑛的卧房內。
「夫人這是怎麼了?」程大夫急急忙忙趕來,現下喘的有些厲害,他破風箱似的說道,「將手拿開,讓老夫看看。」
程姚瑛將捂著耳朵的手挪開了,程大夫心中一驚,一邊打開藥箱一邊問:「這是怎麼傷的?老夫只帶了止血的藥草,這傷可不小,得叫醫館里的其他大夫縫合,老夫年老眼拙,是完不成這精細活了。」
程姚瑛可能是疼狠了,紅著眼將手邊的茶杯往地上一擲,嚇的春燕連忙去將門給帶上了,她惶恐道:「夫人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再說太子妃娘娘還在外邊呢……」
程大夫連忙看向一個家僕:「快去濟德醫館,把那個最好的大夫叫來,要同他說明一下情況……讓他莫要忘了帶麻藥和縫合工具來。」
「是。」那家僕匆匆應下,飛快地跑了出去。
「果然孩子隨爹,他爹有多噁心,孩子就有多討厭。」春燕憤憤道,「好不容易將他趕走了,他兒子又是這副德性。」
程姚瑛心裡更多的是對太子妃對她的態度的心寒,她不敢說的太大聲,不然會牽扯到傷口,所以只能氣若遊絲道:「沒想到我小心翼翼地伺候太子妃這麼多年,到頭來她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她那小孫子要比我重要百倍。」
程大夫忙陪著笑臉湊過去:「婆婆畢竟是婆婆,哪有丞相和丞相夫人疼夫人呢,他倆才是夫人的至親,夫人不必為別人的態度介懷。」
「對了,我娘……我娘她怎麼樣了?方才我聽人來報信說她被馬車撞了,傷勢如何,有沒有大礙?」程姚瑛得到消息的時候,還在和眾下人一起鬨李承晏,不能及時脫身,怕太子妃覺得她對李承晏這孩子不夠上心。
「這個老夫暫時還不清楚……」
程姚瑛雙目赤紅地看著他:「你快替我回去看看,記得同我母親說,姚瑛處理好了這裡的事,就會回去看她的。」
「老夫明白。」程大夫收了藥箱,也急急忙忙地朝外走去。
程姚瑛有點頭疼,那李承晏的哭聲實在太大聲了,聲聲入耳,她就是躲在自個的屋子裡,關了門,也還是能聽到他的嚎叫。她眉頭緊鎖,沒什麼氣力道:「什麼破小孩,那個叫阿喜的怎麼不把他一起帶走!」
春燕附和道:「就是——不過那哥兒真走了嗎?保不齊什麼時候要再回來,又在我們侯爺府作妖。」
「你不提醒我還忘了,這個叫阿喜的住在哪?他還活著我就隔應,現在他人也不在府內了,對他動手也不用遮遮掩掩,叫人去把他處理掉吧。」程姚瑛按著太陽穴,表情有些乏困,「只是這李承晏是沒用了,他不和我親,到時候若立他為太子,也於我沒有好處。」
「那夫人打算怎麼辦?」
程姚瑛表情是一向的平定:「小孩子活不過一歲不是很正常的嗎?」
說完她低低地笑了聲,不和她親的李承晏活著,於她決計是沒好處的,當今之計,只能是自己生一個了。
春燕有些懵了,愣了半天才道:「奴婢知道了。」
紅玉隱了身,不緊不慢地在程姚瑛的院子里穿梭,她繞過一群正在哄小世子的太子妃和下人,徑直來到了程姚瑛的房間,面無表情地穿門而入。
這兩個是要一起打,還是一個一個來?紅玉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只聽那耳朵上纏著白色紗布的程姚瑛咬了咬發白的唇,吩咐一邊的春燕道:「我實在受不了這血腥味,你去吩咐他們燒些熱水,我要沐浴。」
春燕猶豫道:「可是夫人,那大夫剛剛說過……傷口結痂之前都不能碰水嗎?」
「我小心些就是了。」程姚瑛說,「快些去,別這麼啰嗦。」
「是。」春燕轉身走出去。
那就一個一個收拾吧,紅玉心想,接著尾隨著春燕到了廚房。春燕吩咐完下人燒水抬到程姚瑛的房裡去,又轉身走了出去。
紅玉一挑眉。
堪堪跟在她身側。
等到四下無人,紅玉輕輕扣住她的肩膀,春燕嚇得一激靈,可惜一聲尖叫被紅玉的手掌堵回了嗓子里。紅玉沒給她掙扎的時間,幾乎在一瞬間,將她拖到了程姚瑛院里的池塘旁。
下人們此時大多都在前院,還被小歡喜弄的團團轉,程姚瑛也待在房裡,所以這裡基本不會有人經過。
紅玉扯著她的頭髮,在她的印象里,這個程姚瑛的貼身丫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於是下手狠了些,不留餘地地將她打了一頓后,又將她隨手丟進池塘里。
在池塘邊蹲了一小會,沒見到她浮上來。紅玉撥了撥池塘里的水,面無表情道:「呀,闖禍了。」
如果讓南子慕知道她把人給殺了,一定會罵她的吧?還會嚇唬她說,自己總有一天會被一把天雷劈成烤兔子。
雖然不是唬自己的,但紅玉卻並不是特別在意。成仙之後,要了卻凡間八苦,可人世凡塵,即便她只是一隻畜牲,沒了這些,冷冷清清的當神,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折回到程姚瑛的卧房外邊,幻成了春燕的樣子,然後推門走了進去,假裝喘著氣。
程姚瑛整個人泡在水裡,看清來人是她之後,便問:「你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去通知下人燒水嗎?怎麼水都搬來了,你才回來。」
「方才路過池塘的時候被小石塊絆了一跤,衣裙摔髒了,所以回去換了一身衣服。」紅玉說,「是奴婢的失職,讓春燕來伺候夫人洗澡吧。」
「好。」程姚瑛剛剛回答完,卻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幾乎是悚然一驚,「你……」
去廚房根本不必繞過池塘,程姚瑛沐浴的時候也不喜歡讓人伺候 著,每次都只讓春燕站在她身側候著,這些對於服侍了她這麼多年的春燕,該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那麼,眼前這個春燕,是誰?